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洛羡渝龇着牙从上铺下来,江衍正坐在床边穿鞋。
胡林拿着盆从外面回来,看洛羡渝趿着拖鞋走路别别扭扭的,问他:“真没事儿?要不去医务室看看。”
“没事,”洛羡渝拿着牙刷边挤牙膏边说,“有一句话说得好,男人的伤都是功勋。”
江衍站起来,单肩背上书包,走到门口撂下一句:“但不包括因为自己傻逼而造成的。”
洛羡渝抬眼看他,等人走远了才骂:“你大爷。”
课间跑步集合,洛羡渝坐了两节课的屁股还是痛,站在队前面跟被狗咬了一样。
江衍回头看他一眼,说:“你这功勋还行吗,不行就下去,别影响班级整体形象。”
洛羡渝瞬间挺直腰杆,嘴硬:“不是男人才说不行。”
一边的杨威也劝洛羡渝:“你别跑了吧,下去休息吧。”
学校有规定,不跑步必须请假,请假了也必须在操场待着,洛羡渝先排了队,本来打算等大峰哥来了找个拉肚子的借口请假,但现在被江衍和杨威一说,就算真拉裤兜了,那也要死杠着跑完步。
洛羡渝摆摆手:“多大的事儿啊,别大惊小怪,想当年我——”
江衍打断他,接口说:“想当年你在小树林卖火爆鱿鱼,十块钱三串,只买一串就收三块,有人好心提醒,反而被你按在铁板上摩擦。”
杨威愣了愣,一脸单纯:“洛羡渝还卖过鱿鱼啊,江衍你买过是吗?”
“乖,”洛羡渝拍拍杨威,“转过去,别问了,鱿鱼不是那么好吃的,一般正常人我不卖。”
运动员进行曲结束,各班已经集合完毕,国旗台的教导主任一声令下,跑道上的几十个班级犹如一条首尾相接的贪吃蛇,缓缓绕起圈来。
洛羡渝扭着胯跟在江衍身后,思考刚才他的话什么意思。
十块钱三串,怎么也不可能三块钱一串啊,小学都会的加减法,江衍这是在暗戳戳骂他智商低?
跑了小半圈儿,班级经过国旗台,请假的学生都站在那,大峰哥也在,正和主任说话。
洛羡渝感觉俩屁股蛋子像灌了铁,又塞了辣椒面,坠得他疼,看见大峰哥又气他不早点来。
这时候前面领跑的江衍突然落后一步,不由分说拽着洛羡渝的领子给他拉到大峰哥面前,然后趁队伍还没跑远,自己归了队。
大峰哥也不和主任聊天了,过来问洛羡渝:“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洛羡渝心里悲催地想:“老师你为什么不早点问!迟来的关心已经晚了啊。”
他嘴上含糊:“就是肚子难受。”
大峰哥说:“等跑步结束,去医务室看看,高中学习压力大,身体不能马虎。”
“没事老师,我的身体我清楚。”洛羡渝连连拒绝,“休息休息就好了,不用去。”
跑步结束,学生散队,乌压压地挤出操场,大峰哥按住洛羡渝不让走,叫来江衍:“我还有课,走不开,下节班里数学是吧,我和数学老师说一声,你陪着同学去医务室,看看是不是受凉或者吃坏东西了,开点药。快去快回,尽量别耽误课程。”
江衍闻言扫了洛羡渝一眼,和大峰哥说:“老师,我和洛羡渝一个寝室,他昨天夜里从上铺掉下来了,肚子应该没问题。”
“什么?!”大峰哥一惊,问洛羡渝:“你怎么不说,头难不难受,现在请假,我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子。”
“真没事儿老师,”洛羡渝心里怪江衍多嘴,这么丢人的事儿还捅到大峰哥那,“被子枕头都垫下面了,就屁股有点疼,其他真没事,要有事儿我也不会站着这了是不是,快上课了,老师你不还有课,赶紧去吧。”
大峰哥皱着眉:“江衍你带着他先去医务室看看,我回去安排学生自习。”又看着洛羡渝:“必须去,等会儿我和你家长联系。”
洛羡渝跟着江衍朝操场另一个出口去,等大峰哥步履匆匆进楼了,洛羡渝转头说:“多大的事儿你非闹得人尽皆知,我一世英名都没了。”
江衍径直往前走:“事儿大不大,你说的不算,别找借口影响班容班貌。”
高飞许博和陆尧正好从食堂旁边的小卖铺出来,高飞手里拿着两瓶饮料,看见江衍说:“就说给你送过去呢。呦,三哥也在,干什么,来买牛奶啊。”
陆尧说:“许博,走,买几瓶奶去。”
“买什么买,约架去不去?”洛羡渝本来气儿就不顺,一看江衍的狐朋狗友,气儿更不顺。
“有事,”江衍说,“等下了课再说,先走了。”
“水!”高飞叫江衍,“水拿着!”
江衍摆摆手,没要,洛羡渝落后他两步,跟在后面。
“江衍和他真是去约架啊,我们要不要帮忙?”许博盯着俩人的背影问。
陆尧把他手里喝一半的汽水抽出来:“别喝这了,我请你喝六个核桃。”
到医务室,今天值班的医生挺年轻,等江衍说完情况,就让洛羡渝趴床上,撩开校服一看,后腰青紫一片。
“没事,就是有点疼而已,跟胳膊打墙上一样,其他地方都没感觉。”洛羡渝脸埋在枕头里说。
医生在洛羡渝身上到处按了按,洛羡渝都说不疼,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把这块儿的淤血揉开就行了。”
江衍说:“骨头也没事吗?”
“没事,年轻人,磕磕碰碰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医生拿来红花油,递给江衍,“揉个十分钟差不多。”
洛羡渝一骨碌爬起来:“医生,还是你来吧。”眼角往旁边一瞥,小声嘀咕:“其他人我不信。”
他怕江衍借着机会整他。
江衍也没接:“医生,你来吧,我没给别人按过。”
医生不耐烦地收回手:“嗐,又不是什么脆儿,有什么不敢按的。”他戴上医用手套,倒点红花油,双手随便搓两下就开始给洛羡渝按。
校服被拉到背上,窄瘦的腰顺着弧度收束在宽大的校服裤里,白皙的皮肤上大片青淤格外扎眼。
洛羡渝咬牙忍着,还是憋不住哼了两声,他感觉身上的疼还没有医生手劲厉害。
“还行吗?”江衍一副看热闹的口气儿,“不是男人才说不行,你怎么样?”
洛羡渝颤着声儿:“好得很,回头我就纹个忍字在身上。”
“那更没人敢去买火爆鱿鱼了,你摊儿都要倒闭。”
洛羡渝仰起头:“我就纹个字,又不是纹花臂,岳飞背上不也纹了,人家照样是英雄。”
医生揉完腰,勾手往下扒裤子,洛羡渝猛地一把拉住:“那、那就不用了吧。”
“你不是说屁股疼,”医生说,“按不按了,不按回去上课。”
“不按了不按了。”洛羡渝理好衣服跳下床,急着赶紧走。
回教室的路上,江衍说:“人才,要不要换到下铺?”
洛羡渝离他两步远走着,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人才是叫他:“换你大爷,不换。”
俩人刚爬到五楼,大峰哥正好从隔壁班出来,他问江衍:“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事,上了点红花油。”
大峰哥点点头:“好,你先回去上课吧。洛羡渝,你跟我来办公室,你家长刚才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洛羡渝用大峰哥的手机联系了吴丽兰。
“怎么回事,睡个觉都这么不老实,脑子磕傻了没?”吴丽兰正站在组长办公室外,要请假。
洛羡渝说:“您哪位啊?”
“打错了,正好扔个傻儿子。”
“舍得吗你,”洛羡渝不贫嘴了,“妈,我好好的,小时候上蹿下跳不比这严重多了,别操心了。”
“学校医生怎么说的?”
“给我按过了。”
吴丽兰松口气儿:“我和你们班主任说了,看看能不能调个下铺。”
“哎呀,调什么。”洛羡渝说,“第一天晚上太兴奋了,睡习惯就好了,我好不容易住上铺,还心劲着呢。好了,不说了,你上班吧,我这正上数学呢。”
洛羡渝挂了电话,把手机换给大峰哥,大峰哥叫住他:“回头我找个同学协商一下,你搬到下铺睡。”
“老师,我从小到大,从来没住过上铺,第一次住,难免激动,但是激动的心情能让人兴奋,一兴奋,学习效率就高。”洛羡渝大言不惭胡咧咧,“你要让我搬到下铺了,肯定影响我学习。我保证,后面一定不会掉下来了。再说,你让其他同学搬上去,要是其他同学掉下来了,比我摔得还狠怎么办,我掉过一次,有经验了。刚才打电话也和我妈说过了,她说她尊重我的想法。”
大峰哥摆摆手,他觉得他要是说不行,这个学生能在这说一节课。
“先回去上课,我再和你家长沟通沟通。”
晚自习结束,吴丽兰和洛志同来看儿子,洛羡渝活蹦乱跳地接过他爸手上拎着的奶,不是很满意:“怎么说要一箱就一箱,我天天考那么多分,你们老说我就考那两分,这种口头的数量词还不理解吗?”
“你有几张嘴,”吴丽兰隔着校门说,“喝完再给你送。和你班主任说了,你想住上铺就继续住,他说会和学校反映,加高床栏。”
洛羡渝只要住上铺就无所谓,和父母拜拜完,抱着牛奶回寝室了。
洗完澡,他靠着被子开始补钙,后腰医生按完更疼了,之前是身上从内而外的疼,现在是像被人打了一样的疼,从外疼到里面。
不知道这医生是不是还在实习期。
江衍和高飞他们在食堂吃完夜宵回来,见洛羡渝穿着睡衣,头毛还湿着,他说:“还好今天我没动手。”
洛羡渝警觉地问:“动什么手?”
“医生瞎给你按半天,洗个澡药全冲掉了,白费半天劲。”
“有味儿啊,”洛羡渝说,“我不是怕熏到人吗,再说,过多久了,皮肤早就吸收了。”
江衍一搭毛巾,没说话,拿着衣服出去了。
洛羡渝牛奶盒吸得哗啦啦响,杨威从阳台进来,用哑铃抵上门:“还是在屋里吧,外面蚊子真多。”
他扎开腿,左右开弓,一下一下举着哑铃,动作间大臂上的肌肉若隐若现。
洛羡渝下床扔了牛奶盒,坐椅子上看杨威锻炼。
杨威虽然个子不高,但是骨架大,身材就偏宽壮,现在在寝室穿着拖鞋,貌似身高减去了两厘米,和洛羡渝回到同一起跑线。
但是洛羡渝更受不了了,照这样练,班上岂不是以后只有他一个又是最矮又是最瘦的人了。
“杨威,”洛羡渝叫他,“我也想试试。”
“啊好。”杨威把哑铃放地上,让洛羡渝过去试试。
洛羡渝拿起来,面上无异,实则牙根都要咬碎,深吸一口气,胳膊颤抖着举过头顶,勉强地举了两下。
他给自己找补:“屁股昨天摔得还是有点痛,影响我动作了。”
杨威不疑有他:“这是15kg的,你别举了,小心又伤着腰,我柜子里还有两个8kg的,回头等你好了,先试试那个,重量要一点一点加才行。”
洛羡渝眼一亮:“现在就试吧。”
“你可以吗?”杨威有些担心,“要不还是等你好了再试。”
“哎呀没事没事,”洛羡渝双手从后面搭上杨威肩膀,给他推到柜子前面,“我现在就想试嘛。”
杨威没办法,只好把8kg的拿出来,洛羡渝一上手,轻松了一倍还不止。
他嘿咻嘿咻举着,睡衣短袖挽上去,试图寻找这五分钟内长出来的肌肉。
“我感觉,”洛羡渝保持着呼吸,“肱二肌头,马上就要,破土而出了。”
杨威挠挠头,正巧江衍洗完澡回来,说了杨威想说的话:“那叫肱二头肌,肱二鸡头,你又想吃麻辣鸭脖了?”
洛羡渝放下哑铃,甩甩手,冷酷地说:“再等等,我请你吃手打牛肉丸。”
就练了这一会儿,洛羡渝感觉自己雄性荷尔蒙飙升,愈发有男人味了,噔噔噔跑到床边,手往上铺枕头底下摸。
一时的假象蒙蔽了洛羡渝的头脑,让他忘了自己的海拔,踮着脚比上铺高个天灵盖就妄图伸胳膊够东西。
正搭毛巾的江衍看不下去了,长臂一伸,替他掏出个手机来。
“好啊,手机还敢带来。”
俩人都挤在床头,洛羡渝仰着脸,才到人胸口,他没等江衍说完就夺下手机,理直气壮:“我又没带到教室。”
然后举着哑铃,各种凹造型,拍到熄灯才上床。
江衍躺在下铺,上铺床缝里的光亮了快半小时才关上,他闭上眼,正要睡,上铺又开始翻来覆去地动。
洛羡渝怎么睡都不舒服,后腰一阵儿一阵儿的疼,可能刚才举哑铃又加重了。
他揉揉腰,翻个身,脸朝外,一个人形的黑影轮廓直愣愣立在床头,洛羡渝裹着被子直往墙边缩。
“卧槽!”等认出人,洛羡渝压着声儿骂,“你神经病啊,不睡觉站这偷窥我。”
江衍幽幽地说:“我要能睡着,也不会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