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的糖份摄入指南 第32章 暗流

新的一天开始，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

阳光透过百叶窗，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交织成熟悉的背景音。

但对万又水而言，一切又都不同了。

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能清晰地听到心脏在胸腔里有力而急促的跳动声，像揣着一个不安分又甜蜜的秘密。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的案件报告上，指尖却微微发烫，仿佛还残留着昨夜天台风中那份无声协定的温度。

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副队长办公室。

林雨已经在那里了。

门开着，百叶窗也卷起了大半。

她正低着头审阅文件，侧脸线条依旧冷静利落，专注的神情与平时毫无二致。

阳光勾勒出她挺拔的肩线和微抿的唇角，专业、疏离，却又在抬眼看向万又水方向的瞬间，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

仿佛昨夜那个在天台说出“我会帮你”和“帮你查案”的人，并非幻影，而是藏在冷静外表下的另一个她。

然而，当内勤同事将一份需要复核的文件放到万又水桌上时，林雨的声音透过办公室开着的门传了出来，清晰平稳，是对所有人说的：

“上周酒吧街案的报告，谁负责最终校验？”

万又水的心一跳，下意识地举手示意了一下。

林雨的目光从文件上抬起，越过电脑屏幕，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额角已经淡去的疤痕，然后公事公办地落下：“仔细核对第三页的物证编号链条，和第七附卷的笔录时间戳是否完全对应，下午下班前交给我。”

“是，林队。”万又水应道，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

她迅速低下头，掩饰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她记得。

万又水昨天才回来，根本还没来得及接手这份报告的最终校验。

这是林雨特意分给她的、不需要外出、相对静态，却又足够重要到需要她直接向林雨负责的工作。

一种隐秘的、被妥善安置的甜意悄悄漫上心头。

她打开文件，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翻腾的思绪压下去，开始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

橙色笔记本摊开在手边，但今天上面记录的，是密密麻麻、工整严谨的核查笔记。

李斯端着茶杯溜达过来，似乎想找她说话：“又水，忙着呢？这个校验其实……”

万又水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礼貌但略显匆忙的笑容，指了指屏幕上的文档，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正忙，然后立刻又低下头去，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核对编号。

李斯的话噎在喉咙里，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哦，那你先忙。”

杜玥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看看万又水，又看看副队长办公室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最终没说什么。

整个上午，都在这种看似正常、实则对万又水而言充满了无声惊涛骇浪的氛围中度过。

她和林雨没有任何超出上下级的交流，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极少。

但每一次内线电话响起，每一次林雨从办公室走出来下达指令，万又水的整个感官都会不自觉地绷紧，捕捉着她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而她，似乎真的完全恪守了“上下级”的约定。冷静，高效，挑剔，甚至比对其他人更为严格。

只有偶尔掠过万又水身上的目光，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注。

林雨坐在办公室里，看似全神贯注于文件，但心思却有一角始终系在外面那个工位上的身影。

看到万又水埋头认真工作的样子，她心里那处因昨夜冲动承诺而掀起的波澜才稍稍平复。

她能做的，就是在职责范围内，尽可能地护着她，引导她。

这份心思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严厉的要求和简洁的指令之下，如同她刻在机械棍上的字，深刻却隐秘。

直到午饭时间。

万又水稍微耽搁了一会儿，整理完手头最后一点东西，才起身准备去食堂。

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她刚走到门口，林雨正好从办公室出来，两人在门口迎面遇上。

脚步同时一顿。

周围没有别人。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林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极快地扫过，然后微微侧身，让她先过。就在万又水低头经过她身边的瞬间，一个极低、极轻的声音，几乎像是气流摩擦，钻入她的耳膜：

“肉包没了。给你打了粥。”

声音消失得极快，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已经迈步向前走去，背影挺拔冷淡，只有耳根泛起一抹极淡的红晕。

天知道她刚才用了多大努力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那碗粥，她特意提前一会儿去食堂打的，就放在那个不太起眼却又能被一眼看到的位置。

万又水却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加速。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那句话在反复回荡。

她……真的记得。

还用这种方式……告诉她。

她站在原地，花了足足三秒钟才勉强稳住呼吸和表情，低着头快步走向食堂。

食堂里，她果然在惯常坐的位置旁边，看到了一碗单独放着的、还冒着热气的南瓜小米粥。

而林雨，坐在相隔好几张桌子远的地方，正和对面的老王说着什么，眼神都没有往这边瞟一下，只是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万又水默默地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

粥熬得软糯香甜，温暖的触感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里，然后一点点渗入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心口，暖得发烫。

她安静地吃着，嘴角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下午的工作依旧繁忙。

张队召集了一个简短的会议，通报了一些近期需要注意的治安动态，并提到了几起新上报的失踪人口案，初步排查未见明显关联，但要求各小组保持关注。

散会后，万又水回到座位，发现内网邮箱里收到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是林雨，主题是“酒吧街案报告参考格式及以往案例”。

她点开邮件，正文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参考附件，规范格式，避免低级错误。」

附件里是几个格式规范的报告模板和一些类似案例的摘要。

万又水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

她仔细浏览着附件，忽然，在一个案例摘要的文档末尾，发现了一行极小的、与正文格式稍有不同的批注字体，写着：「重点关注受害者失踪前一周的通讯记录共性，尤其是非实名注册号码的短暂通话。」

这条批注，与她现在正在校验的酒吧街案报告息息相关，甚至提供了一个她之前忽略的侦查角度！

这绝不是模板里自带的内容。

她的心再次被一种巨大的情绪充满。

她还在用她那种极度克制、近乎严苛的方式，引导她，帮助她。

林雨在发送邮件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加上了那条批注。

她知道万又水足够敏锐，一定能发现。

她想看到她因为自己的提示而有所发现时，那双眼睛亮起来的样子。

万又水深吸一口气，回复邮件：「收到，谢谢林队。会认真学习。」

公事公办的语气。

然后，她投入了更专注的核查之中，心里揣着那份沉甸甸的、隐秘的关怀。

临近下班，校验工作终于完成。

万又水将报告打印出来，仔细检查无误后，起身送去林雨办公室。

门开着，林雨正在讲电话，语气严肃地应着：“……嗯，知道了。先把初步排查报告送过来……对，所有疑似关联点都不要放过……”

看来是又有新情况了。

万又水站在门口，等她打完电话。

林雨看到她，对着话筒又说了两句便挂断了。她抬眼看向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报告上。

万又水走上前，将报告放在桌上，然后拿出手机，打字：「林队，报告校验完了。

第三页和第七附卷的时间戳误差已修正。

另外，根据参考案例，我补充核对了一下受害人失踪前一周的通讯记录，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非实名号码，有三次短暂通话，已标注在报告第5页附录处。」

林雨拿起报告，快速翻到第五页，看着那处新增的、用红笔清晰标注的附录。

她的目光在那几行字上停留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或许是欣慰？然后她抬眼看她。

她的眼神很深，里面有什么情绪飞快地掠过。

最终，她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比平时缓和了一丝：“好。效率不错。” 这句简单的肯定里，藏着她不便言说的认可。

一句简单的肯定，却让万又水觉得比任何表扬都珍贵。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班了。”万又水打字道。

“嗯。”林雨应了一声，目光已经重新落回报告上，仿佛那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只是在万又水转身时，她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抹身影。

万又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听到她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依旧平静无波：“明天早上，提前半小时。有个线索需要你一起分析。”

万又水的脚步顿住，心脏猛地一跳。

提前半小时。

那时办公室里，通常还没有别人。

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万又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楼梯间的窗口站了一会儿。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脸映得发烫。

她拿出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却久久没有落笔。最终，她只是用指尖，一遍遍描摹着那个早已刻在心上的名字。

回到办公室拿东西时，杜玥和李斯还在。

“又水，一起走吗？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李斯的话还没说完。

万又水拿起包，对他和杜玥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然后拿出手机飞快打字：「不了，我有点累，想直接回家休息。你们玩得开心。」

她把屏幕亮给两人看，然后不等李斯再开口，便挥了挥手，匆匆离开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拂面，带着初夏的暖意。

万又水想起那碗温暖的粥，想起那封邮件里隐秘的批注，想起那句“提前半小时”的约定，想起她看她时那双深不见底、却似乎暗流汹涌的眼睛。

秘密像藤蔓缠绕心脏，带来细微的窒息感，却也开出前所未有芬芳的花朵。

她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工作和情感的平衡如履薄冰，姐姐的下落仍是压在心口的巨石，李斯的态度也需要尽快妥善处理。

但此刻，夜色温柔，星河渐亮。

她感到一种充盈的勇气，仿佛无论暗流如何涌动，晨光终会如期而至。

而她，不再是一个人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