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昔没有自己去摸索密室,而是找来了管家。
别人不知道乔婉的事,但管家一定知道。
果不其然,管家听到她问起密室,表情有些难以启齿:“老爷自从夫人过世后心中苦闷,难免要发泄一番,可他对小姐是真心实意的好,老爷才是小姐最亲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乔婉被虐待是正常的,难以启齿也是担心老登的形象在女儿心目中崩塌。
林昔忍住了差点脱口的脏话,做出对老登极有孺慕之情的模样:“爹爹都已经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想找出真凶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管家见她这副模样,才告诉了她密室的开关。
林昔把他打发走,进书房从书架上几百本书里找到一本《梦溪笔谈》,往里摁了三下。这本书毫不起眼,如果不是管家告诉她,她恐怕能找一晚上。
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后,林昔没在书房看到任何入口,她想了想,回到老登死的房间,床正对着的墙上打开了一扇石门。
饶是林昔早有心理准备,在看见密室里东西的时候也忍不住骂了一声。
墙上挂着手铐,皮鞭……带着倒刺的难以形容的东西,皮鞭上的血都已经成了深黑色。
除此之外,林昔还看到了夹板,烙铁,还有……林昔不忍再看。
这根本就是一间刑房!
林昔强忍着不适,决定等会就去鞭尸。
她不再看那些东西,对着密室唯一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翻找起来——乔婉对被虐待的事遮遮掩掩的,一定是因为这里面有一些她不想让原身知道的东西。
林昔没多久就找出了一本被被油布层层包着的书。这本书看着已经有些旧了,但保存得很好,她翻开来,是老登写的日记。
林昔翻了几页,日记都很短,寥寥几句。
十月廿日
晚瑜走了,彻底地离开我了。我也想随她而去,可还有我们的女儿,她才八岁,如果父母都不在了,这个世上有谁能护住她。晚瑜,你等着我,女儿大了我便来找你。
二月三日
晚瑜过世后不断有人劝我再娶,我已与他们断交。这等俗人,如何能理解我与晚瑜之间的感情。
四月十三日
我见到了一个与晚瑜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可我知道,她不是晚瑜。
四月十六日
乔家想把女儿给我做妾,简直不知所谓!
四月十八日
乔家女儿是那天看见的那个女人。
五月二日
我要再娶了,晚瑜,你应当不会怪我吧。我只是太想你了,女儿都要忘记你的模样了,她只是一副活着的画像,我定然不会背叛晚瑜。
五月六日
晚瑜,我对不住你!都是那个贱货!她痴心妄想,蓄意勾引!晚瑜,我一定会替你出气!
六月十二日
我今日险些把她打死了。不!她要是死了,我岂不是就见不到晚瑜那张脸了!今后下手要轻些。
林昔皱着眉粗略翻下去,表情难以言喻。
日记断断续续的,记录了长达十数年的凌虐。
直到……
七月五日
那个女人带来的孩子同她长得越发相像了,也越来越像晚瑜。
七月九日
她的生日与晚瑜是同一天。晚瑜!是你回来找我了吗?
乔灵来的时候只有四岁,算算日子,她这会也才十四。
畜生!
林昔往后翻了好几页,时间来到了这个月。
八月五日
我等了许久,她快十七岁了,晚瑜是在十七岁时嫁与我,我同晚瑜终于可以再做夫妻。乔婉,就让她去给晚瑜赔罪吧。
林昔合上日记,心口有股挥之不去的难受恶心感。
乔灵和乔婉没有半分相似,不过一个老畜生贪图人家年轻鲜活的□□,还扯上亡妻做遮羞布。
林昔出去对着尸体踹了好几脚,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老畜生想对乔灵下手,这可能才是乔婉对他动手的真正原因。至于乔灵,或许是察觉到了畜生看她龌龊的目光,决定自救。
恶心归恶心,任务还是要做。
林昔本来还打算收集完证据睡一觉,第二天再审,现在这个密室把她恶心得彻底睡不着了。
熬夜通宵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林昔干脆不睡了。她还没有搜过乔婉和乔灵的房间,让人把她们两人关在一起,经验丰富且有速度地亲自动手搜了一遍。
她在乔婉房间找到了一封情书,没有落款,字迹清秀,被好好地夹在书里。而乔灵的房间……没有发现毒药,发现了一件藏在衣柜深处显然不是她这个年龄穿的贴身衣物。
林昔神情有些复杂。
乔婉两人被关在一起势必要进行沟通,可显而易见地,她们的对话会被窃听,也没有可以书写的东西,两人只能静默地靠着肢体语言沟通。
林昔在隔壁房间透过一个小孔窥视,两人应该已经沟通完了,正抱在一起对着哭。
林昔本来也不是想要解读她们的肢体沟通。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哪怕明知有人监视,也会不经意地表露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正如此时,乔灵帮乔婉擦着眼泪,她还有些理智没做出什么,可目光就没从乔婉嘴唇上离开过,乔婉也是耳垂通红。
嗯……
林昔把她们分开关进了古堡的客房,叮嘱决不能让她们寻死。
林昔大概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死因不好判断。
林成一见到她就跪在她面前,涕泗横流,赌咒发誓自己真没杀老爷。
林昔一整天都没怎么歇过,不免有些疲劳,守卫非常有眼色地给她搬了把椅子过来,然后又回到了原处。
林昔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我已经找张姐问过了,晚上十点以后确实给你送过宵夜。”林成脸上刚有喜色,就听她又说,“但你当时不在房间里吧。”让张姐过会再来的是他房间里的录音机。
“你昨天晚上确实下毒了,但毒的恐怕不是我爹,是我吧。”
杀死老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就如此时,所有的遗产都是林昔的。他想杀的根本就是林昔,只要林昔死了,他作为老登唯一的亲人自然可以继承所有遗产。
所以他怎么都不肯说给谁下毒,还心存侥幸能摆脱嫌疑。
原身有晚上喝牛奶的习惯,他昨天晚上就趁着人不在把毒下在了牛奶里,只是这么巧恰好和老爷死的时间碰上了。
也不知原身是被毒死了才有了她的到来还是昨天晚上心血来潮没喝。
虽然已有猜测,但走之前她还是试探了一句:“你和乔婉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林成面上有些茫然:“乔婉是谁。”
林昔没理他,让人把他交给管家,随管家怎么处置。
凶手就在乔婉和乔灵二人中,一个捅刀一个下毒,但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让老登丧命,她还需要一些细节。
关押的客房被拾掇地空空荡荡,乔婉坐在地上,手上还戴着副手铐。她对这东西应该有很深的阴影,挣扎得厉害,手腕间被磨得血迹斑斑。
林昔垂下眼眸,让人把手铐解了。
守卫不放心,还劝她要当心些。
在关进来之前,怕她找机会寻死,乔婉身上现在连个发簪都没有,头发就这样披散着,看着也不像是能对她做什么的。
她挥挥手让守卫出去,蹲在乔婉面前。
“你是因为乔灵才想杀他的?”乔婉听到这话就知道她想隐藏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是。”事到如今她干脆的什么都说了,“我已经是个烂人了,可是灵儿她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未来,她还要去读书要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她不能跟我一样被困在这里,被那个畜生毁掉一生。”
乔婉突然笑起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快意的癫狂,“我的刀捅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但是被我堵住了嘴。我给了他一刀又一刀,他的眼神又害怕又愤怒。把我往死里打的时候,应该也没想过会死在我手上。”
林昔明知故问:“那毒是谁下的?”
“我下的,我本来想毒死他算了,可是看到他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给了他几刀。”乔婉什么都认,“都是我一个人做的,灵儿什么都不知道。”
“不见得吧。”林昔蹲累了又站起来走了几步,“我之前找过她,她也说人是她杀的。”
她盯着乔婉的眼睛:“你是不是在给她顶罪?”
“不是!”乔婉急切的否认,“灵儿是想帮我,她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孩子,哪有杀人的胆子?她不知道那个畜生的事。”
她双膝一弯要给林昔跪下:“从我想杀他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活下去。你把我杀了吧,你放过灵儿,她是你的妹妹,你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姐妹。”
林昔侧身让开,继续刺激她:“乔灵知道你被虐待,所以想杀了……”林昔也想说老畜生,想了想还是作罢,只含糊地说,“他。”
“她未必不知道自己在被人觊觎,加上……喜欢的人被这样虐待。”林昔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她不是你亲生女儿,是不是?”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乔婉身上,她没想到她和乔灵会被人看出来。
“所以最后她忍无可忍,下毒把人杀了,是不是?”
“不是!”乔婉彻底乱了心神,“我杀他的时候他还没死!我才是凶手!”
可算是套出话来了,林昔不想再刺激她,往门外走去,打算去乔灵那里佐证自己的猜想。
就在这时,乔婉突然往前扑抱住她的腿,大声喊着:“你杀了我吧!我才是凶手!”
林昔转身想把她拉起来,却见寒光一闪,乔婉拿着一根短且细长的东西扎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去死吧!”
大意了!
林昔晕过去之前努力说出最后一句话。
“别动她!”
林昔醒过来后第一眼见到管家,管家见她醒了忙过来扶她,语带怒意:“那个贱人简直是不识抬举,居然还敢伤了小姐!小姐为何还要保她。”
乔婉刺伤林昔的是藏在浓密头发下的一根短小的簪子,没有淬毒,伤害有限,只是她的身体实在有些太弱了,才会晕过去。
管家对于林昔的“别动她”万分不解,林昔说:“我还有事没有问清楚,找到杀死爹爹的凶手最重要,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管家劝道:“何必如此麻烦,既然凶手就在他们之中,那就把他们都杀了祭奠老爷。”
那她的任务就凉了!林昔装着有些黯然道:“爹爹毕竟……我不信徒增杀孽,还是替爹爹积些阴德吧。”
老畜生年轻时手上没少沾血,管家想了想便也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