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被那微凉的扇面猝不及防抵住嘴唇,动作瞬间僵住。
他眼中掠过清晰的错愕,还掺杂着一丝计划落空的懊恼。
……唉,看这个氛围,以为能得逞。
可惜了那1%的修为奖励。
沈灼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桌上吃完的碗筷,只是动作幅度格外地大,瓷碗相碰发出连串清脆的撞击声。
“面也吃完了,谢道友自便。”他丢下这句话,端着碗筷快步走向厨房,留给谢元一个绷得笔直的背影。
他将碗筷放进水盆,并没有立刻清洗,而是靠在灶台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探出半个头,透过门缝往外看。
却见谢元仍悠哉地坐在院中石凳上,不紧不慢摇着扇子,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厨房的方向。
沈灼立刻缩回头,打定主意今晚就守在厨房。
只要谢元还在院子里,他就不出去。
整整一晚,沈灼都避着谢元走。
谢元失笑,心情颇佳地摇着扇子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沈灼睁开眼。
院落寂静,谢元的房门紧闭,显然还未起身。
沈灼换上一件新的玄云门道袍,不再耽搁,径直前去拜见师父。
清晨路上并没有什么人,一路无人拦路挑衅,沈灼畅通无阻地抵达掌门峰,完成这迟来的拜见。
就在他踏上通往主峰最后一段石阶时,一个男子匆匆从他的身边经过。
来人并非弟子打扮,而是一位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周身透着沉稳的冷峻气息,路过沈灼时,那人瞥来一眼。
沈灼只觉这目光并不友善,待仔细看清对方面容,不由得一怔。
他认得这张脸,上辈子在玄云门所住时,上一世在玄云门居住时,此人常受裴川之托,为他送来各类丹药与日用所需。
若未记错,他应是门中负责后勤杂务的一名修士,虽修为不高,但为人细致可靠,颇得信任。
上一世,这人对他态度始终周到和善,每次都会细心询问是否另有需求。
这一世不知原身与他之间发生过什么,对方看来的眼神中竟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那人并未停留,径直拾级而上。
沈灼也未多想,继续向山顶行去。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清晨的山风吹得他衣摆飞起。
掌门云清真人并未在殿内,而是如往常一般,静坐于殿外平台的一方青石之上,面向云海,吐纳调息。
沈灼正欲上前行礼,目光却蓦地一顿,落在清虚真人稍后的位置。
方才在山阶上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位中年男子,此时正垂手静立。
一个掌管杂务的修士,竟能在掌门身旁有一席之地?
沈灼压下心中讶异,稳步上前,对着平台上的身影躬身行礼,声音清朗,
“弟子沈灼,拜见师尊。奉命外出归来,特来向师尊复命。”
云清真人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温润平和,道:“嗯,回来便好,简府之事,川儿已简略传讯于我,你们处理得尚可,未曾堕我玄云门声威。”
沈灼应答:“弟子愚钝,未能尽善尽美,全靠裴师兄主持大局。”
“知晓谦逊,便好。”
云清真人微微颔首,并未多问细节,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恰在此时,身后石阶方向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沈灼回头,见来者是霍麒。
他穿了一身与沈灼身上相同的玄云门弟子服饰,只是手腕处似乎还有些不自然的微肿,被他用宽大的袖口遮掩了大概。
他先恭敬地朝着云清真人参拜:“弟子霍麒,拜见掌门。”
起身后,他站到那个中年男子身旁,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亲近:“叔父,您也在此。”
叔父?
沈灼没想到,先前霍麒频频提到的叔父,正是这个中年男子。
那个中年男子对着霍麒微微点头。
而霍麒的目光却越过自家叔父,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朝沈灼投来一瞥挑衅。
平台上的气氛随着霍麒的到来和那一声“叔父”,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云清真人仿佛未觉其间暗流涌动,只淡淡道:“小灼。”
沈灼虽不解其意,仍躬身应道:“弟子在。”
却万万没想到,回应他的竟是云清真人一声陡然转厉的喝令,
“跪下。”
这声音如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清晨峰顶的祥和。
沈灼猛地抬头,见云清真人面色沉肃,绝非说笑。
师尊之名不可违,他眼角余光扫过一旁几乎压不住嘴角笑意的霍麒,心中已明了七八分,终究还是依言跪下。
双膝落于冰冷石板上,发出沉闷一响。
“师尊,”沈灼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清亮望向端坐上方的云清真人,声音不卑不亢道,“弟子不知何罪之有。”
云清真人凝视下方眼神坦荡的弟子,默然片刻,周身那无形的威压稍敛,但气氛依旧沉重。
他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是转向了身后的中年男子,“隐之,你方才说,小灼昨日归山途中,不顾同门之谊,出手重伤霍麒手腕,险些毁其道基是吗?”
身后被他喊作“隐之”的中年男子点头承认:“是。”
沈灼正欲开口辩解,云清真人却并未给他机会,不容置疑地定夺道:
“霍麒也是我玄云门内弟子,纵有不是,当由戒堂长辈处置,而非由你私下动用重手,无论如何,同门相争,致其受伤,便是你的过错。”
掌门一语,已将此事定性,罪责全然归于沈灼一身。
此情此景,已不容他当面争辩,沈灼只得应下,
“……是,弟子知错。”
云清真人见小徒弟乖乖认错,语气缓和了三分,抬手微摆:“念你初犯,且简府一事亦有微功,便罚你在院中禁足三日,静思己过,未经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禁足三日?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愣。
这惩罚实在不重,与其说是惩罚,更像是象征性的警告一下。
云云清真人用意明显,他无意插手小辈间的摩擦,只是霍麒既搬出了其叔父,他总得给霍隐之几分薄面。
旁人皆看得明白,唯独霍麒未必甘心。
他原以为请动叔父出面,至少能让沈灼挨上几记戒鞭,一听这轻飘飘的处罚顿时急了,忍不住上前一步,
“掌门!他昨日可是……”
“嗯?”云清真人只是瞥了他一眼,瞬间将霍麒没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卡在喉咙里不敢发声。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被身旁的霍隐之不动声色地扶住。
霍隐之按住侄子的肩膀,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可造次,随即垂首恭声道:
“掌门处置公允,隐之并无异议。”
“嗯,”云清真人的目光依然落在他旁边的霍麒身上,“有些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身为玄云门弟子,也当时刻谨守分寸。”
云清真人这才收回目光,悠悠问道:“小灼,你说是吧?”
沈灼自然知道这话意有所指,真正要敲打的并非自己,他跪在石板上立刻应下:“是,弟子知错,甘愿领罚。”
“好,这才是为师的好徒儿,地上凉,快起来吧。”
空气中紧绷的气氛骤然松懈,沈灼依言站起身,膝盖处还残留石板地冰凉触感。
“好了,都散了吧。”云清真人挥了挥手,重新阖上双眼,顷刻间便将方才的纷扰隔绝在外,复归沉静。
头上的重压消失,霍麒恶狠狠地瞪向起身的沈灼,不甘地低声抱怨:“区区三日禁闭,也太便宜他了……”
“麒儿!”霍隐之欲拦,但终究是慢了一步,耐不住霍麒话已出口。
这充满怨怼的嘀咕,在刚刚平息下来的峰顶显得格外刺耳。
沈灼不由多看了霍麒两眼。
他早知道这位师弟脑子不甚灵光,却没想到竟能蠢到这般地步。
掌门已经给足了霍隐之面子,没想到他还非要出声。
已重新入定的云清真人眉头微皱,虽未睁眼,但平和的气息直接消散。
他闭着眼,缓声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见掌门询问自己的意见,霍麒顿时来了精神,兴冲冲道:“那自然是把这废物拖去戒堂,结结实实挨几鞭子……唔。”
话未说完,竟被其叔父死死捂住了嘴。
麒不满地挣扎,却发觉霍隐之此番用了狠劲,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霍隐之对着云清真人依旧闭眼的背影,语气中带着请罪之意:“掌门,麒儿年轻气盛,伤势未愈这才口不择言,还请掌门恕罪。”
“你既然知道,空闲的时候就当该管教一下你这这小侄,”云清真人仍未睁眼,“若他执意要罚小灼,待川儿归来过问此事,老夫可就管不了这些小辈之间的纠葛了。”
一听掌门提及裴川,霍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立刻安静下来。
裴川不仅是云清真人最器重的弟子,更是内定的下任掌门,门中事务多由其执掌。
若非裴川常年在外奔波,以其对沈灼的回护之心,哪容得下霍麒倚仗叔父之势在门内兴风作浪、屡屡构陷沈灼。
霍隐之亦深知裴川对沈灼的袒护,连声道:“三日禁闭已是公允,麒儿绝无异议。”
“罢了,我也乏了,都退下吧。”
我以为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心已经和我的杀鱼刀一样冷了,但是我看着无人点收藏,冰冷的泪划过我的脸颊,原来这世间还有可以伤害我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 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