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说体内有一种满足感,可在沈灼看来,却有一缕怨气正缠绕在他周身。
沈灼放下茶盏,顺道收回目光,心中已经明了。
他没再多留,搁下茶钱,起身走出茶馆。
一路打听,沈灼来到城西一条颇为繁华的街道,手边有座雕梁画栋的三层楼阁。
此时还未到宾客盈门的时间,楼中已隐约传来莺声燕语。
沈灼抬头,看见门楣上悬着一块匾,写着“春楼”两个烫金大字。
一进楼内,甜腻暖风扑面而来
大厅流光溢彩,四周梁柱描金绘彩画着鸾凤和鸣的图案,数盏琉璃宫灯从屋顶垂下,光线透过轻纱,随风轻晃,添了几分旖旎。
楼梯蜿蜒而上,沈灼抬眼望去,只见好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盯着他倚栏巧笑。
目光相触,她们便发出一阵轻快的娇声。
其中一位提着裙摆缓缓下楼,迎上前来,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头一回来我们春楼吧?想玩些什么,让奴家好好伺候您可好?”
一股脂粉香气直冲鼻腔,沈灼两辈子都少接触这类气味,不禁眉头微蹙。
他不动声色地退开半步,递过一小块碎银:“寻个雅间,我想先歇歇。”
那姑娘接了银子,笑容更甜,忙不迭地引着他往楼上走。
她一动,身上饰物叮当作响。
沈灼落后一步,随意打量着楼内的布局,心中悄然记下楼内的结构。
他随她穿过三楼铺着地毯的走廊,右手边是栏杆,望下去是挑空的大厅,左手边房门紧闭,偶有丝竹笑语传出。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似是房门推开。
沈灼并未留意,继续跟着往前走,不料手臂蓦地被人抓住。
“沈道友?”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沈灼回头,只见半开的雅间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
那人手中持一把白玉扇,却不见摇动。
沈灼看向谢元的脸,察觉他神色有异,不见平日的戏谑。
谢元的目光扫过前面的引路姑娘,最后牢牢锁在沈灼的脸上。
“你怎么在这?”他声音压得低,听不出喜怒,“真是好雅兴。”
沈灼不明所以:“这么巧,谢道友也来春楼玩?”
“玩?我倒想问问沈道友,是哪阵风把你吹到这烟花之地来了?”
沈灼依旧不解:“我来这里,不是很正常?”
谢元脸色一沉:“你喜欢女人?”
沈灼试图挣脱他的手,没想到对方抓得更紧。
“谢道友这是做什么?”沈灼被他夹枪带棒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快,“我没细想过,大概是吧。”
谢元脸色更难看:“那你来春楼做什么?”
沈灼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谢元直接拽着他的胳膊把人拉进房间,动作毫不客气,沈灼被带得一个趔趄。
沈灼好不容易稳住形,皱眉道:“几日没见,你怎么这么大气性。”
谢元冷哼一声,朝门口瞥去。
前引路的姑娘正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知该不该进。
被他眼神一扫,姑娘立刻退了出去不再看热闹,顺手把门带上。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谢元终于松手,冷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倒要听听,怎么个不方便法。”
沈灼不知他为何动怒,但想到谢元早已牵涉怨气一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将天地灵脉与玉佩的线索简单告知。
谢元听罢,面上挂上一副难以明说的神色:“所以你真只是来查怨气的?”
沈灼依然不明所以:“不然呢?”
谢元紧绷的神色一松,自顾自低头轻笑一声。
沈灼问:“谢道友在笑什么?”
“没什么,”谢元玉扇一展,转回正题,“所以你刚才说,我师父一样的玉佩还有四块,而且被用来拦截天地灵脉,散布怨气?”
“是这意思,”沈灼点头,“不知道谢道友可有线索?这玉佩与你师父有何关联?”
谢元摇头:“我只知师父确有不少暖玉。”
他将合拢的白玉扇递给沈灼:“你看这扇骨,长度是否与那玉佩相仿?这把扇子正是师父用五枚玉佩打磨而成。”
沈灼看了看谢元神色,欲言又止。
谢元顿时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怀疑我师父与此事有关?”
沈灼迟疑道:“仅是猜测。”
“我也这么猜测,”谢元重新展开白玉扇,轻轻摇着,“我也想知道,师父他究竟在做什么,是否因此失踪。”
沈灼观察谢元,见他先前刚见面时的怒气已消散。
他更不解谢元方才因何动怒。
明明魔气之事更为紧要,谢元眉头却渐舒,反倒像是……松了口气?
谢元正色,将话题拉回:“你若为寻玉佩而来,那确实没找错地方。”
沈灼疑惑:“为何?”
“因为这春楼,是我师父的产业。”
沈灼一惊,正要细问,却被开门声打断。
两人望去,见一云鬓花颜的女子步入,身后跟着先前引路的姑娘。
那女子约三十上下,风韵天成,眉眼间透着精明干练。
她先是朝着谢元盈盈一礼,才看向沈灼,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方才听小芜说,公子想寻个雅间歇息?可要安排几位姑娘过来作陪,解解乏闷?”
沈灼下意识看向谢元,对方似笑非笑,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他想了想,既是谢元师父的产业,在此消费也算关照朋友,便向那主事女子颔首,
“那便有劳了。”
主事女子饶有兴致地瞥了眼谢元,应道:“既是谢少爷的客人,我自当请楼里最出色的姑娘来相伴。”
“不必。”
沈灼还未回应,身后已传来一道压着怒气的声音。
谢元似未料沈灼真会应下,上前一步,手臂搭上沈灼肩膀。
他目光死死盯着沈灼,但对着门口说道:“柳妈妈把东西准备好就行,再准备几样精细小菜。”
柳初萦抿嘴一笑,问道:“那姑娘呢?”
谢元侧首看向沈灼:“不劳柳妈妈费心,我亲自作陪。”
“啊?”沈灼回想这春楼并非正经地方,盯着谢元侧脸,“你……也在此营生?”
谢元未直接回答,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是要查这春楼么?随我来便知。”
沈灼想了想仍觉不妥:“但这对谢道友来说牺牲也太大了。”
谢元搭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道:“为沈道友,应当的。还是说,沈道友仍想与姑娘们同乐?”
柳初萦见状了然,识趣地带着小芜退下准备,不再打扰屋内二人。
“倒也不是,”沈灼眨了眨眼,诚恳道,“我只是在担心你。”
谢元脸上的笑容更是诡异上三分:“沈道友不必担心,若真放心不下,便跟我来。”
谢元拉着他进了内间,又把他摁到床边坐下。
去而复返的柳初萦带着几人端着托盘再次进来,沈灼看着她们点燃蜡烛,将酒菜在桌上摆好。
小芜像是在添油加醋,在床边挂起两道红色纱幔。
沈灼看着她忙活着系上带子,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异样。
“一定要挂这个?”沈灼皱了皱眉,觉得不对劲,“怎么整的像洞房似的。”
小芜嫣然一笑:“公子莫不是在说笑,,我们这儿是春楼。公子若不是来寻欢的,何必进来?”
蜡烛一经点燃,香气在房中弥漫,烛光摇曳,映着红色的纱幔,气氛愈发暧昧。
柳初萦见布置妥当,便带着姑娘们离开了。
待房门重新关上,屋内又只剩他们二人。
沈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谢元不语,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沈灼。
“我不善饮酒。”沈灼下意识拒绝道。
“知道,”谢元又将酒盏递了递,“只给你倒了半杯,这酒香而不烈,柳妈妈自己酿的,值得尝尝。”
沈灼接过酒杯,觉得酒香与空气中的香气有些相似。
他浅啜一口,酒液甘醇,带着花果的清甜,确实如谢元所说好入口。
或许是烛光太暖红纱太艳,又或许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甜香,他感觉脸颊微微发烫。
谢元在他身旁坐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衣料下的体温。
沈灼放下酒杯,喉咙有些发干:“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元偏过头,与他对视:“躺下吧,先歇息一会儿。”
沈灼避开他的目光,看看铺着棉被的床:“真、真躺啊?”
“不然呢?”谢元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春楼的床,不就是用来躺的?”
自从离开墨渊地宫,沈灼已很久没与人同榻而卧,整个人僵硬成一团。
他就这么僵硬着踢掉鞋履,挪到床内侧直挺挺坐着。
谢元很快也跟着钻了进来。
床榻内的空间更是狭窄,红纱又将光线阻隔在外,沈灼担心自己呼吸的声音是不是太重了。
“不躺下吗?”谢元说着,一只手伸过来,指尖触到沈灼衣襟的系带。
沈灼浑身一僵,猛地抓住谢元的手腕,声音紧绷:“来、来真的?”
他抬眼,正对上谢元深邃的目光。
谢元语气带着无奈,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外袍总要脱了,哪有穿得整整齐齐躺床上的。”
沈灼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眼中满是挣扎:“可是……”
“没有可是。”谢元稍一用力,挣开他的钳制,“你不是想调查春楼的秘密吗?那就听我的。”
话已至此,沈灼绷着肌肉,呆滞地看着谢元替他脱下外袍,只留下一身里衣。
他只觉得温度越来越热,空气中的香味也越来越浓,浓得几乎要将氧气全部挤开。
沈灼看着谢元也缓缓褪去外袍,在自己身侧躺下,沈灼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谢、元……?”
“嗯。”谢元揽过眼神逐渐迷离的沈灼,将人拽至自己怀中。
沈灼彻底意识不清,晃了晃脑袋,在谢元身上蹭了蹭,含糊不清道:“我好困……”
“睡吧,小灼。”谢元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诱人沉沦。
沈灼还想说什么,但意识如潮水般迅速消退。
下一秒,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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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