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人了,山神祭的日子已快到了,不该来人的才对。”
枝干盘曲的古树下,一个身穿黑色苗服的老者幽幽的说道,这道声音苍老却有力,完完整整的落到了每一个来这的人耳里。
沈自归听了便抬头,看向了在他前方的穿着蓝色衬衫,黑色长裤的那人。那人长得白净,眉眼间带着书卷气,背着黑色背包向山上走着,正是他的好友严陌尘。
见严陌尘没有停下来的冲动,他便加快了步子,三步化两步,大步流星跨到了严陌尘的身边。他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严陌尘的肩膀,语气有些犹豫的问道:“山神祭,我们还去吗?我听说山神祭不可以让外人见着的。”
严陌尘听着,先是慢了步子,偏头看向了沈自归,二人的距离拉得近了,沈自归,便更看严陌尘看得清楚了些,严陌尘鼻梁上的那颗痣便跃到了他的眼前。
那颗痣,离眼睛略有些近,却又在鼻梁骨上,配着严陌尘的那股书卷气,便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他轻轻咳了咳,想分散自己的注意。
严陌尘看着他这副闪躲的模样,只当是怕了,他轻轻的来了句“山神祭,会死人吗?”
沈自归摇了摇头,严陌尘便停了脚上的动作,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说道:“那,既然死不了,那你还怕什么?”他丢下这句话,便抬脚走了,踏上了下阶的石阶。
石阶上待着苔藓,踩上去略滑,只是在严陌尘说那话的时候,一只黑色的虫子从苔藓上爬了过去,在严陌尘踏上下一阶台阶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到了他的背包上。
沈自归还想说什么,可看着严陌尘埋头向前走,他略作挣扎还是咬了牙跟着一起上了去。
这回依旧是按照严陌尘的习惯来,住的民宿,这家是在网上定的,住宿条件可以,四周环境又好,还是个最纯朴的文化接触口,于严陌尘而言是个不可多得的选择。
在日头即将落山时,他们终于到了。
面前的吊脚楼略有些古朴,木色略暗沉,边角上略起青苔,沈自归见此,不由得看向了严陌尘,毕竟严陌尘在他眼里还是个略有洁癖的人,这种环境可能不会住。
只是让他略意外的是,严陌尘径直的走了去。见严陌尘都走了,他便只好跟了上去。
抬脚踏上木制楼梯,落脚便传来了“吱呀”的几声,如同老人的呓语,在这满山遍野之中,平添了几分源自于声音的寂静。
严陌尘只是走了几步,清脆的声响,便阵阵传来。他抬眼望去见着一人从吊脚楼上走了出来,那人一身蓝色的苗服,衣物上绣着精美的刺绣,浑身带着银饰,正是声音的来源。
那人从屋檐的阴影之下走出,走了几步这才将大半个脸给露了出来,面容轮廓流畅,肤色略呈现麦色,一双眼睛很是有神,见着严陌尘这个外来人,他先是轻轻的皱了眉,眼中略有惊讶的神情,他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严陌尘闻言停了步子,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长裤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他伸手轻轻的滑了两下,便出现了一张页面,俨然是他预定的民宿证明。
他将手机递到了那人面前用着温和的声音问道:“手机上的是这里吗?”
许直言点了点头,这图上的确实是这里,只是他们怎么上来的,不是要到了山神祭了吗,怎么外乡人还可以进来。
严陌尘问了后,便直直的往里走,他刚想将严陌尘拦住,就见着了严陌尘背包之上,那一只快与背包融为一体的黑色小虫,他的神色略微变得古怪了。
随后便没有将严陌尘等人拦住,而是去了其他人家借来了几床白色的被子,本来,近到山神祭是不允许来的,所以他这民宿也没挂日期,东西也还没备好,眼下只能去借。
沈自归倒是留意到了那人略微奇怪的神情,他在那人走后,便帮严陌尘取下了背包,将那黑色的背包随手的丢在一旁,他这才开口,语气略带担忧“陌尘,我们留在这里确定没问题吗,刚刚的那人的神情好怪,还有那个老人的话。”
只是在他们没有注意的地方,角落之中,黑暗之下,那只黑色的小虫轻轻悄悄的爬上了严陌尘的黑色长裤之上,慢慢融在一起。
严陌尘闻言看向了沈自归,他道:“山神祭死过人吗?再者,你不会是真的相信了这有什么山神之类的吧,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信那些。”
沈自归自是知道不管怎么也说不过严陌尘,但就是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那种感觉就像进了一间黑屋子,里面什么东西没有,而有人在黑暗之中仔细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来到了这间屋子,感觉便更强烈了,寒凉之意窜上骨髓,如果不是他对严陌尘有意思,那他绝对不会来这偏僻的地方。
严陌尘见沈自归神色略有不安,他便走到了沈自归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能来这我就已经很感动了,如果你害怕了,或者觉得不舒服都可以先离开。”
沈自归听着严陌尘的那话,道:“我才不怕,我只是担心你出事。”
闻言严陌尘轻轻的笑了,说道:“怕我出事?我是一个成年男人,能出什么事,就算出事人家又能占到什么便宜呢,倒是你一个大少爷,陪来我这旅游,你应该多担心担心你自己。”
沈自归:“我也是一个成年男人,况且你长得这么好看都不怕,我怕什么。”
严陌尘收回了手,从小到大,他已经把沈自归说他长得好看的话给听顺了耳了,不做多想,只是当一句兄弟间的夸奖,他说道:“嗯,你不怕,是我怕,所以呢你愿意陪我吗?”
天色微黑,云雾已晓,山里的气温倒是更凉了几分,沈自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个身穿蓝色苗服的青年回了来,正是许直言,他正抱着一堆白色的被子,被子很柔,堆在一起都快挡住了路。
严陌尘连忙上前搭了把手,只是那吱呀的脚步声停了,一道紧随其后的沙沙声却没停,像是风过树梢发出的声响,可古怪的是这里根本没有风来,窗户之外树静静的立着。
严陌尘抱着被子,进入房中时,眼角的余光看向窗外,他似乎见着了一道紫色的身影,他盯着看了一会,并没发现什么,这才走了进去,将被子铺在床上。
他刚刚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可……再看便又没有了,但那道紫色妖艳在黑暗之中都有点显眼,他直觉自己不会看错,可仔细看却什么都没有,自己真的……看错了?
他将被子铺好,许直言便抱着另一床被子要去铺,临走时,他对着严陌尘交代道:“这几日,晚上不要出去。”
严陌尘听着,轻轻的点了点头,见那人走了,他便躺在了床上,这晚上不出去的理由,想必也是和那所谓的山神祭有关。
可他来这里,为的就是山神祭,这个对他而言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去了解苗族文化,去了解蛊毒。
被子很软,蓬蓬的,他一躺下陷了进去,便睡着了。
窗外,黑夜如瀑,笼罩在上空,月色朦胧,被阴靡的云雾轻轻的遮着。
四周死静听不到人语,只是,风稍稍过时,拉动了树,发出沙沙的声响,便带起了几声略带悲凄的鸟鸣,听着让人胆寒。
山路略滑,四个纸人抬着轿子,走起路来轻轻晃晃,但轿子却是出奇的稳,白皙的脸蛋,黑黑的眼,微红的面颊,所有“人”都整齐划一的,穿着红色衣服。
高度角度一致的抬腿,红色的花轿,挂着红色的绸缎,便随着“人”的关节摆动,轻轻的晃着荡着。
一些寒风便找准了时间,溜了进去,落到了严陌尘的脸上,他这才睫毛轻颤,微微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一片红,顿时他就瞪大了眼,心里咯噔了一声,他这是在哪?
见他醒来,外面便传来了喧天的锣鼓声,敲敲打打像是去送嫁的。
他想动手指可手上没有丝毫的动作,想坐起身子也无法动弹,他动不了了,心便愈加的慌乱了,思绪渐渐清醒,紧随而来的便是身体上的一阵疲乏感,如浪如潮将他吞没。
不知行了多久,“他们”停了下来,严陌尘身体也可以动了,他恍如大赦,抬脚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入眼的是满山洞的琉璃盏,盏盏之上,点着灯火。
暖色的烛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本应该很暖,可他却觉得有股莫名的寒在心里逗留。
他抬眼望了去,在万千琉璃盏之上供奉着一座巨大的石像,神像高大,大半个脸都匿在了黑暗中,刹时间,严陌尘便想到了人们口中的山神。
他便壮了胆子,抬脚走了去,他想看看这受苗人怎么恭敬的山神到底是何方神圣,有着一张怎样的面容。
他轻手走到了巨大的石台前,正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盏琉璃盏,便抬脚踩在了石台上,他将琉璃盏高举,眼看就要睹见那石像的模样,可脖子上突然一凉,随后一紧。
他被人掐住了脖子,整个身子给提了起来,那人一身紫色的苗服,皮肤白皙,眼睛的颜色幽深,黑得有些带紫,只是那人眼眶深邃,鼻梁高挺,眼尾上扬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美,美的很妖艳,很诡谲。
那人声音凉凉的,只是见着是严陌尘他的眼底也略起惊奇,但也只是一瞬,他淡淡道:“是你啊。”
严陌尘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叫做是他啊,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只是他想问敢问也没力气说话了,这人掐得他出不了气,俨然就是要掐死他的气势,大脑不自主的有些发麻,眼前一黑,手上的琉璃盏便一咕噜滚到了地上。
李行枝见此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他神色淡淡,手上却更加了几分力道,“咔哒”一声,严陌尘的头便歪向了一边,俨然是死了过去。
他这才松了手,细细的观察起了这人,他俯下了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碰上了严陌尘的脸,他道:“你怎么进来的呢,倒是有意思啊。”
随后他轻轻的低笑了几声,收了手,只是他看着自己的手道了句“我和你倒是有因果呢,真巧。”
一阵窒息夹杂着被人拧断脖子的痛感将严陌尘从梦里拉了出来,他一下子惊得坐起,大口喘息着,撕裂般的疼痛,依旧折磨着他的神经,他迅速的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好在脖子还好着在,但那种被拧断的痛却依旧久久难以消去。
真的,太疼了。
明明只是一个梦,但却仿佛他亲身经历了一样,真是太奇怪了。
只是他只顾着去摸,并没有去看,不知道,那白皙的脖子上多了几道红色的掐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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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神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