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横影 第2章 镇中惊变

北岸的镇子比乘舟想象中更显萧索。青石板路上坑洼不平，不少房屋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偶有几个行人走过，也都是步履匆匆，神色戒备。

她按照记忆中零碎的线索，寻到镇东头一条僻静的巷子。巷子深处有座斑驳的木门，门楣上依稀能看出“苏府”二字。乘舟站在门前，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抬手轻叩门环。

铜环撞击木门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却迟迟没人应答。她又敲了几次，门内始终一片死寂。

“别敲了，这家人早就不在了。”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乘舟回头，看见位挎着竹篮的老妪，正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她。

“不在了？”乘舟心头一沉，“请问您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大约五年前，这里住着一位姓苏的夫人……”

老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五年前那场瘟疫，苏家人就没剩下几个。后来听说仅存的小女儿被远亲接走了，这宅子就空着了。”

瘟疫？乘舟怔在原地，指尖微微发凉。她记忆里的苏家还是热闹的，那位待她极好的苏夫人总爱笑着唤她“舟舟”，怎么会……

“姑娘是来寻亲的？”老妪见她脸色苍白，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乘舟勉强点头，喉咙有些发紧：“是……找一位故人。”

“唉，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分别了就难再聚了。”老妪叹着气，转身慢慢走了，“姑娘也别太执着，早些离开这镇子吧，不太平。”

乘舟站在苏府门前，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她抱着木箱，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镇子上空的日头明明很亮，却照不进她心里半分暖意。

走到镇口时，忽然听见一阵喧哗。几个穿着短褂、面露凶相的汉子正围着一个挑货郎，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抬脚就踹翻了货郎的担子，竹筐里的零碎物件滚落一地。

“说了这镇子东头的地盘归我们管，交了孝敬才能过，听不懂人话？”横肉汉子唾沫横飞地吼着。

货郎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地作揖：“爷，行行好，小本生意，实在拿不出钱……”

“拿不出？”另一个瘦高汉子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抢货郎怀里的钱袋，“那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乘舟皱紧了眉，正想上前，却见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地冲了过去。

“住手。”

段横不知何时出现在镇口，她依旧是那身粗布短打，腰间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往那几个汉子面前一站，明明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却自带一股慑人的气势。

横肉汉子转头见是个女子，顿时嗤笑一声：“哪来的野丫头，也敢管爷的事？滚开！”

段横没说话，只是眼神一沉，抬脚就朝横肉汉子踹过去。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只听“哎哟”一声，那汉子已经捂着肚子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其他几个汉子见状，顿时炸了锅，纷纷抄起手边的木棍、石头就朝段横扑来。段横身形灵活，不断的在人群中穿梭，她没拔刀，只用拳脚，却招招利落。不过片刻功夫，那几个汉子就被打得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滚。”段横冷冷吐出一个字。

那几个汉子哪还敢多待，连滚带爬地跑了。

货郎连忙爬起来，对着段横连连作揖：“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段横摆了摆手，弯腰帮他捡散落的物件。乘舟走过去，也蹲下身帮忙。

“你怎么还没走？”段横见是她，有些意外。

乘舟捡起一个掉在地上的木梳，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低声道：“没找到人。”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段横动作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只是将捡起的物件放进竹筐：“这镇子确实乱，你一个姑娘家，天黑前最好找个地方落脚。”

乘舟抬头看她，段横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方才动手时的凌厉褪去后，眉宇间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渡口的船……还回去吗？”乘舟轻声问。

“今日不回了，得在镇上歇一晚。”段横将最后一件物件放进筐里，站起身，“我知道镇上有家客栈还算干净，要不要一起去？”

乘舟望着她，心里那片因寻不到人而变得荒芜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松动了。她点了点头：“好。”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走在镇口的土路上。货郎挑着担子，远远地跟在后面，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感激的话。风拂过，带着路边野草的气息，乘舟忽然觉得，这北岸的镇子，好像也并非全然那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