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咒特异部门 第44章 赤怔之爱

起先，只是零散鸦羽落下，飘忽时还能看见上面微微抖动的细小绒毛，未关紧、敞开大半的窗子边角泄露着这些像雪又像雨的轻飘飘的黑色羽毛。

它落入两位咒术师眼里时，几乎是在露面的一刹那就获得了极其高程度的警戒。

少女朝后跳跃去五步距离，手上持刀，刀尖微颤。她作出的应对是如此，反应力还能算得是上乘。鸟嘴面具男人没有拿出任何咒具，他将手从裤兜抽出，抬头朝着乌川泷的方向望去。

此时的乌川泷尚还没到达商场里面，他的身形完全盖在这些建筑物之后，很显然鸟嘴男人是通过对咒力的感知来达到对乌川泷实时位置的掌控的。

这种能力在大部分出色的咒术师和咒灵群体中算不上特色，大伙基本人手一个，更别提乌川泷并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咒力。

对于乌川泷这个咒灵，他的信息不仅在咒术师那边完全是个盲区，咒灵这方对他也不算很了解。

漏瑚站在顶楼，独眼观望着半空中振翅的乌鸦，心中揣测着对方有可能发动的攻击。

千百年来人类对森林的古老恐惧累积着产出了花御，而漏瑚来自于人类对大地和火山的负面情绪。joker倒是稍微提了一点，乌川泷的诞生是源自人类对瘟疫的古老恐惧，瘟疫具有传染性、致死性，被恐惧也是能够理解。

漏瑚对人类的历史不了解，但也稍微听羂索提起过，瘟疫的流行、可怖等等特性涉及到时代的话，得翻到海对岸某些国家几百年前的中世纪，近年也有些瘟疫断断续续地飘荡在人类群体当中，但都是能及时控制、掐断传播途径的小范围内的恐惧。

再听羂索所说的，就是一些阴谋论的言谈，他们是经由joker的介绍才接纳了乌川泷这个同伴……暂不提它对人类文化近乎怪异的热情，它时常会莫名其妙自言自语。

咒灵不可能患上人类疾病，它脑子里的声音要么是另一只不曾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咒灵，要么是咒术师群体中偏门术式所造成的直入大脑的声音。用直白话说，羂索认为这只瘟疫咒灵来历不明，需要警惕。

虽然不想承认，但漏瑚确实在相信咒灵同伴和听信人类咒术师的二选一中陷入了两难断。

瘟疫实在是疑点重重，这些天的接触由证实了对方是彻底的咒灵，而并非对咒特异部门那些掺杂着恶心人味的家伙。

他要不要选择相信，就在今天做下决断，彻底地看清乌川泷对人类的态度，是否如它口中所说一般：“人类的生存与死活，与他们书籍上的瑰丽色彩无关吧，思考特殊……而我也并非无法创造。”

帐是由那个女孩放下，随着几句清透的女声落下，黑色的幕布从天空滑落成一个半圆，蒙蔽住普通人的双眼，她颤抖着从后门跑出去，与外面的警官交流，交流结果很凑效，最后还在商场附近逛悠的人群也被赶走，拉上警戒线。

夜深了，漏瑚能看到女孩小跑着来到商场背后的一桶垃圾附近，她左右摆头看了看附近，然后背靠墙壁蹲了下来，蜷缩着身体，抱紧自己。漏瑚轻视地评价了一声懦弱后，转过头去看两只乌鸦的对决。

鸦羽仍旧在漫天飘落着，几块碎石砰地从墙面上撞出，也从空中冲出了个干净的通道，鸟嘴面具的男人踩着石块朝着上方的乌鸦跃去。

乌川泷记得这个男人的资料，他轻而易举地躲过男人破空挥来的极速一拳，振翅右移时发出了疑问：“有些人会叫你暴力魔人，这是什么原因呢？”

“代号、称号，这个无所谓吧，只是你仍然还要居高临下地与我争战吗？”

荒井伸手抛出一大堆粉末，白色的，应该是面粉，跳跃之前捅破商场里某个袋子抓取到衣服口袋里，趁对方没发现时大量洒下，再投掷出三四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

他的速度很快，用人眼是很难观察到他的出手轨迹的，更别提他还多加了一层面粉作保障。

乌川泷也对自己自视甚高了，自大了，猝不及防地被碎石击穿了翅膀，鲜血溢出，鸟身也不再保持平衡，它就这样落下。

荒井没有翅膀，做不到长时间空中对战，自然是要尽快把敌人从空中拽下来，他的计谋成功了。

乌鸦扑棱了几下翅膀，遂团成一个圆，身上纯然的漆黑色发生了变动，血色弥漫，这种变化在多次与围杀咒灵的荒井眼中是非常不妙的征兆，他抓起口袋中的碎石，手上青筋暴起，狠戾一抛，直向乌鸦而去。

但这些攻击被预先设置好的防御手段给防住，漂浮在空中的鸦羽旋转着隐隐成了一阵旋风，将碎石的轨迹干扰，改变了落脚点，朝着斜下方的商场砸去。

“砰——砰——”

碎石接连在墙壁上砸开几个大洞，可以想象得出这些攻击打在人身上有多么可怖，恐怕能直接将一个普通的三级咒术师直接砸成肉泥。

乌鸦的下落变快了，荒井察觉到对方有意识地在压缩着这段无法攻击的空白期，在这时万万不能被拉开距离，他解开衣服，扯出缠在腰上的长绳，将绳的末端与兜中掏出的弯钩连接上去，手执起，扔！

弯钩刺开无数鸦羽，空中未来得及发出任何摩擦声，牢牢钉到地面上，绳子紧绷，荒井擒着绳子就向下攀去。他们在下落过程中仿佛互相比斗一般，时不时鸦羽与碎石乱发，牵制……不甘示弱。

这个过程在几个眨眼间就飞快结束，一人一咒灵下落的一瞬地面被震得扬起大量干扰物，什么蔬菜瓜果日用品都短暂地停滞在半空，然后又落在地上摔得稀烂。

荒井再看过去时，乌鸦已经不再是乌鸦的形态，而呈现出一种人类的形态，但荒井不会把他认成人，正如咒灵不会将荒井轻易认作同类。

乌川泷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荒井的鸟嘴面具，开口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你的吗？你们这类群体，身上夹着人类的臭味，是诞生的时候不小心和人肉一起生长出来了吗？嫁接产物。”

“哈哈哈哈哈……你们是这种看法，抱歉了，我认为我仍然是人类，可能以后会就着这种情况将我这种人定义为新种族，但对于咒灵彻底剿灭的现在来说，那还是过于遥远的事。”荒井回答着他，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我不会对自己的存在产生动摇。”

乌川泷看到了，那么漏瑚自然也是看到了，荒井脸上那非人的样貌——四只不对称的眼睛长在了人类原本安装眼睛的位置上。

此刻的暴力魔人身上的人类恶臭散开了些许，庞大的咒灵量爆发，身上的肌肉鼓胀把衣服撑爆开，不符合人类常理的肌肉纹路裸露在空气中，一个弹射——暴力魔人来到了乌川泷的眼前，重拳！直接将人形的乌鸦镶嵌到了地面！

一拳不足够，两手握拳轮番上阵，月光下划出各种残影，将乌鸦打得近乎凹陷下去。

乌川泷不会就这样任人当做沙包，不过几秒，一大滩血泼到了他的脸颊上，黑的红的成了他脸上的主色彩。

鲜红的血，是暴力魔人身上的血，从口中吐出的、腹腔里飞溅而出的，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看到的宽大贯穿伤口，以及大咧咧契合在血肉上的长镰刀。

暴力魔人背后的肌肉扭曲着伸出一只手，将镰刀用蛮力拔出，甩开，也整个人跳跃着远离了乌川泷。

镰刀是怎么出现的？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或者说，自己已经踩入了对方的规则而不自知。

乌川泷颤颤巍巍地从坑底爬了出来，脸上、身上碎烂的部分逐渐向原貌恢复，他伸手……镰刀顺从地从地上飞到他手里。

两人对视许久，观察、预测，直到其中一方动作变换，另一方就扯上去厮杀，体术、阴招…层出不穷。

月亮已经从正中落下，半个身躯掩盖在高楼之后，再过渡段时间，东方就要升起微微亮光了。

漏瑚看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没眼看了，双方都没有领域展开，只是纯试探，但试探试探着还打起劲了，上头了。意识到这一点后，漏瑚掏出了放在兜里的掌机，继续上次没能结束的关卡。

joker的那套理念和乌川泷是一样的，他提议想成为新人类、替代人类，首先就要了解人类，乌川泷给了他一些晦涩难懂的书籍，其中还有不少是外国文字，对咒灵来讲有些强人所难了。joker便给漏瑚降降难度，送了他一台掌机。

一开始漏瑚是不屑的，但咒灵也逃不过真香定律，以不同的层面观察人类的话，确实会有新的感悟，他觉得自己可以稍微放下了对人类的部分偏见。

不过大体方向是不能改变的，创造新人类的世界……

乌川泷抛下一只死乌鸦的尸体后，就蹦蹦跳跳地跑回来了，他抬头看向漏瑚时还心情很好地招了招手。

漏瑚将掌机塞了回去，原本下扯的嘴角渐渐抿平，又缓缓上升一个弧度，他拍了拍靠在墙壁上吞噬蚂蚁的影鬼，影鬼便跃到他的影子里。

瘟疫上交的答案并不优秀，如果在这里打分的是羂索，他会毫不犹豫地评一个D级，至于嘴上肯定会多多少少敷衍地夸赞安慰几句。

但现在评分的是漏瑚，他多少有点理解乌川泷对待暴力魔人的态度，同类？非同类？还是就此确认吧，此乃同类。

暴力魔人摘下面具后，比乌鸦的人形还要非人，这是人类是无法接受的，只有咒灵能够接受。

或许，除了个别几个人类？

乌川泷几个跳跃来到顶楼，原是想和漏瑚插浑打岔的，但他不经意地偏头，看到了某一幕，嘴角下扯地发出一声：“嚯。”

漏瑚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女孩…咒术师与咒灵之间异常的接触。

她将面具戴到他的面容上，她抓住自己颤抖的手，眼中口中吐露的全是对对方的关怀，她轻轻地将头靠在那扭曲的肌肉上，只是全然的纯粹的爱，未说出口的赤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