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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几乎凝固。
投影仪上展示着六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下方标注着“失踪”二字和日期，最新的一张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格外灿烂，标注时间却是昨天。
“这是近三个月来第六起青少年失踪案。”
张队的声音沉重，“年龄都在16到19岁之间，都是在校学生，最后一名失踪者李晓雨于昨晚八点放学后失联，失踪地点与前一名失踪者王萌家仅隔两条街。”
万又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橙色笔记本的边缘被捏得发白。
16岁、失踪、女孩...每一个词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姐姐万又晴失踪那年，也差不多大，也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傍晚，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监控呢？”
林雨的声音冷静如常，但万又水注意到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
“嫌疑人很狡猾，专挑监控死角下手。最后拍到李晓雨的镜头是在春风路转角，然后就消失了。”李斯切换画面，监控截图上一个背着蓝色书包的女孩正拐进一条小巷。
万又水猛地站起来：“那条巷子我熟悉，姐姐失踪前我也常走那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补充道：“我是说，我可以去现场勘查。”
林雨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
“万又水，你负责梳理所有失踪者的社会关系交集点。李斯，调取最后消失地点周边所有民用监控，一帧都不能放过。杜玥，跟我去最后现场复勘。”
任务分配完毕，众人迅速行动。
万又水却追上林雨：“林队，让我跟你一起去现场吧。我对那片区域很熟，小时候经常在那里玩...”
林雨脚步不停。
“你是想说，你比你姐姐更熟悉那里？”
万又水怔住，没想到林雨如此直接地道破她的心思。
“我...”她咬唇，“是。我知道一些地图上没有的小路和隐蔽角落。”
林雨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打量她。
“可以。但记住，专业态度，不要带入个人情绪。”
“是！”万又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现场勘查进展缓慢，嫌疑人极其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直到第三天，李斯那边终于有了突破。
“林队！找到一个便利店监控拍到疑似嫌疑人的身影！”李斯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男性，170左右，戴黑色鸭舌帽，开一辆银色面包车，车牌被故意遮挡。最后被拍到的方向是城北城中村。”
林雨立即下令：“所有人注意，重点排查城北城中村一带的废旧仓库和出租屋。万又水，你跟我一组。”
城中村巷道错综复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垃圾混合的气味。林雨走在前面，脚步轻而稳，万又水紧随其后，敏锐地观察着四周。
“那里。”
万又水突然压低声音，指向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深处。
“有个废弃的电子厂宿舍，小时候我们常在那里玩捉迷藏，很少有人知道。”
林雨点头，示意万又水保持距离，自己率先踏入昏暗的巷道。
就在即将到达尽头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拐角处闪出，见到警察明显慌乱，右手下意识地向后腰摸去。
“警察！别动！”
林雨厉声喝道，手已经按在枪套上。
对方却像是被惊到的野兽，不但没有服从，反而猛地掏出一把弹簧刀，直直向林雨刺来。
林雨反应极快，侧身闪避的同时已经握住了枪柄。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万又水看到了第二个身影。
从另一侧的阴影中扑出，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直取林雨毫无防备的后心。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万又水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
“林队小心！”
她猛地撞开林雨，自己却迎上了那道寒光。
匕首深深刺入她的右肩，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温热的血液迅速染红了她的警服。
林雨回头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万又水脸色惨白地靠在墙上，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而第二个袭击者的匕首还沾着她的血。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雨眼中的冷静瞬间碎裂，一种近乎狂暴的狠厉取代了平时的淡漠。
她甚至没有拔枪，而是以惊人的速度直接擒住第一个袭击持刀的手腕，狠力一折，骨头错位的清脆声在巷道中格外刺耳。
同时一记凌厉的侧踢将那人重重踹倒在墙上，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第二个袭击者见状想要逃跑，但林雨的动作更快。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一个标准的擒拿将对方死死按在地上，手铐咔嚓一声锁紧，动作粗暴得几乎要将那人的手腕折断。
“万又水！”
林雨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
她迅速回到万又水身边，双手熟练地检查伤口。
“别动，按住这里。”
万又水疼得嘴唇发白，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事，林队...我穿了防刺背心...减震了...”
其实匕首穿透了背心的边缘，伤口很深。
但看着林雨紧绷的侧脸，万又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一刀挨得值。
医院急诊室里，灯光惨白。
情况完全反转了，这次是林雨像个失去方向的陀螺，围着医生和万又水转，脸色比病人还要难看。
伤口很深，缝了十五针。
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两天。
“我就说没事嘛...”
万又水躺在病床上，还想强装轻松，但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
“闭嘴。”
林雨的声音冷得像冰，但为她掖被角的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为什么这么做？”
万又水看着她，眼睛因为失血而格外明亮：“那你呢？上次为什么替我挡刀？”
林雨沉默了片刻，目光复杂。
“那是我的职责。”
“这也是我的。”
万又水轻声说，语气却异常坚定，“保护搭档，不是吗？”
林雨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去倒水，但万又水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接下来的日子，角色完全调换。
现在是林雨每天准时出现在病房，带着各种滋补的汤品和水果。
“林队，你真的不用天天来...”
万又水第三次试图拒绝林雨递过来的鸡汤，“队里那么多事...”
“张嘴。”
林雨直接舀了一勺汤递到她嘴边，语气不容拒绝。
万又水只好乖乖喝下。
她发现林雨其实根本不会照顾人，汤要么太烫要么太凉，苹果削得坑坑洼洼，但她做得异常认真，仿佛在完成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有时林雨会长时间坐在病房里，不说话，只是看着万又水，眼神复杂得让万又水心跳加速。
“你真的不必觉得愧疚，”
万又水终于忍不住说。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林雨抬起眼，目光深邃。
“我不是愧疚。
”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四天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林雨正在仔细地削苹果。
今天的成果比前几天好多了，至少能看出是个苹果。
“林队。”
万又水轻声问。
“你当年...你的搭档也是这样保护你的吗？”
林雨的手顿了顿，苹果皮断开了。
良久，她才低声说。
“嗯。”
“那你一定明白我的心情。”
万又水看向她，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不想再看到重要的人在我面前受伤了。”
林雨猛地抬头，与她的目光相遇。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那些未曾言明的情绪在目光交汇中流淌。
“万又水...”
林雨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知道我很冲动，不够专业，”
万又水打断她，语气急切。
“但我当时的念头只有一个，就是绝对不能让你受伤。”
林雨放下苹果，忽然伸手，轻轻拂开万又水额前的碎发。
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又如此出乎意料，两人都愣住了。
“下次不要这样了。”
林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比你更害怕。”
万又水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杜玥和李斯带着一大束花来看望。
“小万你好点没有？林队这几天都快住在医院了，队里的事都快不管了...”
李斯大大咧咧地说着，被杜玥狠狠掐了一把。
林雨迅速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模样，但耳根却微微泛红。
探望的人走后，病房再次恢复安静。
夕阳西下，将房间染成金色。
“林队。”
万又水轻声说。
“等我出院了，你能教我几招实用的擒拿吗？下次我一定不会这么狼狈了。”
林雨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一个真正的、清晰的微笑。
夜幕降临，林雨不得不回局里处理案件后续。
她细心地为万又水整理好枕头，调整输液管的速度，又把呼叫铃放在她手边。
“我明早来。”
林雨站在门口，回头说。
万又水点点头，看着她离去，心里满是一种奇妙的暖意。
门轻轻合上。
林雨靠在走廊的墙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手轻轻抚过胸口，那里有一种久违的、温暖的悸动。
窗外的月光照进空荡的病房，落在床头柜上林雨落下的一支黑色钢笔旁。
那支笔静静地躺在万又水的橙色笔记本旁边，一黑一橙，意外地和谐。
夜还很长，而某些坚守的心防，已然悄然瓦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