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顺着他的指向望去,除了地板什么也看不见。
“师兄能感知到天地灵脉?”他疑惑道。
不外乎沈灼惊讶,常人连天道的存在都难以察觉,裴川却能感知灵脉异常。
即便是前世已达渡劫期的沈灼,对灵脉也仅是耳闻。
裴川摇头:“具体说不清,只是直觉有异。”
沈灼想起凤空樽曾说裴川是天道之子,顿时恍然。
这应是裴川与天道气运隐隐相连的缘故。
他思索道:“若灵脉真有异动,先前我们说了会在此处回合,凤家主或许真会前来赴约。”
“正是此意。”
沈灼看向裴川:“在凤家主到来前,师兄不妨先在此安顿下来,暂住两日。”
裴川扫视这间仍萦绕淡淡脂粉气的房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可以住客栈。”
沈灼眨了眨眼,道:“但我和谢元都住这里,师兄单独在外是否不便?”
“你们同住此处?”裴川目光一凝。
“是,右边相邻两间就是我们的房间。”
听到是两间房,裴川神色稍缓,他又环顾了一圈,最终看向谢元,
“……那就叩扰了。”
“裴兄客气,”谢元迎上他的目光,摇着扇子起身,“这间房几日未住人,我去取套新寝具。”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房间里只剩下师兄弟二人,一时寂静。
裴川注视着沈灼,唇瓣几度开合,欲言又止,似乎想要问些什么又说不出口。
倒是沈灼先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股刻意的随意:“师兄,若我日后想与人结为道侣,门内需走哪些章程?”
这问题来得突兀,裴川沉默片刻才一板一眼答道:“只需在宗门名录上登记造册,若有意再宴请师友即可。”
沈灼指间无意识抠了抠桌面,接着追问:“若是同性道侣,也是如此?”
这一问,让裴川彻底沉默。
房间里的空气逐渐凝滞,裴川凝视自己从小看大的师弟,过了好几息才重新开口,
“是谢元?”
这三个字问得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不是!”沈灼急忙摆手,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就是一时好奇,没有真的要结为道侣的意思。”
裴川目光锐利,仍紧盯着他。
看着师弟闪烁的眼神,他唇瓣微动,最终只道:
“……你也到该寻道侣的年纪了。”
还没等沈灼反应,他霍然起身,动作比平时略显急促:“我出去走走,探查一下周边情况。”
他推门而出,正遇捧着一叠床褥上楼的谢元。
谢元捧着一手的床褥,问道:“裴兄如此匆忙,要去何处?”
裴川脚步不停,余光扫过他:“外出查看。”
他匆匆离开,很快便于谢元擦肩而过。
谢元踱步进屋,将东西放在榻上:“你同他说了什么?怎么跟将人吓跑了似得。”
“……没说什么。”
谢元凑近端详他的面庞:“看着可不像。”
沈灼被他看得脸颊发烫,避开视线:“就随便问了问门规。”
“哦?是吗?”谢元轻笑一声,不再逼问。
裴川确实只在外转了一圈便回。
这一夜,三人在春楼相安无事。
次日,果然如他们所料,一只拖着赤色尾焰的纸鹤落入房中。
那纸鹤尾巴上的火焰太过灼目,只需一眼,便知出自谁手。
沈灼瞥了一眼,道:“这是凤家主的手笔?”
纸鹤飞入屋内盘旋两圈,似在辨别气息,最终落在裴川面前。
裴川刚摊开掌心,纸鹤便自行展开,化作一张信笺飘落。
他看完上面的字迹,顿了顿道:“确是凤家主传讯。”
“写了什么?”
裴川索性将信纸置于桌上。
纸上画了个简略的地图,大陆中心被朱笔画了个圈。
旁边只有六个字:
“灵脉逆流,速来。”
沈灼的指尖描摹“灵脉逆流”四字,动作忽地一顿。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在纸面上抠出指甲印痕。
他猛地抬头看向裴川,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灵脉逆流?”
谢元虽不谙灵脉之事,也收起散漫,问道:“灵脉还会逆流?”
“通常不会,灵脉乃天地根基,其流转自有规律。”沈灼解释道,“一旦逆流,绝非小事,甚至可能动摇天道平衡,令世间秩序崩毁。”
“可为何会逆流……”裴川沉吟道,“是因为我们破坏了桃蘅君的布局?”
沈灼看向裴川,又瞥向谢元,脑中飞速梳理线索。
桃蘅君拦截灵脉,导致怨气外泄,而他们为了阻止怨气危害人间,破除阵法。
结果本应恢复正常的灵脉,却出现了逆流。
“桃蘅君此举……”沈灼的声音带着不确定,“莫非是为了阻止逆流,缓解灵脉本有的异常?”
裴川也陷入了沉默。
若真如此,他们先前的行动非但未解决问题,反而加速了危机。
“无论如何只是猜测,毕竟无人知晓桃蘅君真正意图,但灵脉逆流确已发生,当务之急是阻止它。”裴川指了指地图上刺目的红圈,“先赶过去再说。”
“我明白,”沈灼看了看二人,“动身吧。”
不再多言,三人收拾行装离开春楼。
门外,裴川并指召出佩剑,银白色的剑身流光溢彩,应召而出悬浮在低空。
他正欲如往常般带上沈灼,却见师弟指诀一引,其佩剑稳稳停于身前。
裴川动作一顿,他清楚记得分别时沈灼仅练气修为,而御剑需至金丹才可而行。
“小灼,你已结丹?”
沈灼被师兄问得心头一跳,面上掠过一丝心虚。
在破除阵法时,桃蘅君将残余的仙力渡给了他,那时也不过筑基八阶,至于其余修为……
他忽然想起前几夜,总以治病为由叩响谢元的房门……
沈灼悄悄瞥向系统面板,上面的常规任务赫然已来到(7/15)。
他清了清嗓子,稳住心神,避重就轻解释道:“不知为何,我吸纳了桃蘅君残留阵中的仙力,借此机缘侥幸结丹。”
说罢,他也不敢直视裴川,只专注盯着自己的剑尖。
裴川察觉到,沈灼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了旁边谢元一眼。
他看着神色不太自然的师弟,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升起来。
但眼下情况紧急,并非追问之时。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既如此,便各自御剑吧,全速赶路。”
沈灼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应声,率先踏上了飞剑。
凤空樽标注的地点不算太远,一日便已赶到。
只是下方的景象叫他们看不出任何异常。
沈灼再三确认:“就是这里?”
裴川取出地图比对:“按照地图上所示,确实无误。”
凤空樽所画红圈范围颇广,覆盖大片茂密森林。
放眼望去郁郁葱葱,林间鸟鸣啁啾,与他们预想中灵脉逆流的场景截然不同。
“就是这里?”谢元环顾四周,疑惑道,“除了灵气似乎比别处更活跃些,也看不出异常。”
沈灼也觉诧异,他展开神识,片刻后指向林缘:“那边有个村落。”
三人对视一眼,在村落附近降下飞剑,决定前往查探。
村落也如森林般一样宁静,茅屋瓦舍错落有致,规模不大,没什么不同之处。
谢元一展白玉扇,摇着扇子望着村落,问道:“你们觉得有何不对之处?”
沈灼摇头:“没有。”
裴川仍握着地图:“先找凤空樽,或许他能解答。”
这时,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看到他们三人,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远远招呼道:“哎呦,几位仙君是外来的客人吧?稀客!快到村里歇歇脚。”
谢元闻言,拱手道:“我们确是路过,正想打听一人,可曾见过一位身着红衣、相貌颇为惹眼的男子来过?”
老农一听这个描述,连连点头:“有啊!那位红衣仙君昨日来过,那身的气派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那您可知他现在何处?”沈灼问道。
老农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手:“仙君嫌咱们村子简陋,绕着村子走了两圈就走了。”
“走了?”
几人均感意外,凤空樽传讯让他们“速来”,自己却先离开了?
裴川问:“那可知他去向?”
“这还真是不清楚,”老农答道,“仙君一直说着这里太过简陋不是住人的地,许是去附近镇上落宿了吧。”
“原来如此,”谢元神色不变,依旧笑吟吟,“对了,还未请教老人家,贵村叫什么名字?我们一路行来,见此地景色怡人,实乃佳处。”
老农听他夸赞,更是高兴:“咱们这儿叫药溪村,喏,就村口那条小溪的水,传说曾有一位仙人在溪流上游长住,在湖边种了不少药材,所以才叫这名,那溪水里听说含有仙力,也是沾了仙人的光哩。”
“药溪村……?”沈灼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再次扫过这个宁静的村落,脸色却一点点白了下去。
这异常反应立刻引起裴川注意,低声问道:“小灼,怎么了?这村子有何不妥?”
沈灼对上裴川探究的目光,回答道:
“我听说过这个村子……但不是在现在。”
裴川想起沈灼曾言自己来自未来,问道:“和魔气有关?”
“对。”沈灼点头道,“药溪村,正是魔尊首次现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