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欢迎来到梦乐园】 第26章 黛西亚X管理者

黛西亚生病了。

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异样的干渴感从头顶一路烧灼到尾巴尖，令她不得不轻手轻脚地离开管理者的怀抱，在漆黑的卧室里摸索着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静置许久的茶水带着涩味，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三杯茶水下肚，那点热意却愈演愈烈，令她有了不妙的联想。

“管理者，管理者！醒醒！”

她撞进管理者的臂弯间，急切地乱拱一通，“不好了，我要……”

扑通。

没放稳的茶杯摔在地毯上，骨碌碌滚向床脚，仅剩的半盏茶水晕开深色的水渍，连带着黛西亚仅存的意识也一同远离。

管理者半梦半醒，只来得及接住黛西亚无力倒下的身体，记下最后逸散在耳边的两个音节。

“褪鳞。”

*

“黛西亚失忆了。”

早上起来，希德宣布了这个噩耗。

管理者抱着被捆成一团粽子的黛西亚，这个小家伙睁开眼便尖叫着在卧室里横冲直撞，窗帘、花盆、书架……粉色小旋风几乎席卷过所有家具，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在一番艰难地沟通后，管理者和希德终于确认，现在黛西亚的记忆只到梦乐园初步建成，真理之书尚未飞散时期。

女王时期的黛西亚啊，听着就不好相处。

黛西亚吐掉嘴里的毛巾，“我命令你们放了我，不然我的卫兵——”

管理者将毛巾塞了回去。

“怎么办？”她诚恳地询问，“还能恢复吗？本来就不聪明，以后不会一直就这么傻了吧？”

黛西亚：？

黛西亚挣扎，黛西亚失败，黛西亚胡乱挥舞棉花填充的爪子，拍打在管理者的胳膊上柔软而治愈。

于是黛西亚气馁。

一大一小两个粉红色小家伙齐齐注视着希德，一双眼睛含着真心实意的忧虑，一双眼睛怒目而视。

希德思忖片刻，“有关龙族的事项我并不精通，我需要时间调查。”

他抬手为管理者和黛西亚释放一道魔法链接，限制黛西亚的行动范围，又细细加上魔法免疫、攻击减免、防护之类的保护措施，这才略微放心，“在此之前，黛西亚就先拜托您照顾了。可以带她去熟悉的地方转转，说不定会刺激记忆恢复。”

管理者点头，“我知道了。”

要说黛西亚最熟悉的地方，一定是梦乐园里的夜莺。有各式各样的俊男靓女，各国特色食物与饮品。

离开城堡，管理者拿掉毛巾，黛西亚却并未像预料那般再度挣扎。

小飞鼠眨着眼，视线不断落在旋转木马、过山车、摩天轮上。

游客熙熙攘攘，欢声笑语混杂在一起，夹杂着工作人员的问候，管理者差点错过黛西亚喃喃自语般的询问。

她说：“这里是我的梦乐园？”

管理者纠正，“现在应该算‘我的’。”

一个上午的时间，足够黛西亚适应这副玩偶身体，但还学不会隐藏情绪——她根本没打算隐藏。

在希德的束缚魔法下，她只有两个地方能自由控制。于是她先是用力摇晃尾巴表达不满，再用牙齿咬上管理者的小臂，“就是我的。”

玩偶的牙能有多大的攻击力？

恐怕连糖果都咬不碎。

管理者没用多少力气就掰开了黛西亚的嘴巴，甚至比掰开没失忆时期的黛西亚更简单。她揉了下残留的牙印，不痛不痒，放着不管一会儿就会消失，随口哄道，“你的你的。”

一个小孩牵着气球从她们面前跑过，于是黛西亚又用脑袋拱她，“我要那个。”

“你要小孩做什么？”管理者诧异，“夜莺的童工已经够多了。”

黛西亚：“我要气球。”

“……好的。”

“我要吃爆米花。”

“买。”

“那个是什么？”

“团子。老板，来两串！吃不吃奶油泡芙？”

“吃！巧克力的奶油的都要！”

于是夜莺追忆的计划被搁置，管理者一头扎进小吃街，再出来时已经提着大包小包。她在星光湖边寻了处长椅坐下，看着黛西亚将食物塞满嘴巴，脸颊一鼓一鼓地进食。

粉色飞鼠模样的气球悬绳最开始被黛西亚握在手心，而后因为吃东西不方便交给了管理者。

风拂过湖面，带起一圈又一圈涟漪，碎金般的阳光在波浪中破碎又聚合。管理者靠在椅背上，后知后觉感到了久违的安逸。

太安静了。

明明黛西亚就在她的身边。

失忆带来的隔阂终于开始显现，而最先受不了的竟然是管理者。她不自在地拽了下悬绳，圆滚滚的飞鼠球便随着她的动作下沉。

失去一段记忆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过去熟悉的一切都已经不在，陌生的人们在残余的旧址上开创新的时代。人类会对陌生的事物感到恐惧，但对于龙族这样岁月悠久的生物来说，是否就和睡了一觉一般简单？

黛西亚表现得太平淡了，没有刁难、没有撒娇、没有歇斯底里。除了一开始的挣扎外，黛西亚竟然连为什么自己会变成布偶都没问，好像除了梦乐园本身与满足自己的食欲外，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她也属于不重要的那部分吗？

“……你不用害怕。”

粉发的少女不知是在安慰黛西亚还是安慰自己，黛西亚不主动开口，她才发现和失忆的黛西亚找一个共同话题是多么困难，“都会想起来的。”

“害怕什么？”

黛西亚用尾巴卷着竹签，勉强三两口吃完一串团子，她似乎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免费劳动力，骄矜地抬了抬下颌，展露一点微不足道的女王风范，“我的尾巴卷不起来泡芙，你喂我。”

真是只知道吃。

管理者拿泡芙塞住它的嘴。

泡芙是冰冻过的，个个挤满馅料，香气浓郁。黛西亚急匆匆一咬，冰冷的奶油蹭在指尖上，又很快被温热的舌头舔去。

管理者抽回手，把指尖藏在了背后。

搞不懂。

失忆的黛西亚和失忆前有了些变化，又好像没有变化。

这一天管理者带着黛西亚游玩了梦乐园的一部分游乐设施，但失忆的状况并未改变。

晚上，希德和管理者建议黛西亚到他的房间休息，以便随时观察状况，却遭到了黛西亚本人的强烈反对。

“我就要和她睡！”

黛西亚由于白天的良好表现得以解开束缚，她解开束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住管理者床铺的被褥，毫无顾忌地栽赃希德，“你看上去就像会用龙族做实验的邪恶魔法师！”

希德几番劝说无果，“黛西亚，我以为当女王时的你至少会矜持一点。”

黛西亚从枕头中抬起脑袋，“如果我矜持地请求你，你会听我的吗？”

希德摇头：“当然不会。”

黛西亚一声不吭地扭过头。管理者从她的动作里读出“看吧，那我当然选择耍赖了”的意味。

“好啦。”管理者上前几步，将黛西亚抱在怀中，“让她和我一起睡吧。她就是和我睡觉时失忆的，说不定再睡一觉就能恢复过来。”

希德无奈妥协，“如您所愿。如果有事就呼唤我。”

洗漱、更衣、熄灯。

黛西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床褥、枕头、空气，到处都是另一个人的气温，闻起来比白天吃的泡芙更加香甜。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陪她玩了一整天的人已经入睡，侧着身子，双臂间圈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余，像是一场默不作声的邀请。

黛西亚打量着管理者。

这是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漂亮柔顺发粉红色长发，说话时会笑，生气时会皱眉，担忧时也一样。明亮干净的眼睛注视黛西亚时，仿佛她就是她的全世界。

醒来时，她其实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选中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类，但人类身上的气味又鲜明直白地告诉她——这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宝物。

龙留下的气味和她本人温暖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相互交织、密不可分，充斥着浓浓的独占、依恋、孺慕。黛西亚闻上一口，便要在心底对现在的自己埋怨千百句，再费力地挑出属于管理者的一缕细细感受。

黛西亚窸窸窣窣地爬进管理者的怀中，凝视着管理者安然恬静的睡脸，“你别怕我。”

她低下头，小声保证，“我会很快想起来的。”

房间安静许久，久到黛西亚也合上眼睛睡着，才听得一声回复，“嗯。”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

管理者上午办公，下午带着黛西亚在梦乐园各处乱逛，晚上回来还要再加班加点地补上白天没干完的工作。

这一周里，她们尝遍小吃街每一家商铺的点心，看过城堡上方夜空中绽放的绚烂烟花。既在鬼屋被吓得乱窜毁坏道具而缴纳维修费，也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一同望向下方的七彩霓虹。

“那是之前我们休憩的长椅。”管理者的手指点在摩天轮舱的玻璃上，不知不觉间，她们也有了共同的回忆用作话题。

黛西亚手里还抓着第一天时购买的气球，她格外喜欢这个圆滚滚的气球，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它。

黛西亚的视线沿着管理者的手指延伸，却聚焦于玻璃窗中少女的倒影，“真漂亮。”

管理者浑然不觉，“是啊。”

黛西亚说：“我是在说你哦。”

管理者茫然地转头，神经迟钝地将接收到的话语转化成可理解的信号，脸颊一点一点开始发烫，“啊？”

“你并不吃惊……也对，我应该对你说过类似的话了。”

黛西亚用小小的爪子捉住管理者的手，懊恼地说，“我还以为我已经很快了。”

很快地适应布偶身体，很快地面对陌生的人，然后绕开别扭、曲折、试探，直言不讳地坦白自己的内心……最后跨过这些，品尝到名为“嫉妒”的酸涩滋味。

“我们的关系到了哪一步？”她别开眼，第一次询问与自己有关的事项，“交往、牵手、亲吻、同床共枕？都做过了吗？”

在本人面前谈论这些让管理者产生些许错乱感，她讷讷答道，“虽然感觉你的问法有问题，但应该是都做过吧……”

“那很好啊。”黛西亚丢下一颗惊雷。

“与你做过这些事的‘她’要回来了。”

黛西亚低头，缓慢又认真地将一直随身携带的气球牵绳绕过管理者的手腕，系了个略显宽大的绳结，轻快地宣布，“‘褪鳞’的时间很快结束了。”

年轻的龙族藏在布偶里的灵魂对管理者说：“一直瞒着你，对不起。”

管理者摇摇头，眼底没有被隐瞒的恼怒，只有困惑，“为什么说瞒着我？关于褪鳞这个词，你在失忆前就和我说了，希德也在调查。”

“那个魔法师找不到的。”

黛西亚摇头，“这本来就是只在龙族传承中代代相传的弱点，不会有龙留下记录或者告诉外人。”

龙族拥有太过漫长的生命。

就和管理者担忧的一样，记忆对龙族并不是最重要的存在。他们经历、遗忘、再经历、再遗忘，以确保在找到独一无二的珍宝前能够永远保持热忱。

造物主给予龙族得天独厚的力量与漫长的寿数，也在他们寻找珍宝的路上设下小小的考验。

“你就是我的珍宝，我是为了……再一次喜欢上你来到这的。”

龙族的血脉短暂地将黛西亚带回梦乐园最初建立时期，因为那时梦乐园就是她要守护的珍宝。

她的本能将管理者与梦乐园、未来与过去放在天秤两端，残酷地衡量着孰轻孰重，而后如同修剪花草那样减去不必要的枝桠。

但这个命题本身已经没有比较的必要。

黛西亚牵住管理者的手。

她在她的怀中睡去，又在她的怀中醒来。她过去的珍宝已经成为她的珍宝，她的财富亦被她支配。

她被她的一言一行牵动心绪，喜怒哀乐都如此鲜活。她的珍宝光彩夺目、熠熠生辉，无需打磨便让她心驰神往。

……唯有一件事是遗憾。

“如果我能变回原型，我也想圈住你睡觉。”

记忆在回拢。

“或者我是人形……”黛西亚不甘心地强调，“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好看，你会被我迷倒的！”

剩下的时间越发紧迫。

“但当个飞鼠也挺好的。”她最后留了一点时间用来存放私心，视线落在有些漏气的粉色飞鼠气球上，“能够很便利地被记住。”

她是从记忆之海上短暂浮上海面的浪花，现在她要带着这一周的记忆下潜，回到该回的地方了，“……不能忘记我，不然我会生气的。气球要一直留着，等我醒来还要在！”

管理者轻轻抱住又要入睡的黛西亚，“好霸道啊。”

黛西亚的爪子扒住管理者的衣领，她已经困倦得闭上眼，但大有不答应就再失忆两个月的气势。

于是管理者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如鹅毛的吻，“我会的。晚安，黛西亚。”

“等你醒来，我们再去一起玩吧。”

＊

褪鳞意味着成长。

褪去旧鳞，更换新鳞，新的爱意在新的身躯里滋生。呵护与占有，依赖与排他，孺慕与贪念混成一团，交织成龙族对“宝物”的全部理解。

对黛西亚来说，分辨出其中的某一种感情太难了。

她只知道，她的褪鳞是由管理者而起，无论是褪下的鳞片，还是长出的新鳞，都选择爱她。

＊

黛西亚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撒娇耍赖：“管理者，我的气球呢？你扔了吗？那是我们爱情的象征，你不能……”

“这里。”管理者打断黛西亚，她抬抬手腕，气球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我在等着你帮我解开呢。”

【管理者的恶意深渊】

我做了一个怪诞的梦。

梦里有个人向我敞开怀抱，她捋过我的发丝，巧笑嫣然。银发如打卷的奶油糖霜，亮片与星芒点缀其中，一部分披散在肩头，另一部分扎在耳后。

而当我切切实实被她搂进怀中时，她变成了一只巨龙。

龙扇动翅膀，载着我飞入银河。我摘下群星中的一颗，再回首，龙又变成小小的飞鼠气球。悬绳牵在我的手中，和我一同慢悠悠地降落于地面。

于是我有了一只陪着我的气球和一颗照亮前路的星星。

黛西亚和希德身上还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但没关系的。

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共享着同一个未来。我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了解彼此。

……我留在恶意深渊里的内容，你能看到吗？希德？

【希德某日留下的纸条】

一切终将如您所愿，我的管理者。

参加了@欢迎来到梦乐园同人站 主办的一周年接力活动，方便的小伙伴可以去wb吃吃其他老师的粮（比大拇指）

当然去微博探望我也大支持，名字写在专栏里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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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黛西亚X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