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 第71章 上山

“母妃…”过往的记忆与眼前场景融合，南芝跌坐在地，透过熊熊火光，似乎能看到里面的一男一女。

“这便是你孤注一掷的筹码？”

那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出现在她面前。

南芝缓缓抬头，目睹着那团黑雾渐渐凝成实体，最终化成一面红齿白的俊美少年郎。他长得乖巧，脸上还带着些许少年稚嫩。

“就是你在背后搞鬼？”想起方才缠斗的两个声音，南芝谨慎地看向对面少年。

少年半昂着脑袋，红唇逐渐咧开，他居高临下看向小南芝。

“是又如何。”冰冷的凉意随着他嘶哑的声音传出，一点点攀上她的脚尖。

“你想怎样？”

闻言，少年面上笑意凝住，他看着这个只能抬头仰望他的少女，不知为何这种情景下，她还能强做镇静。

“把你的心给我。”他道。

少年眼瞳里没有一丝光亮，黑的诡异，他的左手像是受伤了，垂在身侧，只探出右手，向她心口抓来。

南芝躲不开，她双手紧握成拳，一直压在心口上。

就在少年指尖力量触碰到她时，一道刺目红光闪过，少年发出一声惊呼，他急急后掠数步，稳下身形，他不可思议看向前方。

南芝也看向这个突然拦在她身前的男子，他很高，身穿一身暗色衣袍。他一手拿着长戟，一手垂落在身侧。

南芝正好能看到他垂落的右手掌心全是鲜血，血液还在不断滴落。

南芝不知道如何帮助他，她安静地向后又退了几步，离火海近了，灼灼烈焰炙烤着她的后背。

她仍是护着心口，看向对面。

少年反应过来，他看向二人，轻嗤一笑。

“没用的，你现在实力十不存一，你杀不了我。”少年说着，抬起那只看着尚且完好的左手，手背处断出一道裂隙，自裂隙处不断溢出黑色粘稠的液体。

“哎。”没得到二人回应，少年轻啧两声， “一直都是用这具皮肉同你们周旋，你们不腻，我也腻了。”

说罢，他任由手上的皮肉点点剥落，从手背，到手心……直至整个手掌，都只剩一团漆黑的烟雾。

面前人没有开口，南芝抿着唇，静静地看着面前怪异的东西。

少年白瓷一样的肌肤也出现裂纹，他并不在意，他那漆黑空洞的眼眸一直死死看向南芝。

“你知道你对他们来说是什么吗？”他那话，是在冲着她。

“他们是谁？你又是什么？”

稚嫩的童声传出，那半边面孔布满裂纹的少年唇角上扬，语气轻蔑：“他们是你过去最信任亲近的人，我也是。”

说着，他又低低笑出声：“不过那个你，是前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身为天柱峰守护者的你。”

“现在嘛……”

“无用的挑拨。”面前男子终于出声，语气清冷淡漠。

南芝一直注意着他，他受了很重的伤，长戟撑在地上，支撑着他大半重量。

少年悬在半空，说话间，他身上的皮囊已大部分剥落，整个人，更像是一团聚合在一处的晦气。

“现在的你就是我方才舍弃的那副躯壳，天柱峰守护者回来，你，就会被无情剥离，厌弃。”

“但我可以帮你，我现在拥有神山九成的生机，只要你助我，把你面前这个男人的心也给我，我可以放过你也不定。”

“……”南芝一时失言，她看向那团黑雾，“你当我傻？”

“呵。”

黑雾没有嘴，雾气翻涌，一道更加难听沉闷的声音传出：“所以，你们都该死。”

站在熊熊烈火前，南芝全身被火焰染上了橘黄。而那个邪魔少年，火光也无法照射到他的躯体，他仍是通体漆黑，黑色雾茫任何光照都照射不进。

“啊~”邪魔感慨，“我竟然放任你恢复实力，天底下可没我这么好的魔~”

黑雾涌动，伴随着一道漆黑凌厉的剑招朝二人而来。

“哧——”

利刃划过血肉之躯的声音再次响起。

黑雾上两个红点陡然放大，它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南芝。

南芝手上的引雷符穿过他污浊的心口，她身上的男子在为她拦下剑招后，也一戟洞穿邪魔的躯体。

汩汩怪异的黑血自邪魔躯干间流淌出。

“你比白漓有意思多了，我忽然不舍得了呵呵呵呵……”他越是笑，胸腔起伏之下，趟出的黑血便越多。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南芝看到的他一会是少年模样，一会是抛弃躯壳的黑雾。

少年如血的红唇咧开，他笑着看向小南芝：“他不过比我早一步盯上你。”

“我想要你的心，一颗，爱我的心。”说罢，少年身影消散。

与此同时，那股邪恶的气息抽离他的躯体，感受不到那股阴森诡异的气息，南芝这才松了口气。

她艰难起身，面前宫殿火势已缓下来，她面上带着苦笑，往日辉煌巍峨的殿宇，已成黑灰。

“你没事吧。”她看向那仍背对着她的男子，邪魔消失了，他的手臂仍在不断溢出鲜血。

红光淡去，面前恢复成一片漆黑寂静。

有些恍惚面前人影突然消失，南芝摊开手心，那张她一直护着心口的符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化成灰烬。

她抬眸，才发现自己已走到了巷口前。

那团大火像是她的心，轰然熄灭，整片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半夜三更，你在这作甚？”

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南芝惊骇转身，看到了一个熟人。

他身穿一袭清冷白衣，在夜色中，比天上月亮更加皎洁醒目。

“我……”三更天，南芝不知道如何作答，若说是去寻秀瑜，也到不了这个时辰。

男子面带疑惑，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

少女面色惨白如纸，红红的眼睛肿的老大，蹲在地上，小小一团，可怜兮兮的。

东方潜抬出手，出于礼节，他手心向下，只为她留个借力起身的机会。

南芝轻道声谢，她没去攀他的手，而是手掌撑地，缓慢起身。

她的双腿很麻，像是蹲了许久，脚下方一个踉跄，人已被一清冷带着淡淡香气的身子揽住。

“多谢。”南芝反应很快，忙要推开面前人，那人却是搂的很紧，不给她任何脱身机会。

“别动。”被当成登徒子避之不及的某人面上微红，扶着这个站都站不稳的小女生，他此刻也没了多问的想法。

他今夜原是要去东街废旧医馆那处，不知哪根筋搭错，他不知不觉走到此处，更是见到这人躲在巷口，哭的伤心。

夜里寂静，连声虫鸣鸟叫都没，以为人被欺负了，他快步上前，却什么鬼影也没见着。

不是被人欺负了，莫不是被鬼？

“本官让十七送你的那符是假的？”他问。

南芝闻言，取出那空荡荡的信封，她眼眸向下，看到地上还有燃尽的纸灰。

“多谢大人。”像是这时，她才终于缕清，自己活在怀南县。

拿着空了的信封，一股暖流自四面八方涌入她冰凉的躯体。

南芝重新扬起笑脸，因为路过，她的声音带了些哑。

“大人。”她唤他。

“没事了？”

“没事，有大人送的符纸护着，怎会出事。”她笑。

“没事便好。”

面前房屋过于简陋，也不知到了严冬，能否遮风避雪。

待到四肢钝感消失，南芝忙放开他的臂弯，她垂头又低声道了句谢。

待走路巷口，面前的景象太过熟悉，强忍着的泪意再也憋不住，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滴滴掉落。

见她这样，鲜少安慰人的懿王大人伸出手，悬在她头上停了好一会儿，还是收回。

他伸手入怀，漠然取出一张帕子，递到少女面前。

“哭过了就进去吧，若是这段路也不敢走，本官多送你一程也不是不可。”

南芝没有伸手，抬手掩去泪水，她郑重点头。

在夜色下，他眸子如星芒一般耀眼夺目。南芝再次垂下眼睫，她没再向前，停下脚步。

“大人，我想家了。”她声音很低，风一吹便会散去。

“需要衙门帮你寻亲？”他问。

南芝重重摇头，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暖意，她最近再次微微弯起，两行清泪自面颊滑落。

“不必了，想过以后就不想了。”

“大人，你来此地是有何要事？”

幻境记忆正在离她远去，面前人的身影愈发凝实，她很肯定，面前这人是真实存在的。

“无事，出来散散心。”他随口敷衍。又垂眸扫视了下面前人，看她已恢复平静，想着如今时辰也还早。

便开口道，“既然无事，便随本官随处走走吧。”

路上，他又问起为何深夜未归一时。

南芝想了下，如实说出她去了明雪家中一事。

“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这人莫不是将县衙当成客栈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怕他迁怒明雪，南芝忙替她解释：“非明雪不愿，实是她身子不适，恐怕难以胜任捕快一值。”

“无事，与段从星说一声，月例工钱留下便是。”

他们走的方向，是去城南城郊。

南芝记得，是那处邪修的屋中，那枚鳞片还在她身上，还未来得及找到半仙。

想了下，南芝将鳞片取出，递到他面前。

“大人，这是我早上从邪修屋中寻到的，还带着新鲜血迹。”顿了顿，她忙补充，“原本看着怪异，想先问过半仙，待查清楚再上报。”

他拿着鳞片，眉头微蹙。

鳞片如玉剔透，泛着淡淡幽光，他没见过。

将鳞片收好，他看向面前屋门大敞的住所，问：“会怕不？”

邪修被羁押在县衙牢房，他的住所空落落的，月光落进去，巨大的铜镜反射出黄色亮光。

见南芝摇头，他才推开那扇木门，抬脚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