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束光 第14章 chapter 14

chapter 14

不用问，方周就知道轮椅上这位就是沈清圆要照顾的病患。挺年轻的，穿的衣服和气质给人一种多金贵气的印象。也是，能请私人医生的，家里条件应该不差。

不过，这个人的目光——方周隐隐有种感觉——带着审视和不那么友好的意味。跟小超寒暄了几句，沈清圆想起方周还在，不过两拨人好像也没有被互相引见的必要。叶初阳又是那样的身份，肯定不喜欢认识工作之外的陌生人。

没等方周开口告辞，叶初阳稍稍后仰，抬着头探询地看了沈清圆一眼，问道：“这位是？”

他的视线从沈清圆脸上移到方周身上，“沈医生的男朋友吗？”

方周不知怎的，轮椅上男人的目光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叶初阳这话，问的当然是沈清圆。沈清圆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稍稍有点诧异。

不等沈清圆回答，站在她身旁的方周便接口道：“您好，我是方周，《辰阳晚报》的记者。”他顿了一下，道，“还不是沈医生的男朋友。”

方周上前几步，走到叶初阳面前，礼貌地弯腰倾身，伸出右手。

叶初阳缓缓抬起手，与方周的手短暂一握。

“你好，我姓叶。”

握过手之后，叶初阳偏斜着身子，往轮椅扶手上半歪，眼皮似抬非抬。

毕竟他身份特殊，所以只通报一个姓氏。听在方周耳中，就觉得有点傲慢了。

方周没认出他来，虽然人家是大明星。但只凭一双眼睛，可不大容易认出来。

方周不再搭理这位，退回沈清圆身边，温声道：“清圆，那我先回去了。”

沈清圆应着：“方周，今天多谢你送我过来，等我回辰阳，请你吃饭。那就不耽误你了，快回去工作吧！”

方周微笑道：“不麻烦，等你回辰阳，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再来接你。”

称呼从出发时的“清圆姐”已经变成“清圆”。转变得十分丝滑。

沈清圆微怔。

叶初阳还在回味那个“还”字，什么叫“还不是”，不是就不是，搞什么“还不是”？透着点暗戳戳的意味悠长，让人不太舒服。

好在方周告辞后就离开了候车厅，叶初阳扫了他的背影一眼，别开脸。

今天起得太早，南岚帮沈清圆准备的早点她只吃了几口，这会儿沈清圆有点饿了。远远看到早餐档口有热腾腾的蒸包子卖。

“我去买点吃的，”沈清圆说，“要帮你们带点什么吗？”

小超摇头，他已经在叶初阳的指挥下买了一堆零食和矿泉水，叶初阳很少吃零食，这些自然要便宜跟他同行的人。

“沈姐，零食不用买了，”小超拍一拍背上的双肩包，“阳哥已经让我买了好多，够咱们路上吃了。”

“嗯，好！”沈清圆点点头，脚步轻快地走开了。

她刚走远，小超就听到一旁的叶初阳咕哝一句：“还是那么招蜂引蝶。”

小超一头雾水，“阳哥，什么招蜂引蝶？”

叶初阳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没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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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票时间到了，广播里开始播放他们要坐的那辆车的车次信息。

叶初阳慢悠悠操作轮椅进站，小超跟在后面，拉着两个大旅行箱。沈清圆也赶忙跟上。

以前往来辰阳和蓟城，沈清圆最恨的就是挤高铁，尤其赶上春运，从头到尾，有种淡淡的死感。隔了小半年，沈清圆再次到高铁站来，心情竟然意外地好。

熟悉的和谐号，热热闹闹的旅客，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远远延伸出去的铁轨……

十年前，就是这些熟悉的铁轨把她从小城送往蓟城。

那时的辰阳还没有通高铁，要先坐长途汽车，换到大站再坐通往蓟城的高铁。

那时，真厌倦了小城。蓟城的新鲜、热闹，传颂自老师和邻居之口的名校光环，绝对吸引了她这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只有一个信念：向光环的方向飞，不知疲倦。譬如一只逐光的飞虫。

可是小虫飞了一圈，到底被那些光灼痛了。从此飞回老巢，不再出去。她需要有什么东西推她一把，或者，更强的一束光出现，重新引诱她。

上了高铁，小超扶着叶初阳转移到靠窗的座位上。商务车厢挺宽敞的，一排只有三个座位，中间是过道。叶初阳自己坐单独的一个座位，小超和沈清圆挨着坐。

托叶初阳的福，沈清圆还是第一次坐高铁的商务座，票价是二等座的三倍。

沈清圆家境不算差，父母都有稳定工作。她是独生女，父母也舍得在她身上花钱，在小城市已经算很好的了。

即便这样，她也没想过买什么商务座，从来没觉得有这个必要。

车厢里很安静，因为人少。

座椅很宽大，可以打横躺下。

乘务员小姐的态度格外柔情似水。

沈清圆已经看过叶初阳给他父母在辰阳买的新房子。原来，所谓阶层的划分，首先就是吃穿住行的不同。

叶初阳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他不看手机，这一点不像个现代人。

小超撑起小桌板，从书包里倒出一堆零食，让沈清圆吃。

沈清圆拿起一包黄瓜味的薯片，边吃边翻一本书。小超瞟了一眼封皮：《骨科康复学》。嚯，大部头。

小超觉得新奇，他认识的人里不太有这种学院派，还真没见过谁看这么厚的书。

小超吃着辣条，满嘴流油地道：“沈姐，你看这么厚的书啊！”语气里满是惊叹。

沈清圆嗯了一声，视线没移开书本，“专业类的书都挺厚。这本算薄的了。”

说话间沈清圆还翻了一页纸，好像跟别人说话并不分心。

小超啧一声，“沈姐，你这种有学问的人，跟我们真不一样！”

叶初阳听到“我们”二字的时候，眉毛动了一下。

只听小超继续道：“上学的时候我一看课本就犯困，别说这种天书了！沈姐，你们这种学霸的脑子跟我们的肯定不一样。嗳，我都好几年不看书了。阳哥也不怎么看。”

小超忽然想起什么，头往沈清圆那边侧了一点，压低声线，道：“阳哥有本书，每次坐飞机、火车都带着，三年多了，还没看完。”

小超说完还贱兮兮地嘿嘿两声。

沈清圆礼貌地笑了一下，“大家的兴趣不一样罢了。”

学海无涯，沈清圆这几十年读过的何止五车书。不像小超，她对所谓的知识精英没那么心向往之，因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或许掌握了少数人才能掌握的学识或专项技能，但是在品德上，不见得高妙到哪里去。

“聒噪。”隔壁座飘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叶初阳抬了抬眼皮，脸色不爽地道，“小超，我要去洗手间。”

小超站起来，还沉浸在自娱自乐的亢奋里，没意识到叶初阳的不爽，顺嘴道：“不是刚去了吗？阳哥，你腰摔坏了，不会其他器官也受了影响，之前没检查出来吧？”

叶初阳抿紧了嘴，免得内伤吐血。

因为这一句，叶初阳不敢催了，省得小超这倒霉玩意儿再来一句“这么急啊？”

沈清圆极力压着唇角，憋笑得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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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的时候，乘务小姐柔声细语地送上免费的高铁盒饭，还别说，味道挺不错的。

小超和沈清圆吃得挺欢脱。米饭挺大一份，沈清圆都给吃完了。

转头一看，人家叶初阳吃得斯斯文文，只动了几筷子菜，米饭愣是一口没动。

小超很自然地把叶初阳的米饭盒拿过来，先问沈清圆还要不要，得到否定答复后就打开自己吃了。也是，他照顾叶初阳，扶上扶下的，都是体力活，得多补充点热量。

因为吃饭，叶初阳摘了口罩，这一摘，早有眼尖的乘务小姐认出他来。

虽然有纪律要守，不能太过分，几个小姐姐还是在过道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十几趟，把人眼睛都要晃花了。

每次经过叶初阳身边，都会多看几眼，然后优雅地欠身，问需不需要其他服务。

后半程，叶初阳坐累了，乘务小姐总算派上用场，帮叶初阳把椅子放平。

他在上面躺了个把钟头，快到站时才伸个懒腰，心满意足地坐起来收拾。

小超很狗腿地问：“阳哥，睡美了？”

“椅子不错。回头帮我买一张！”

因为腰伤，叶初阳这阵子睡眠质量一直不好，想不到在高铁上好好睡了一觉，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心情也不错。

这一路，沈清圆除了吃东西和去洗手间，绝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看她那本《骨科康复学》。

车厢里乘客熙来攘往，窗外风景一帧帧快速闪过。她那一帧人物像，就像美术生笔下的静物，不动如钟。

蒙眬中，叶初阳瞥见这帧静物，忽然有种时空的割裂感。

他想起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子也是这样坐在靠窗的位置，专注地看书，很好看的侧脸。像一幅油画一样气氛静谧。静谧之下，又有勃勃生机。

她所沉迷的世界，他当时并无同感，是有一点嫉妒的。

还好，多年以后，他也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