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晚自习上完,季沉岸拿起提前收拾好的书包,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教室。
走廊的灯一盏一盏掠过他的头顶,像电影胶片一格一格倒放。他书包带勒得肩膀发疼,却顾不上调整,满脑子都是那张纸条上的三道题号,和锦泽年那句“今晚两点见”。
走廊上遇到王玺和盛边,此时王玺正蹲在地上系鞋带,突然季沉岸从旁边跑过,他被吓得一哆嗦:“卧槽,季哥你逃难啊?”
盛边站在那,看到季沉岸跑过,愣了一下,直到看不人影了,他才反应过来,他弯下腰,拍了拍王玺的肩膀,低声问道:“刚刚跑过去的真是季沉岸啊?”
王玺愣了两秒,才慢吞吞地把鞋带系好,抬头看向盛边:“……是他啊。”
“他跑那么快干嘛?”盛边皱着眉,一脸懵,“我还以为后面有狗追他。”
王玺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忽然笑了一下:“狗倒是没有,但估计有比狗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
“年级第一出的三道题。”王玺眯了眯眼,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今晚要是解不出来,估计得失眠到三点。”
盛边抬手摸了摸下巴:“那估计会很难,学霸出的我可能看都看不懂,对吧。”
王玺嗯了一声,转身往宿舍方向走,声音轻飘飘地落在风里:“走吧,别打扰他了。”
季沉岸小跑到宿舍,开门开灯,动作一气呵成。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拉链“哗啦”一声甩开,直接找出那张A4纸,铺在桌面最亮的光圈里。
季沉岸把纸条压平,台灯的光像一把冷刀,把那三道题号钉在桌面上。
第二十五题。
他盯着那行字,抽出草稿纸,先把已知条件写在纸上,笔尖顿住,又在其中一个画了一条横线,像给什么划了重点。
季沉岸的笔尖悬在草稿纸上,迟迟没落下。那道被锦泽年改过条件的25题,明明改简单了,却还是像一条故意绕远的迷宫,明明入口就在眼前,却每走一步都撞墙。
他把算式在纸上写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绕不开那个陷阱。
季沉岸把笔一摔,整个人往后仰,他抬手捂住眼睛,声音闷在掌心:“锦泽年,你故意的。”
十一点五十七分的时候,手机在桌面上“嗡”地一震。
屏幕亮起。
锦泽年:怎么样?第二十五题写出来了吗?
季沉岸盯着那行字,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坐直。
季沉岸:刚写到一半。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几秒,又停住。
锦泽年:不急,慢慢来。
季沉岸盯着“慢慢来”三个字,耳根更烫。他重新拿起笔,把被划掉的算式又誊了一遍。
十二点零七分,草稿纸已经写满一面,演算符号像一片密密麻麻的森林。季沉岸把第25题的条件重新抄了一遍,忽然发现。
空白处有用铅笔淡淡补的一行小字:
「小球“相对滑块”水平位移是 L,而“绝对”水平位移是 L-x」
字迹被橡皮擦得只剩半道影子,像故意留给他的线索。
季沉岸呼吸一滞,笔尖终于落下。
凌晨一点十三分,季沉岸最后一题也写完了。
他把草稿纸举到台灯下,纸背透出密密麻麻的演算痕迹,这些题其实并不是很难,只是较难理解而已,认真细想一下是能写的,只是耗时。
他拿起手机,打开聊天框。
季沉岸:写完了,25 题用了你留的提示,另外两道是常规思路。
对面秒回。
锦泽年:拍给我看看。
季沉岸把三张草稿纸按顺序铺平,拍了张全景发过去。照片里灯光惨白,纸面却像被他的心跳烘得发烫。
锦泽年:思路都对,但第二十五题你还是算复杂了点。
锦泽年:你把我给你的那张纸翻到背面,看最后一行。
季沉岸翻过去,才发现背面右下角有一行极小极淡的铅笔字,像被橡皮擦过三遍,只剩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字迹。
「其实可以设滑块位移为0,直接相对位移=L。」
季沉岸愣了两秒,忽然笑出声,声音低低的:“锦泽年,你到底是给我押题,还是给我挖坑?”
对面“正在输入”闪了两下,停住,又闪了两下。
新的信息跳出来后,季沉岸愣了一下,锦泽年发过来的信息与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像,但好像不止。
锦泽年:这个题的坑是我自己掉过的,所以也想让你掉一次。
锦泽年:但我不想让你掉第二次。
看完信息季沉,敲字回复。
季沉岸:你为什么一定要先给我挖坑,再给我梯子。
对面安静了几秒,像在等待一场风停。
然后,一行字跳了出来。
锦泽年:因为我想让你也看看我掉过的坑。
季沉岸盯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边缘反复摩挲,像要把每个笔画都碾进指腹。窗外最后一缕晚霞正被夜色吞没,玻璃窗映出他微微发颤的睫毛。
“因为我想让你也看看我掉过的坑。”
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声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疯子。”
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半秒,还是敲了下去。
季沉岸:锦泽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掉进去?
锦泽年:嗯。
季沉岸:那你还挖坑。
锦泽年:不挖,你怎么会跳下来找我?
屏幕的光映得他眼底一片潮热。季沉岸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掌心那行字被台灯烘得发烫,像要顺着掌纹烧进心脏。他忽然起身,椅子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一声。
突然锦泽年把那条“不挖,你怎么会跳下来找我?”的回复撤回。
锦泽年:道歉哈,我这段时间时间精神上可能有点紧张了,说出的话都奇奇怪怪的。
季沉岸盯着那条被撤回的灰色气泡,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像被冻住。
半晌,他才慢慢敲字。
季沉岸:没事。
可他知道,这“没事”两个字轻得像飘在空中的纸,风一吹就散了。
他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掌心那行字被台灯烘得发烫,像要顺着掌纹烧进心脏。
“季沉岸啊,季沉岸啊,你到底在想什么,锦泽年他怎么可能会莫名奇妙地喜欢你?”季沉岸把脸埋进掌心里,心里乱的一塌糊涂。
冷气还在吹,季沉岸他盯着屏幕里那条显示已被撤回的灰色气泡,“不挖,你怎么会跳下来找我?”
像一句被夜色吞回去的“告白”,只剩心跳在胸腔里回声似地撞。
季沉岸把手机反扣,指腹却迟迟没离开屏幕。
半晌,他重新解锁,指尖悬在键盘上,一行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最后只发出一句:行了,我先去睡了,时间也不早,你也赶紧睡。
锦泽年:好,晚安。
季沉岸盯着那两个字,拇指在“晚安”上悬了好久,才把手机放在桌上。
他却一点困意也没有,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两颗糖,随便拿起一颗,另一颗放在桌上,完全没去看自己拿到的是柠檬味。拨开包装,把糖果放进嘴里。
柠檬味在舌尖炸开,酸得他眯起眼。
酸意沿着舌尖一路冲到鼻尖,季沉岸被呛得眼眶发潮。
他含混地“嘶”了一声,糖被咬碎的声音在宿舍突兀地响起。
季沉岸才发现自己把那颗柠檬糖嚼成了三瓣,酸涩混着甜意,在舌尖搅成一团。他含着糖,靠着椅背仰头,盯着天花板那道裂缝看了很久,直到糖完全化开,嘴里只剩一点凉凉的金属味。
凌晨两点零七分。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在和锦泽年的聊天界面。
最下面那条“晚安”孤零零躺在那里,像一句被夜色冻住的“等等我”。
等等他,等他的追赶。
不是告白,只是脑子糊涂不小心发出来的。
(明天再加一点,先更了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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