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置剩余牛奶的柜子已经差不多快空了,可是排队的人还有挺多,这意味着还有许多人既在花时间等,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蜘蛛听到一个小男孩的笑声,不过那笑声不是快乐的笑声,而是夹带着炫耀的笑声。
“呵,只有聪明的人才能领到牛奶。首先你要早来,7点来。领了一份之后,把身上的外套脱掉,那个店员就认不出你了,你又可以再去领一份……”小男孩喝完一袋牛奶之后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第二袋牛奶,他的口袋里还露出两袋牛奶。
脱件外套就能不认识了?蜘蛛觉得这女店员纯粹是不在乎小男孩多领一份。当然,也不能排除她是个脸盲者,或者她没空记那么多张人脸的可能性。
他的伙伴,另一个小男孩问他:“那也才两袋啊,你怎么能有四袋牛奶?”
小男孩悠游自如地回答他:“你可以和店员说你家里还有两个人领不了,你就能拿到三袋牛奶。”
店员顶多是被小男孩的演技骗到了,或者这是公家的东西,她不介意被小男孩多领走。蜘蛛不确定小男孩家里是不是有两个人领不了牛奶。有些事情要是真追究起来,可能要赔上一阵子的精力,这便会浪费它找其他线索的时间。
这时它看到一个浅眼睛的小男孩离开了队伍,他走到路灯旁,但是又一直望着窗口。
不夸张地说,他的衣服可能穿了数十载,像是从祖父辈传下来的童衣。缝缝补补,既褪色又缩水,牢牢地勒在他身上。
这才是需要牛奶的人吧。蜘蛛开始揣测起浅眼睛小男孩的想法,他是觉得轮到自己没牛奶了才离开队伍的?可是他还望着窗口,明显是抱有希望的样子。
蜘蛛爬上玻璃重新数了下里头牛奶的袋数,还有十袋。该不会是为了把机会留给他身后的那位老人吧,蜘蛛觉得小男孩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姐姐,我也想要喝牛奶。”一个小女孩扯了下她姐姐的裙角。
她的姐姐并没有带着妹妹上前排队,立刻否决道:“不行,太丢人了,只有穷人才可以领。”
小女孩咽了下口水: “那我们去买吧。”
她的姐姐紧锁着眉头,小声地与她说:“我们没有钱……”
小女孩就这样失落地被她姐姐带走了。
蜘蛛乍然就联想到了一句话——善意是建立在怜悯之上的。
因为一个人不想被他人同情,所以那个人就不会寻求任何帮助。
牛奶分发完毕,排队的人们开始散开,各自走向不同的地方。
门前没有人,女店员的表情霎时间就垮了下来。她似乎很讨厌这份工作,她恨自己站在店铺里的每一秒。
一对夫妇气势汹汹地来到店铺门口敲打着玻璃窗,不过他们并不是神罚者。
“叫你们老板出来,快点!我丈人喝了你们家的牛奶吐了一早上,赶紧的!”女人火冒三丈,如果不是隔着玻璃,女店员的辫子可能都会被她扯断。
女店员毛毛愣愣地打起电话与老板说明情况,在等待老板过来的中途,这对夫妇还在向四周吆唤着:“不要买他家的牛奶,肯定是过期的,不然我丈人不会吐到虚脱的!”
围观的人数变多了,有人也开始像麻雀一样啁啾起来:“怪不得便宜卖,好东西的成本摆在那里,他们这就是拿人命赚钱!”
“就是就是,我作证。我上次买了一回,我家小孩喝了也说不舒服,我还以为是他自己的问题。”
“真是看错他们家了,还免费送,免费送人去医院看病吧!”
蜘蛛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如果是对家请来的演员那确实比科林要专业多了。
肯采开车来到了店铺门口,他首先要平息众怒。起头的夫妇向他索要赔偿,他二话不说就掏出了现金。
人们还以为他是做贼心虚,想用钱摆平事端。结果肯采让女店员开门,自己进去拿了一袋牛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牛奶喝进了肚子。
这下说闲话的人才开始闭口不言,不过有个中年男人在离开前还是抛下一句话:“谁知道是不是好坏掺和着一起卖的,浅眼睛的心都黑。”
肯采决定将牛奶的价格上调,同时取消掉最近免费的派送活动,他将宣传牌摘了下来。
在附近的浅眼睛小男孩看到后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焦愁地说道:“我相信你们家的牛奶,不要取消掉活动好吗?”
肯采没有同意小男孩的请求,不过为了以示感谢,他从另一个柜台里拿了两袋牛奶,并将其赠予了小男孩。
“孩子,你现在不要到处乱跑,很危险。”肯采打开车门时还不忘警示下小男孩。
小男孩点了下头,随后就伫在原地望着肯采的车越驶越远。
蜘蛛猜想这个小男孩之所以乱跑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家,浅瞳人在沙姆想要有个完整的家简直比被闪电劈中的概率还低。
小男孩喝下一袋牛奶后,无声地蹲在附近的街角。他将头埋进自己的臂膀,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小团。
这还只是秋天,蜘蛛躲在他身旁的地砖缝隙里,它太熟悉他的这种动作了。
开场白该说什么?喂,你是不是不知道该去哪啊,你还有没有在世的亲人啊,你会不会乘车啊……蜘蛛本人脑内正组织着语言,它有些想出手帮一下这个小孩,但这需要掌握好语气……
“额……”
它刚开口就注意到迎面有一只菱形虫飞了过来,还带着格外刺耳的响声,另外有一个银发青年跟在虫子后边,也朝这里行走着。
完了,这下他们两个都得没。
“别起来!捂好鼻子!会死的!”蜘蛛喊出了声。
菱形虫停到了小男孩的头上,他还是被吓得站了起来。
仅仅一刹那,菱形虫就飞到其脸颊,小男孩大咳了一阵,接着就四肢抽搐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就像是新生的蚕蛾迫不及待地要挣脱丝茧,他的手指不断抠抓着自己的头,甲缝也因为破口的血慢慢变红。周遭的物体似乎都在为之剧烈摇撼,嚎咷渐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