“小翎,跟谁喝的酒?”
“……”
闻翎歪歪地拽着晏清回的衣服下摆,因为借不到力又去拽他的领口,把布料都攥地皱了,还是要靠着晏清回手掌的支撑,才没软下去。
他有点难受,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继续亲吻,还要一直被问。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里不是他的梦境吗?
又飞快淹没在混沌中了。
晏清回就在身边,他简直提不起一点警惕的理智来。
但哥哥的力度温和却不容抗拒,挡着他不让他亲,却也固定着他,不让他逃走。
闻翎只好想办法回答:“许星然……吃饭的时候。”他想了想又复读许星然的话,“是果酒,度数很低,是饮料。”
这是一个晏清回意料中的答案。
许星然是闻翎难得的朋友,又是同性别的omega,晏清回没什么立场阻止——他甚至应该高兴,闻翎愿意和朋友一起活动。
然而晏清回不高兴。
闻翎违背了他的限制,又没跟他报备。
胆子变得这么大,却只敢用蛊术在梦里找他。
他的手臂微微收紧,“为什么不听哥哥的话?”
“……因为我是坏孩子。”
这个问题闻翎居然对答如流。
晏清回哑然笑了一声,慢慢顺着他的头发,“为什么是坏孩子?”
他仗着闻翎喝酒会断片,肆无忌惮地提问。
闻翎攥着晏清回领口的手渐渐松开,垂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轻轻地搭着。
他身体快要软成一摊面团,眼睛却仍转也不转地,盯着晏清回,而这一次,清透的眼里映出的,是晏清回眼中的他自己。
闻翎慢慢开口:“因为想见哥哥,想碰到哥哥,想和你拥抱,想……”
他顿了顿,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最后只是凑过来,额头抵着晏清回的额头,喃喃说:“想要哥哥。”
晏清回呼吸一窒。
他手指捻着闻翎腰间的布料,一遍又一遍。
“……为什么想要哥哥?”晏清回问道。声音压得更低了。
“……”
闻翎答不上来。
想要就是想要,想拥抱,想亲吻,想在哥哥身边,为什么想要哥哥?
因为对哥哥产生了**……因为喜欢哥哥?
他这样手段卑劣的偷窃,这样不问自取的渴求,也能算是喜欢吗?
那“喜欢”,是一种多丑陋的东西啊。
闻翎习惯避重就轻,不想把丑陋的东西摊开给哥哥看。
晏清回看着闻翎愣愣的表情,心里了然,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闻翎见不再有下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虽然亲吻的想法再也没能实现,但只是身处晏清回的怀里,就好像已经足够舒服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抱抱我,哥哥,不要松手。”
晏清回顺从地把他揽在了怀里,调整了手臂的位置,让闻翎能靠得更舒服。
闻翎从面团舒展成一张饼,脸颊贴在晏清回的肩颈,一手扔搭在晏清回的胳膊上,另一只手向前回抱他,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晏清回身上清冽干净的气味缠绕着他,包裹着他,让闻翎感觉自己像是正躲在一个绝对安全又舒适的巢穴。
在这个怀抱里,一切都暂时被抚平了。
晏清回平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带动了闻翎的心脏,两方的心跳渐渐汇成同一个频率。
闻翎的意识渐渐模糊。
隐约间,似乎听到哥哥很轻地一声“傻孩子”。
困意席卷,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
他睡着了。
梦境并没有随之破碎。
就像上一次一样,晏清回顺滑地接手,改由他来引导所有力量的流通。
他甚至短暂地阻止了闻翎的意识回到本体。
晏清回抬了抬手,窗外的星光就静静隐没了,一切归入沉寂的黑暗。
片刻后他低下头,在闻翎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像羽毛拂过。
“晚安,小翎。”他说。
*
闻翎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
他坐起身,感觉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现在精神很好,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
像被阳光晒透的猫。
闻翎下床换衣服,却看到自己的衣服上,停着一只蓝紫色的蝴蝶。
闻翎:“?”
难道昨晚他又用了梦蛊?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哪里还残留着一点熟悉的气息。
……用了也没关系,哥哥什么都不会知道。
闻翎想。
顶多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了。
呃……好像有点亏?
如果动用了力量,成功地在梦里亲近了哥哥,结果他却完全不记得了,那不就是白白地……
闻翎甩甩头,把这个想法甩出去。
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
他果然不喜欢酒。
*
上课的日子像水一样流过。
这一周里,闻翎每天都会见到晏清。
不是在现实——他一次都没回过家。而是在梦里。
他放任了自己对晏清回、对梦蛊的依赖,每晚入睡前,都习惯性地、几乎是带着某种虔诚地期待,将意识沉入那片由他构建的梦境里。
闻翎不再主动构建场景,于是梦境顺着他在恍惚间流露出的意念,变得越来越像家里的客厅。
起先只有沙发,然后铺上了地毯,接着是茶几、摆件、盆栽也都被搬了进来。
还有阳台那架摇椅。
闻翎进去时,晏清回会随机刷新在任何位置,但永远在等他。
当然会在等他。
前两天闻翎还会羞赧,只是乖巧地待在晏清回身边、或者地毯上。
但很快他就肆无忌惮地坐上了晏清回的腿。
这个位置太适合闻翎,简直像是回到了最舒适的巢穴。
拥抱,贴近,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晏清回温和地顺从他给出的指令,把他抱在怀里,轻吻他的额头和脸颊。
而更多时候,闻翎抛弃了“指令”,主动地凑上去,生涩却贪婪地索吻。
晏清回从不拒绝,只是纵容地承受着他乱来,用那双暖褐色的眼睛沉静地注视着他。
闻翎像上瘾一样沉溺其中。
梦境成了他独享的蜜罐,安抚了他曾躁动不安的心,让他对外愈发平静,浑身惯有的冰冷似乎都软化了些许。
闻翎像一株干渴许久,终于获得了水分的植物,由内而外地舒展开。
然而与此同时,现实与梦境的边界,也在悄然变得模糊。
周四下午,今晚就要出发去S省,也就是这次野采选择的地区,闻翎在宿舍里清点背包里的工具。
虽然大多防护用品他都用不上,但还是得带着的。为了不显得异常,也可以在别人不够用的时候救急。
许星然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椅子上。
“唉,我刚跟我哥打完电话。”
许星然双眼无神,薅着自己的头发。
“又被念叨半小时。什么注意安全、不要乱跑、跟紧老师同学……我都多大人了。话说小时候不都是他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吗?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异成老妈子的……好烦啊,简直是阴魂不散。”
闻翎手上动作没停,继续整理随身急救袋,闻言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但所幸面对许星然的时候,基本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于是他顺着“嗯”了一声。
许星然果然自顾自地继续道:“闻翎,你哥也这样吗?我单知道你哥管你严,啥事都要报备,但没问过你哥是哪种严……感觉你一到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一转眼就没影了,问就是回家……你是被逼的还是心甘情愿的啊,我恨不得离我哥远远的呢。”
“……”
报备。
闻翎正在拉背包拉链,一下子僵住了。
今晚……出发。
去七百公里外的S省,山区,按计划是三天。
他……他跟哥哥说了吗?
这三天晚上,他几乎完全沉溺在那些梦里,与晏清回的影子亲密无间地缠绕,几乎忘了现实的时间流逝。
前所未有的,几乎心念一动就可以见到哥哥。
这种幸福悄无声息地腐蚀了他的神志,甚至让他忘了,自己其实是要离开晏清回。
甚至破天荒地周末不回家。
如果不是许星然提醒得即时,他到时候要怎么解释?
……能怎么解释?
“闻翎?”
许星然看他突然停顿,凑近了些,“你还好吗?脸色突然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闻翎飞快拉好拉链,解释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忘了……报备。”
许星然一瞬间理解了他。
“好好好,如果我忘了跟我哥说然后被他发现,我接下来至少一周都要完蛋,等着被念吧。”
“没事!现在还来得及,来得及。”
他倒着坐在椅子上,嘎嘎地乐出声。
闻翎匆忙摸出手机,点开置顶的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上。
他慢慢打字:【哥哥,我要参加昆虫社的野采活动,去S省,三天。】
没有找任何借口。
wl:【今天晚上就走,这周末我不回家了,一直忘了跟你说,对不起。】
结果几乎是立刻地,“哥哥”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但提示断断续续,持续了近一分钟,才弹出一条新消息。
哥哥:【好,没关系。注意安全,随时联系。】
哥哥:【记得每天报一下平安。】
“……”
闻翎打字:【好的,哥哥。】
一如既往的,平静又温和的回复,不阻拦也不多问,很好地抚平了他心中的懊恼和紧张。
但随之而来的。
闻翎迷茫地微微蹙着眉,蜷了下手指。
他居然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涌上来一丝……
……委屈?
“……”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