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欢迎来到梦乐园】 第21章 德米安生贺接力

1.

德米安有关生日的记忆是从六岁那年开始的。

那时他和父亲书房里的办公桌一样高。小小的德米安踮起脚尖，扒住桌沿，费力地探头，看着母亲依次点燃了生日蛋糕上的三根蜡烛。

橙红的烛火在他眼底跳跃。

父亲将年幼的德米安抱起，让他坐在臂弯上，宽厚的手掌抚过德米安细软的金发，“过生日时每个孩子都会许愿，三根蜡烛代表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要许给国家。”

父亲如此教导：“愿洛维斯永远和平强盛，愿拂晓的光捍卫我们的荣耀。”

2.

“第一个愿望，我会许给国家。”

十二岁的德米安说：“愿洛维斯永远和平强盛，愿拂晓的光捍卫我们的荣耀。”

这一年德米安开始在士官学校修习。从木剑到新手用剑再到寒光凛冽的钢剑，他的掌心磨出一层茧子，开始拥有守护他人的力量。

士官学校下课后，德米安还需要端坐在书桌前，啃读对他年龄来说过于晦涩的书籍。

偶尔会有同窗从学习室的窗户前跑过，欢快的笑声从窗户缝儿里钻进来，令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偏移。

一只手扒住窗沿，敲响玻璃，毛绒绒的橘色脑袋随后探出。

“德米安！”新来的转学生招呼他，“一起城北的森林玩吧，听说来了只大棕熊。”

窗沿下传来小小的惊呼，女声一板一眼地纠正：“贝汀那，不可以直呼德米安大人的名字！”

另一个声音更加稚嫩，“乡下人果然是乡下人。”

贝汀那不满地嚷嚷：“什么啊，不是你们让我来邀请德米安的吗。等等、沙菲，别踢垫脚的石头，我要站不稳了——”

然后是一阵大呼小叫和追跑打闹的声音。

德米安坐立不安，频频看向窗口。教官敲了下黑板，他立刻低头道歉，“老师，我可以去看一下吗？就一下。”

得到允诺后，德米安跑到窗边，看到贝汀那仗着略胜一筹的身高双手举起沙菲，稳稳地放在几块石头垒成的平台上，被踢了下小腿也毫不在意地笑着，“别挑毛病了，接下来换你来……啊，快看，德米安出来了。”

于是三双眼睛齐齐望向德米安。

德米安握住窗沿的边框，房间内的高差让他不得不俯视他的好友。这几尺的距离，是君臣间的距离，是责任的距离。但在孩童时期，也是可以被几块石头弥补的距离。

“贝汀那，沙菲，奥菲。”金发的王储矜持地点头，眼底却是显而易见的喜悦，“等我几天好吗？下周我们一起去。”

“诶——”贝汀那双手垫在脑后，还想说些什么。奥菲利亚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没问题，那我们先走了。”

德米安在狭小的窗口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路的拐角处，他才重新回到座位上，翻看那本砖头厚的教材。

教官叹了口气，“殿下，你是洛维斯未来的统治者，没有那么多时间供您玩乐。更何况，下周就要对您的学习成果进行考核……”

“我知道的，我会努力的。”德米安低头，手指拨弄书页的边角。

因为他是王子，所以必须忍耐寂寞；因为要承担国家的重量，所以必须努力变强。

他都明白，他都知道。

十二岁的德米安垂下视线，小声问：“如果我提前完成学习任务……我能和他们一起去找棕熊吗？”

3.

“第二个愿望，我会许给人民。”

十八岁的德米安说，“我将谦恭、正直、怜悯、英勇。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匡扶正义，我发誓维护洛维斯人民的幸福。恪尽职守，终身律己。”

这一年德米安成为了正式的骑士。

厚重的剑身，锐利的剑锋。父亲的剑点在他的肩，他半跪在红毯之上，恭敬地低头，朗声宣读自六岁那年从未变过的第二个愿望。

右手握拳压在心口，心脏跳动滚烫。

国王扶起德米安，让他面朝台下。

他的同僚、他的同窗、他的战友站在离授勋仪式最近的地方。他们有的先他一步成为骑士，有的还要再等上几年，但最终所有人都将成为骁勇的骑士，践行自己的信念和誓言，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离站台稍远些的是簇拥的人民。孩子骑在父亲的肩头，白发苍苍的老人由女儿搀扶，他们看不清台上人的面容，但认得礼炮与颂歌。当悠扬的乐曲响起，礼炮在天空炸开，彩带纷飞落下，掌声和笑声也随之而来。

再远些是洛维斯广袤的领土，城镇、森林、草原、湖泊……风传递着消息，拂过金黄的麦田，拂过教堂彩绘的玻璃，不知疲倦地奔跑庆祝。

“看啊。”国王笑着说，“一切都很美好。”

“德米安，在不远的将来，你将继承我的位置，成为洛维斯的统治者。”

“但你要记住，这并不意味着洛维斯属于你。它属于拂晓骑士团，属于人民，属于生活在这里的一草一木。你的身份能带给你的从来不是专横的权力与满足**的贪婪，而是足以守护洛维斯的力量。”

“——为你能够肩负责任而自豪吧，我的孩子。”

“我会的，父亲。”

德米安说，“在我强大到能保护一切前，请再等等我。”

国王笑而不语，只是拍了下他的肩。

4.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父亲病倒，他捡到了真理之书的残页，利用残页的力量消失在他人面前，把责任全部交给了另一个德米安。

在没人能看到他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他有过无数次的懊悔，也有寥寥无几的解脱感。而每每因逃避感到解脱和庆幸时，更加巨大的愧疚便如同海浪般向他扑来。

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海。

孤独熄灭了月亮与星空，天空与海洋都是深邃的黑。他困在这片海域中，海面下到处是名为“自我怀疑”的暗礁与漩涡，稍不留神便会被彻底吞没。

最开始，德米安和自己对话维持神智。

他从最近的经历讲起，从二十岁的人生向前倒推，第一次指挥骑士团、第一次斩杀魔兽、第一次结识好友……第一次生日许愿。

“第一个愿望，要许给国家。第二个愿望，要许给人民。第三个愿望……”

德米安说不下去，也想不起来了。

他的誓言、他的愿望都如同插在蛋糕上的蜡烛，风一吹，便彻底灭掉了。

于是他的世界只剩下了起伏的涛声。这旋律周而复始，带着麻木的痛，邀请他坠入最深的海底……

然后，从异世界被召唤于此的少女，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5.

管理者回收真理之书残页的那天，德米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他遗忘的孩提时代的记忆。母亲点燃蜡烛，父亲将他抱起，然后……

“过生日时每个孩子都会许愿，三根蜡烛代表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要许给国家。第二个愿望，要许给人民。”母亲说，“第三个愿望，要许给你自己。”

“你长大的过程中，注定会因为你的身份遭遇磨难。你会羡慕他人的亲密无间，也会心生怨怼，甚至独自哭泣。”

“所以，答应母亲。把许第三个愿望的机会留给自己。那是属于王族的、全部的自由。”

6.

“德米安！”

梦乐园的管理者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生日蛋糕坐在德米安身旁的沙滩上，“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海风温柔闲凉，海面倒映着闪烁的星河。海浪盖住管理者在沙滩上踩下的一串脚印，退去时留下细沙与贝壳。

蜡烛在德米安面前点燃。

“许个愿吧。”她言笑晏晏，“然后就可以吹蜡烛吃蛋糕了。”

“……谢谢。”

德米安郑重地道谢，“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

“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嗯。与你相处的时间很宝贵，所以我都记得。”

德米安闭上眼，单手贴在心脏上方。这个姿势比起许愿，更像是一名骑士在宣誓忠诚。

“第一个愿望，我会许给国家。”

十二岁的德米安说：“愿洛维斯永远和平强盛，愿拂晓的光捍卫我们的荣耀。”

他从未因自己的努力而后悔，从未因这个目标而放弃自我。他在追逐知识与力量的途中收获志同道合的朋友，从他们那里获得对幸福快乐最初的认知。

“第二个愿望，我会许给人民。”

十八岁的德米安说：“我将谦恭、正直、怜悯、英勇。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匡扶正义，我发誓维护洛维斯人民的幸福。恪尽职守，终身律己。”

他也曾违背自己的誓言，也曾当了可耻的逃兵。一念之差造就荣光的两面，他不想为自己开脱，因为如今的他已经明晰，背负选择产生的代价亦是一种责任。

“第三个愿望……”

海风揉乱金发骑士的发丝，他睁开眼，温柔的眼眸里倒影满天星斗，“我的第三个愿望很贪心。”

德米安想，倘若把他的一生比作时钟，他恰好在六点钟意识到王子的身份，十二点钟接受骑士训练，十八点钟肩负责任。

然后，时针追赶分针，让他在二十四点钟能与她相逢。

这是一圈的刻度，是上一圈的结束，新一圈的开始。他何其有幸，人生的旧一段于她结束，人生的新一段于她开始。

“第三个愿望，我会许给自己。”

他的灵魂如同生日时许下的三个愿望，被均匀地切割成三份。一份属于国家，一份属于骑士，一份属于自己。

二十四岁的德米安说：“我希望我能为你分忧，被你依靠，我希望你能得到想要的事物，我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梦想，我希望我能……始终被允许陪在你的左右。”

这是他许给自己的愿望，他全部的自由，也是他灵魂的……

「三分之一」。

*德米安中心的生贺文，成长向暗恋向，捏造有。

*有幼年骑士三小只和管理者出没。

*参加了24h接力企划[洛维斯国王投喂计划]，其他相关内容可到wb/lofter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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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德米安生贺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