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燃起杀意的你 第4章 思路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梧桐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身下人的脚步声。这份安静反而放大了阮音音内心的波动。

她在脑海中麻木地搜索着关于唐烁的记忆，除了校草，他还是个怪人。明明长得好看，却常年穿黑色，哪怕在夏天也不穿短袖短裤，经常不知所踪，更奇怪的是学校完全不管他......而且，他平时不学习，成绩不好，却意外地在每次升学考试中都考得还算不错，因此关于这家伙的传言很多。

有人说他是某个富豪的私生子，有人说，他就是校长本人的私生子，还有人说，他的父亲在国际上做一些非法的事情，校长的亲生孩子在他父亲手里。

妈呀，自己到底是怎么惹上这种人的。

唐烁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

这个叫阮音音的女生，太奇怪了。

从晕倒，到流鼻血，再到看他时无法掩饰的眼神……绝不仅仅是低血糖，或者能用所谓的“被帅晕”这种滑稽的言论能解释的。她看起来，更像是……在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害怕他？

唐烁感到莫名其妙，很无语。他虽然自认性格糟糕，绝非良人，但他从没对班上的女生做过什么，和阮音音在此之前更是零交流。

他从记忆里调出关于阮音音的部分，一个文静的小女生，学习挺努力，成绩挺可怜，没有什么朋友，除了长相各方面都很普通——当然，也没有说她长相多好的意思，总之，在班级里不起眼。

这种人跟他能有什么交集？

医务室的白色小楼已经近在眼前。

唐烁收敛心神，不再去想。无论这女生有什么毛病，都与他无关。把人送到，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加快脚步，踏上医务室门口的台阶。

校医给阮音音检查了一番——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来，最后只能说她是低血糖加之没吃早饭引起的昏厥，至于流鼻血，那就是骤然换季节干燥引起的，校医让她躺在靠墙的病床上休息，给她冲了一杯糖水。

“唐同学，谢谢你送她过来。你回去上课吧，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校医对站在一旁的唐烁说道。

唐烁点点头，转身就走，还没忘把门关上。

阮音音端起那杯温热的糖水，一口一口地喝着，甜甜的味道滑过喉咙。她竟然冷静下来了。

高一那年，阮音音清晰地预言到自己会在高二的分班考试中失利。她提前一年，像苦行僧般疯狂学习，试图扭转预言中的未来。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成绩就是提不上去，考试当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更是将一切的改变都烧成了徒劳。

的确。

按照过去的经验，她的预言从不出错，也不会因任何人为的干预而改变。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应该束手就擒，安静地等死。

哪怕只是挣扎一下呢？至少，命运的铁拳砸下来时，她不是跪着接受的。

在给自己狠狠灌了一碗鸡汤后，阮音音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

人类就是这么奇妙，在日常中弱小，在绝境中强大，求生欲已经让她顾不上害怕。

“谢谢你。”她微笑着对校医说。在对方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轻盈地跳下了床。

这个学生一定是在装病。校医想。

**

医务室梯口的阴影里，唐烁靠在墙上，指尖捻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他掀了掀眼皮，看到阮音音一步步走下台阶。她的脸色也已经重新红润起来了。

在即将与他擦肩时，她的步伐明显顿了一下，看样子是准备装没看见地绕过去，唐烁必不可能让她得逞。

“能走了？”

他淡淡的声音在安静的楼梯间响起，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懒洋洋的审视。

阮音音没有办法假装成一个聋子。她只能抬头，表情看上去还是有点羞涩。

“嗯……谢谢唐同学。”

“老师让的。”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回道。瞧阮音音说的，好像他是什么好人一样。

“……哦。”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唐烁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倚靠墙壁的姿势，像在阴影里生长的一株美丽又剧毒的植物，带着漫不经心，却又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他那句“老师让的”看似撇清得很干净，可此刻拦在她面前不让她走的行为，却与这句话的表意截然相反。

阮音音想离开这个逼仄的空间。

“那个……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回教室了。”她先打破寂静。

唐烁却在这时直起了身子。他并未完全挡住去路，但骤然拉近的距离，让阮音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贴上了身后的楼梯扶手。

他垂眼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闪烁的睫毛上。

他没有碰她，而是抬手，非常随意地放在了她身边的扶手上，看上去就像是圈住了她一样。

阮音音瞬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钉在原地。

“阮音音，”他念出她的名字，与亲密动作不相符的是，他的语调很冷，“我们以前，熟悉吗？”

“不熟悉。”阮音音脱口而出。

“或者，我长得像你认识的什么人？”他继续问，目光变得有些许锐利，看上去不打算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比如，欠你钱不还的？或者……更糟的？”

他在试探。

“没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还挺正常的，“我们不熟悉。你……也不像任何人。”

这个回答当然没有让唐烁满意。

不过，他也没兴趣继续刨根问底。正如他之前所想，这与他无关。

“随便你。”他往旁边让开了一步，腾出够她通行的空间。

“谢谢。”

阮音音立刻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听着她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回响，越来越远。唐烁低头，摸着那根被捻得有点变形的烟，突然没了抽的兴致，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莫名其妙。”

他嗤笑一声，也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

阳光从头顶洒下，拉长了他的影子。

**

不能慌。阮音音对自己说。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凶手——也就是唐烁，现在这副漫不经心还有点不耐烦的样子，还不像是一个会对她痛下杀手的人。他身上缺乏影视剧里杀人犯的狠戾或阴鸷——她没有在现实生活中接触过杀人犯，应该是影视剧里那样吧。

按照她过去的经验，预言的未来可能发生在几个月后，也可能是几年后——虽然根据预言里唐烁的衣着判断，大概率是在几个月后，但，反正不是今天。

这个结论像一根脆弱的稻草，让她得以在被死亡笼罩的恐惧中维持着呼吸。

阮音音回到教室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昔日最散漫的学生，也多少收敛心神，投入题海。

唐烁已经回来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趴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睡觉，仿佛高考是一场与他无关的喧嚣。

不过，高考现在也已经和阮音音无关了。

命都要没了，谁还在乎学习和前途。

阮音音在座位上坐下，摊开笔记本，摆出认真听讲的姿态，实际上在纸上整理自己的生存思路。

杀意不会凭空产生，一定有原因，一定有导火索。如果能提前找到那个原因，及时抹除掉唐烁对她的杀意，或许能活下来……

杀意来源分析：

情杀？——几乎可以第一时间排除。她和唐烁这种人能有什么感情纠纷，他那些若有若无的绯闻女友，哪个不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划掉。

财杀？——可能性微乎其微。阮音音不了解唐烁的家庭背景，但他看着实在不像穷人，就算她不怎么关注名牌，衣服的质感也是能看出来的。划掉。

随机杀人？——无法预测，无法防备，除了提高警惕，深入思考只会徒增恐慌。暂且搁置。

只剩下仇杀了，可是她和唐烁又能有什么仇呢？他们之间甚至连句像样的对话都没有过。

等等，杀意未必源于她本身，会不会是波及？比如她无意中惹到了唐烁的身边人？又或者说，惹到唐烁的是她自己身边的人。

说到身边人，阮音音的腰杆不是很硬了。

她爸阮万林人品堪忧。

阮万林当年还是个在餐馆刷盘子的穷小子，她妈白慧珍是村长的女儿，为了嫁给一穷二白的阮万林不惜跟家里闹翻，据说阮音音她姥爷气得给了她妈一大笔钱作为嫁妆，发誓此生不再相见。

阮音音长这么大，确实没见过这位村长姥爷。

后面的故事很俗套，阮万林拿着白慧珍的钱开了餐馆，餐馆逐渐开成了连锁店，凤凰男发财变成了老板，老板偷偷找了情人，情人怀孕了。

两人正式离婚。心理失衡的白慧珍迷上了恋爱游戏，频繁更换男友，而认识男人的主要途径则是互联网和麻将馆。

……这两个人在外面得罪谁，阮音音都不会感到意外。

杀意来源判断：

观察。接下来的时间，阮音音要把自己活成一个阴暗的私生饭，观察唐烁的习惯，唐烁的社交圈，甚至是他的情绪变化，总有蛛丝马迹。

调查。或许可以从班级名册入手，她记得班主任的电脑里有全班同学的信息。

询问。向谁呢？

阮音音想到了两个人。

李子明和刘辛。

这两人在校内校外的朋友很多，弄不好清楚一点唐烁的事。麻烦的是阮音音和他们不熟，而且，他俩今天没来上学。

从昨天开学典礼就找不到人，班主任还在班里问了一圈，后来莫名其妙没再提了。

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