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念 第92章 三号星球

小区隐藏的实验室里，林知照脸色平淡地看了看跟陆云初一起回到这个空间的彩色体NPC。

每一个看起来都平平无奇，身上满是劫后余生的侥幸，倒也是人之常情。但实际上，他们的情绪都游离在表面之上，像是跟随着刻板程序展现出特定状态。

至于陆云初，他还有力气跟齐寒舟斗嘴，可见也只是看起来狼狈了些，精神头好得很。

“你们看这边。”总忍不住想为脱离困境献出一份力的宋秋喊他们过去，一只手指着实验室墙上的某处痕迹。

彩色体NPC过去围观，但整体反应平平。

齐寒舟看了几眼，说：“这划痕是一个时辰内新添的。”

不知道为什么，陆云初下意识看了一眼林知照，匆忙一瞥，然后顺手拍了下齐寒舟的肩：“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重点是涂料里面的墙壁，金属材质，什么房子还要用金属建造？”

齐寒舟有点不大高兴，冷笑一声说：“你将外面这层全部刮了，不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他的本意是故意寒碜他，没想到陆云初不要脸，很浮夸地回了句：“哇，好有道理，师弟，上。”

齐寒舟咬牙切齿：“谁是你师弟？”

陆云初虚伪一笑：“谁再喊我师哥谁是狗。”

林知照见怪不怪地撇开眼，又忍不住在齐寒舟出声前提醒：“这种材质和深渊上的围栏材质一样。”

见他说话了，齐寒舟忍了忍，脸色很臭地走到了边上。

余一舟慢慢抬起手臂做了个举手的动作，说：“我觉得这种金属墙壁，和我们刚才待的那个废弃飞行器里有点像。”

宋秋想了想，跟着点了点头：“那当时怪物们不敢靠近，会不会就是因为这种金属的存在？”

这里的无脸怪物只在晚上出现，应该也是那两排围栏的限制。

在场从彩色星球回来的人里，只有陆云初还没发表意见了。

林知照抬眼朝他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正看着NPC的方向：“云初，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有可能，夏教授，你怎么看？”陆云初忽然提及一个陌生的称呼。

林知照顺着看了眼角落里那个姓夏的女NPC，原本没发现什么不同，但当她抬头看过来，一只手下意识在胸前挡了一下时，林知照才注意到她脖子里挂了一个东西。

陆云初对她笑了笑，说：“其实这种金属的颜色很普遍，但它的色泽给人的观感有点奇特。之前在飞行器里的时候，我总时不时地觉得头晕眼花，本来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但现在看来，另有隐情啊。”

他这些话，林知照只听进去几个字，眼神就猛地一沉，目光不自觉凝聚在了陆云初满是血污的身上。

NPC夏纯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了，捂在身前的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陆云初抬腿走过去：“我之前救你的时候，就发现你好像很看重脖子上那条项链，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项链上的坠子用的就是这种金属吧？”

看来夏纯是个关键NPC。

陆云初把话说到这份上，其他人就是再傻也该听出来了。

夏纯眼神躲闪着，最后声音很低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装傻多没意思，”陆云初轻笑出声，“我见过你的名字，就在你的同胞们修理好的飞行器上。”

夏纯慢慢抬起头，她可能并没有预料到陆云初会知道这么多。

不过陆云初这次没胡扯，之前在飞行器上除了监工，他没一直闲着，好巧不巧地发现了几本科研笔记，而他本人又很巧地有一点过目不忘的技能。

“熹光计划A组负责人，夏纯教授，主理任务是变异体防护，所以说这种金属，应该就是你们在研究防御措施中发现的吧？”

夏纯松开手，坠在身前的金属项链完整地展露了出来。

她的神情无比平静：“你猜对了一半。”

陆云初没有立即给出反应，而是等了几秒才忽然说：“我最不爱听人卖关子。”

夏纯眼里露出一点不解。

林知照垂眼笑了下，尽管笑得并不明显，齐寒舟还是眼尖地发现了。

他其实对林安此人说不上厌恶，只是一旦同时想到裴曦和林安两个人，就有点控制不住地想退避并讥讽两句。

下一秒，陆云初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他不打算继续跟话里有话的夏纯绕圈子，直接转了个弯就要往门外走，话题也转换得很迅速：“唐萍说自己有个女儿，但她根本没有生育过，她嘴里说的女儿要么不是亲生的，要么彻底是假的。”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有三个不同的空间，彩色、灰白、线条。

考虑到变异怪物、飞行器、末世环境等元素，陆云初更倾向于科幻的解释，所以暂且把这三个空间当做三个星球，再从人体构造由繁到简，分别记为一号、二号、三号星球。

陆云初走到实验室门口，回过头来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投向林知照：“知照，帮个忙？”

林知照不抵触和他对视：“看出来了？”

陆云初拽了拽袖子，这次入障倒贴了一身衣裳，真让人有点不爽。

但能再次和林知照汇合，那些不愉快就可以抛诸脑后了：“想请你帮我验证一下。”

这话说的够客气，不像才送走的那位，嘴里吐不出几个好词，反倒是把面前这个衬得格外眉清目秀。

林知照不再多说，垂到腿边的手并起两指，手腕翻转，指尖略微上抬了一下，一抹流光腾到半空盘旋一圈，眨眼的功夫，他们所处的这间暗室就彻底变了模样。

在飞行器上待过但关键时候被挤下来的宋秋眼前一亮：“怎么和那个废弃的飞行器这么像？”

陆云初轻飘飘地接了一句：“说不定就是同一个。”

一号星球有一个废弃的飞行器，二号星球有一个伪装成实验室的同款飞行器，如果真是同一个，那这两个空间就该用时间划分成未来式和过去式了。

余一舟脑子里飘过去一堆科幻小说，还是没想明白到底怎么能出去，因为真实境况总是扯淡的。

“那我们到底是穿越的时间，还是穿越的空间？”他为人虽然木讷，但也不好意思一直一言不发，小组作业里全程躺平的人最招人记恨。

“好问题。”陆云初认同地点点头，然后又想到刚才齐寒舟对称给他的信息，一条来自彩色体赵文妤，另一条来自程榆。

那天晚上彩色体赵文妤和余一舟借宿唐萍家，有个NPC上门偷狗被抓，唐萍和吴小栗把偷狗贼关进了杂物间。之后出来喝水的赵文妤意外撞见吴小栗杀人剥皮，所以才叫醒余一舟溜了出去。

杀人剥皮手法残忍，但结合这间实验室里的东西，陆云初认为吴小栗应该不是单纯有虐杀习惯，她很可能是在研究什么。

另一点，程榆说唐萍怀孕了，这就很有意思了。

陆云初把入障后的一堆事大致理了一遍，总觉得脑子有点昏沉：“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唐萍嘴里说的女儿其实是来自未来的女儿？”

他这话一出，宋秋和余一舟又陷入了沉思。

听陆云初在这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胡扯，齐寒舟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感觉自己耐性好了不少。

作为一个死人，他也犯不着注重什么莫须有的仪态：“你闭嘴，中邪了吗？”

陆云初转头看着他，眼里有些莫名的兴奋：“我们应该发散思维，我这也是合理推—”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被突然闪现到背后的林知照一个手刀劈晕，眼皮子一垂径直倒在了对方身上。

齐寒舟往前迈了半步又停住，眼角一抽，说：“他真中邪了？”

林知照选择性忽略了他的问题：“唐萍子嗣缘浅，命里无子。”

他没有对穿越时间还是空间这一点表态，但直接否定了唐萍和吴小栗的母女关系。

宋秋忍不住说：“但她不是已经怀孕了吗？”

齐寒舟的视线从陆云初身上移走，好心搭话：“那也要生下来才算。”

宋秋愣了愣：“哦，也对……”

二号星球眼看都临近末世了，怪物横行，这个孩子不一定能平安出生。

齐寒舟把林知照刚说的话又过了一遍，隐约琢磨出一点深意：“一号星球已经被怪物侵占，怪物消灭了彩色人。二号星球的灰白人需要抵抗夜晚的怪物，和白天的彩色鬼。”

他一边说，一边觉得拗口，这些乱七八糟的称谓，实在有些影响他思考。

“彩色鬼畏火，无脸怪物不怕火，但怕特殊金属。二者一昼一夜，不同时出现，或许是因为无脸怪物覆灭了彩色人的星球，所以彩色鬼惧怕无脸怪物……”因为知道彩色鬼畏火，他们在深渊时还试了火攻，但是对无脸怪作用不大。

宋秋跟上他的思路：“可能因为彩色鬼的前身是人，人是害怕火的，而无脸怪物就只是怪物。”

齐寒舟点了下头，抬眼看向被无视后就一直脸色古怪的夏纯，然后口出狂言道：“所以要判断是不是怪物，直接用火烧就行了。”

“……”夏纯有些憋闷地开了口，“你们自己说的，怪物怕特殊金属。”

言下之意就是，她敢把特殊金属带在身上，就绝对不可能是无脸怪物的同类。

齐寒舟笑了笑：“我信你是人类，但你这么着急反驳做什么，我不过随口一提，还是说，你在心虚？”

夏纯牵强地扯了扯唇：“趋利避害，本性使然。”

能看出齐寒舟的矛头已经对准了夏纯，宋秋紧随其后：“凭你的身份地位，飞行器控制舱里应该有你一席之地，如果真的趋利避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野外？”

用夏纯自己的逻辑反推过来，那就是飞行器里的NPC有问题，要么是简单的私人恩怨，要么就是那些NPC不是正常“人类”。

他们几个毫无预兆拉开了对峙的帷幕，林知照听了一会儿，知道方向没偏，就悄无声息地带着昏迷过去的陆云初离开了唐萍家。

唯一发现他们消失的齐寒舟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虽然看不惯这两个人待在一起，但裴曦那样子确实不对劲，现在也只能由林安看着了。

陆云初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接待所的宿舍里，并且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很快，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陆云初躺着没动，他后脖子还有点疼，林知照敲晕他的时候一点力没收，这个认知不太美妙。

“知照，我总觉得你哪里变了，但我们分开还没24小时，你怎么会突然变了？还是说我想多了？”他没看来人，单从脚步声听出来是林知照。

“……”林知照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最后停在了离床不远不近的位置，“你想多了。”

他知道陆云初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某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不合时宜，不成体统。

陆云初转过去看他，刚好撞上他的视线。

可能是因为太在意，哪怕只是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变化，都能让人捕捉到。

他和林知照对视了几秒，两人似乎都没有要避让的意思。

陆云初勾唇笑了笑，想问为什么现在喜欢盯着他看，明明话没变多，眼神递来的情绪却往上翻了几番。

这些话在嘴边晃了晃，就又都缩回去了，最后只留下一句酸不溜秋的：“就是很不一样，是因为另一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