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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剧组工作争风夺秒,日益紧绷。
《绝命在逃》开始了武戏阶段的拍摄,因为要保质量,所以很多打戏设计得难度很大。
沈肆饰演的角色有大量近身搏斗和高空威亚戏份,可他坚持不用武替,每个动作都亲自上阵。
林见清透过镜头,看着他专注学习武术的身影,好像又看见了另一个不同的他。
不得不说,演员这个职业是会被不断赋魅的,无数个角色被打造出来的闪光点,会被过度到演员自身。
汗水,血迹,狠戾,剥去了沈肆顶流明星的外壳,他穿着正装拳拳到肉,名副其实的西装暴徒。
林见清发现,当沈肆全身心投入创作时,那种专注会让他暂时忘却对隐秘镜头的防备。
一场夜晚巷战的群戏,需要人工降雨。
巨大的水龙头制造出瓢泼大雨,地面湿滑,灯光在水幕中折射出迷离又危险的光晕。
沈肆需要在一个湿滑的台阶上,与数名敌人进行高强度的搏斗。
前面几条拍摄都还算顺利,直到最后一条。
沈肆在完成一个侧身回旋踢的动作的时候,脚下踩到了一片不知何时形成的青苔,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猛地向后摔去。
为了护住对手演员和避免撞到要害,他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手肘和后背重重地磕在坚硬湿冷的石阶棱角上。
“砰——”
一声闷响。
即便在哗啦啦的人工雨声中也清晰可闻。
时间仿佛有瞬间的凝固。
“咔!怎么回事?!”张导猛地从监视器后站起。
“肆哥!”助理阿修第一个冲了过去。
现场瞬间乱成一团,工作人员纷纷围拢。
雨水冲刷着地面,隐隐带出了一丝淡红的颜色。
林见清的心脏突然提到嗓子眼,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她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端着相机就冲了过去,挤开慌乱的人群。
她看到沈肆被阿修和武指扶着,半靠在湿漉漉的台阶旁。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紧抿着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他的右臂扭成一个夸张的形状,估计是脱臼了。
手臂至手肘处,戏服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皮开肉绽,鲜血正混着雨水不断渗出,染红了他浅色的衣袖,触目惊心。
他的后背似乎也伤到了,动作有些僵硬。
医护人员提着药箱飞奔而来,现场开始紧急处理和包扎。
周围一片嘈杂,导演关心询问,工作人员一阵慌乱,对讲机里传来不断的呼叫。
但林见清仿佛都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镜头后那个强忍痛楚的男人。
她没有思考,没有犹豫,职业的本能和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渴望驱使着她。
林见清的手指稳稳地按在快门上,记录着这意外发生的瞬间。
取景框中,框着医护人员为他清创,沈肆因疼痛而骤然收缩瞳孔。
高速连拍,快门声在此如此的不合时宜。
她的镜头,像一把无情的手术刀,剖开了一切华丽的表象,活生生曝光了沈肆的狼狈和脆弱。
就在这时,一只湿漉漉的手猛一把伸过来,试图挡住她的镜头。
是阿修。
他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愤怒,压低声音吼道:“林见清!别拍了!你没看到肆哥受伤了吗?!”
林见清的动作顿住了,却没有放下相机。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忍痛的沈肆,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越过一脸怒容的阿修,直直地看向举着相机的林见清。
人群之中,林见清的双眼只对焦上了一个人。
沈肆眼角湿润,像是被侵入领地打扰般不悦,而林见清看到的,则是那双眼睛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漆黑。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看着那个在混乱中依旧冷血地坚守岗位,在这种时刻依旧窥探着他狼狈一面的镜头。
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滑落,流过他苍白的脸颊和紧抿的薄唇,那双总是温柔的桃花眼,此刻因为疼痛而显得格外深邃,仿佛封了一层冰霜。
林见清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相机的手微微收紧。
她以为会迎来他冰冷的斥责,或者比地下车库更甚的厌恶。
然而,他没有。
沈肆只是看着她,用那种几乎要穿透灵魂的目光,看了她几秒钟。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对着她,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比任何怒吼都更让林见清感到震撼。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放下了相机,垂下了手臂。
阿修立刻用身体隔开了她和沈肆。
医护人员做了初步止血和固定,建议立刻送往医院做详细检查。
沈肆在阿修和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准备离开片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在经过林见清身边时,他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没有看她,只是留下一个被雨水打湿的背影,一步步蹒跚地朝着等候的车辆走去。
林见清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却浑然不觉。
相机沉重地挂在她的脖子上,刚才拍下的那些画面,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心。
她第一次对自己坚持的真实产生了动摇。
在这种时刻,记录伤痛,是否也是一种残忍。镜头对准弱者,是否也是一种霸凌。
她低头,看着相机屏幕上最后定格的画面。
沈肆看向镜头,那双染着痛楚与疲惫的眼睛透过时间和空间与她对视。
这张照片,她甚至没有勇气去加密保存。
当天晚上,剧组官微发布了沈肆意外受伤的公告,语气官方且克制,强调伤势已得到及时处理,并无大碍,感谢粉丝关心。
但片场流出的零星消息和几张模糊的路透图,早已在粉丝和网络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沈肆受伤”的词条后面,跟了一个刺眼的“爆”字。
林见清没有上网,她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宿舍里,没有开灯。
电脑屏幕上,是今天拍摄的所有素材。
她跳过了那些满目血色的混乱的镜头,反复播放着沈肆在受伤前,那些专注于每分每秒走戏对戏的瞬间。
他应该,是很热爱表演的吧。
所以才会如此拼命,即使受伤,眼神里还有未能完美完成镜头的遗憾。
门外传来细碎的议论声,是关于白天事故的种种猜测,也隐约夹杂着对她这个不顾艺人伤痛只知道拍照的摄影师的非议。
林见清闭上眼,将头埋进膝盖。
工作,这是工作,也是她作为摄影师的使命。
她忽然想起,在沈肆被搀扶着离开,经过她身边那一刻,她除了看到他苍白侧脸和湿透的戏服,似乎还闻到了一种气味。
淡淡的,混合着血腥气与雨水清冽的橙子糖的甜香。
那味道很淡,却固执地萦绕在她的感官里,连同他最后那个疲惫不堪的摇头一起,在她心里投下了深刻的定格,挥之不去。
这一夜,片场的月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血色,照得人无法安眠。
第二天,片场的低气压几乎肉眼可见。
导演张导的脸黑得像锅底,对着对讲机的语气都冲了三分。
统筹和制片主任凑在一起,眉头能夹死苍蝇,手里的通告单改了又改。
沈肆原本排得满满当当的戏份表,瞬间空出一大片,整个拍摄计划被打得七零八落。
林见清背着相机在片场溜达,感觉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那个总是占据视线中心的身影不见了,片场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连带着那股因他而存在的创作压力也松懈了下来。
她的侧拍工作也变得有点无所适从。
原本的重点跟拍对象歇业,她只好把镜头更多地转向其他人。
女主角苏蔓倒是很敬业,在拍一些个人的补镜头和文戏,状态稳定,演技在线。
周围工作人员的那种焦躁和不安,像背景噪音一样挥之不去。
毕竟,顶流男主意外受伤,剧组每一天都在烧钱,压力很大。
“唉,听说肆哥手臂缝了十几针,还有轻微骨裂,起码得休养一阵子。”
“这下麻烦大了,后面的武戏怎么办?全组等他一个吗?”
“等着呗,不然还能换人咋的?投资方第一个不答应……”
“那个摄影师也是,昨天拍得那么起劲,是不是她……”
休息间隙,几个场务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目光时不时瞟向林见清,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见清默默走开,心里有点堵。
得,这口锅竟然还能扣她头上了。好像沈肆摔倒,是因为她的镜头给他吓到了一样。
她溜达到沈肆平时专用的休息区。
那把印着他名字的折叠椅空荡荡地摆在那里,上面还放着他常看的剧本和那个灰色的保温杯。
阿修也不在,想必是在医院陪着。
这片区域突然失去了主人,显得格外冷清。
林见清鬼使神差地举起相机,光圈开大,对着空椅子拍了一张。
相片里,喧嚣的片场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那把空椅子清晰而孤独地占据中央。
她看着这张照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愧疚,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又忍不住想去探究的男人,此刻竟然正躺在医院里。
这种感觉,比单纯被他误会成私生饭还要糟糕一百倍。
“哟,拍空椅子缅怀呢?”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林见清回头,是苏蔓。
她刚下戏,穿着戏里的旗袍,风情万种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风扇对着脸吹。
“苏老师。”林见清礼貌地打招呼。
苏蔓瞥了一眼那空椅子,笑了笑,语气倒是没什么恶意:“别管那些人瞎说。意外就是意外,跟你没关系。沈肆他自己要求高,不用替身,出事是概率问题。”
林见清有些意外苏蔓会来安慰她。
苏蔓仿佛看穿她的想法,耸耸肩:“我就是看不惯那种一出事就找个软柿子甩锅的作风。你昨天拍的那些素材呢?有拍到他摔倒的瞬间吗?”
林见清心里一紧,点了点头。
“留着。”苏蔓压低了声音,“说不定以后有用。这圈子,多个证据没坏处。”
苏蔓的话让林见清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话说回来,”苏蔓话题一转,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见清,眼里带着点好奇,“我听说,沈肆对你好像格外关照?进组第一天就给你划清界限了?”
林见清苦笑一下,把地下车库的乌龙事件简单说了说。
苏蔓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找厕所找到地库电梯口?还被当成私生扣了相机?哈哈哈哈!林见清,你这是什么绝世倒霉蛋体质!”
被她这么一笑,林见清心里的郁结也散了不少,无奈道:“我也觉得我该去买张彩票了。”
“有意思。”苏蔓止住笑,眼神里带着点玩味,“沈肆那人,对谁都看着和蔼可亲,可实际上隔着三层冰墙呢,客气又疏远。能让他情绪这么外露,哪怕是生气,你也算是独一份了。”
林见清:“……那我可太荣幸了。”
这算什么殊荣?又破财又闹心。
“别丧气。”苏蔓拍了拍她的肩,“等他回来,该咋拍还咋拍。他那人,就是被那些疯狂的私生搞怕了,有点 PTSD,其实吧……”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反正,你专业点,别怂,他就拿你没办法。”
说完,苏蔓就袅袅婷婷地走了,留下林见清在原地若有所思。
PTSD 吗?
林见清想起自己搜到的那些关于私生饭的新闻,心里对沈肆的厌恶,似乎又减轻了一点点。
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接下来的几天,剧组都在拍配角的戏份和一些空镜。
林见清的工作轻松了不少,但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个行走的焦点不在,连带着她的相机出片率都下降了。
她偶尔会下意识地把镜头对准那个空着的位置,或者看向房车区的方向。
周沫打电话来关心她,听说沈肆受伤后,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我的宝!你没事吧?没被剧组的人欺负吧?我就说那个沈肆是扫把星!靠近他会变得不幸!”
林见清无奈:“跟他没关系,是意外。”
“你还替他说话!”周沫痛心疾首,“你忘了你上次的相片是怎么阵亡的了?”
林见清没忘。
但她脑子里更清晰的,是沈肆在月光下喂猫的侧影,是他受伤后苍白的脸和那个无声的摇头。
这些画面,和她最初认知里的那个混蛋顶流严重不符,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林见清在片场角落整理设备,忽然听到两个工作人员在低声交谈。
“阿修刚回来了,说肆哥恢复得还行,就是得静养。”
“那明天导演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
“嗯,好像还安排了人跟拍点花絮,给粉丝报个平安……”
林见清的心莫名一动。
跟拍花絮?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相机,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能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