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 第146章 第 146 章

“卞淮，你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白漓时的场景吗？”

闻言，卞淮当真陷入回忆，只是他面上没有丝毫愧色，过了片刻，他面上笑容更盛：“记得，只一眼我就觉她傻好骗，事实也如此。”

“是吗？”南芝笑了下，“就凭你一没有心窍的魔，也敢说自己深谙人性？”

“你们一样傻。”卞淮无所谓道。无论真相如何，他离目标都只剩一步。

卞淮看向南芝，变脸一般，表情变得无比真挚：“南芝，你我如今属同生共死，不若你我在一处，我也只对你真心，如何？”

南芝险被他无耻的话逗笑，她摇头，身旁东方潜面上未有反应，只是微微抬眸往卞淮身后瞥了眼。

这一切太过顺利，卞淮始终未正眼看过肃王一眼，他没注意到，他身后肃王悄然拔起长剑。

肃王心下狂喜，是的他不用再等了，东方潜本就没有两年可活，只要东方昭死了，邪魔死了，东方潜身边那女人也会死。

他越想越是兴奋，肃王觉得自己此生都未有此时亢奋，剑尖洞穿血肉的触感让肃王脑袋充血。

可下一刻，肃王便呆滞在原处。

剑尖离东方昭心口不过毫厘，他却无法更进一步。

“不……不不。”肃王焦急着想将剑拔出，却发现同样无法拔出分毫。

一只苍白的手扭曲着自后握住剑身，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肃王忙松开剑柄，整个人向前扑去：“皇侄……皇侄救我，都是被这妖怪蛊惑，都是他蛊惑我……”

肃王双手并用，他没跑几步，面上陡然出现的长剑让他心脏险些跳出。

他更加慌乱地看向东方潜，却再看到他那疲惫的眸子阖上时，庞大恐惧有一瞬被冲淡。

在心中骂了遍没用的东西后，肃王只能将求救的视线对准一直被他无事的陌生女子。

“姑娘救我，只要姑娘愿意出手相帮，来日我同姑娘共享这无边江山。”肃王自以为大方地开出条件，哪知那女人笑了下，挪步往东方潜身边靠近，还亲昵地抬手揽上他胳膊。

肃王正要破口大骂，忽觉呼吸一滞，他费劲抬起手，却挥了个空。

“先……先生…大业……未成，你不能，不能……”大业未成，你不能对我下手。

可惜，肃王再也没机会完整说出了，随着卞淮手上用力，肃王身上血气随着脖颈伤口一点一滴分离，逐渐涌入卞淮体内。

待吸收完血气，卞淮看到南芝二人面上笑容，他不觉自己被利用，他本不将肃王当合作对象。

互相利用罢了，能成为他的养分，肃王也算不是一无是处。

卞淮笑了下，反问二人：“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是啊。”说着，南芝抬手握住东方潜，从天柱峰回来那刻，她已有所抉择，她伸手，想要握住东方潜的手指，却发现他手掌攥的很紧。

“东方潜。”南芝难得叫他名字，他们事先已说好，待邪魔除去，就好好在人间生活，不管以怎样的身份。

东方潜睁眼，他垂着脑袋，那双淡色的眼瞳没有一丝亮光。

“我不要。”他道。他握着乌木长剑的手微微收紧，“比起留下，我更乐意做这个英雄。”

吸收完血气，卞淮重重将已成了干尸的肃王丢下，任他身上昂贵的紫金玉冠摔在地上，碎玉散了一地。

久久不见二人动手，卞淮看向南芝，眼底惊奇溢于言表：“南芝，你看，我们就是一路人，你也没舍得舍弃这份力量。”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南芝不想同卞淮过多交涉，眼看着卞淮将肃王身上精血遗失殆尽，南芝闭上眼，与此同时她身后逐渐显露出一座虚无缥缈，名为封印的神山。

卞淮眸色不变，嘴角笑意更加明显。

“他这表情真让人讨厌。”东方潜执剑，他轻轻推开南芝揽着他的手掌，慢步往卞淮方向走去。

意念一动，东方潜抬手将手上长剑插入地面。地面上那银白水面渐渐泛起涟漪，他只是无法对东方昭下手，也不愿看她陷入为难。

邪魔面上笑容未变，他任由镜湖水慢慢没过他的脚踝，一个残魂罢了，他有的是时间同他耗着。

镜湖之水慢慢触碰到他的膝盖，卞淮明显感觉镜湖渐渐将他同东方昭剥离出来。

他面上笑容淡了些，只看向二人，眼里威胁明显。

“她死了，正好东方潜免得再被猜忌，直接做皇帝，这对我们没有坏处不是？”南芝笑着看向卞淮。

“……激将法。”卞淮承认南芝的话很对，他完全可以现在就将东方昭的魂魄也绞碎，但他不想。

他笑着看向南芝，唇角弯起：“我会给你留个麻烦下来的，这是对你不配合的惩罚。”

邪魔面上笑容未变，他看着对方愈发暗淡的躯体，任由镜湖只水慢慢吞噬他的本魂。

“皇姐就交给你了。”在镜湖没过二人膝盖时，东方潜回眸看向南芝。

南芝身后神山愈发明显，近乎能看古木之下踱步的仙鹤。

看着卞淮那浑浊的躯体逐渐剥离，南芝稍微松了口气，颔首，她没再多说什么，这些都是他的决定。

若他失败，她也会用自己的办法，除掉这一隐患。

一股巨浪袭来，打破了镜湖水面本来的平静，卞淮魂体一阵晃荡，原本经过人间血气滋养的魂体再次出现波动。

卞淮那双赤色眼睛扭向身后。

与此同时，又是一股巨浪，劈头盖脸、险将他赤色眼瞳也淹没。

东方潜面上笑容也在此时消失，他不安朝身旁南芝看了眼，见她没有旁的反应，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能入镜湖空间的，一直还有一个人。

东方潜没有收身退出，他凝眸，又一股浪流涌向面容扭曲的卞淮。

他看着那股银白浪花将东方昭的躯体卷出，平静摆放在二人身前。

“照顾好自己。”话音一落，东方潜抬手将手上长剑插入地面，他灵魂本就不全，对镜湖的操控也不如玄懿熟练。他却是不管不顾，似乎是要将自己仅存灵魂都融入银色水滴。

南芝想伸手阻拦，却在看到那双坚定的眼瞳时停住。

她该尊重他的选择的。

南芝身后虚影也在同时消失，她看着逐渐褪去的水面，垂眸看着恢复成青黑地砖的地面。陛下身上穿着龙袍，此时正平静躺在地面上，似是沉睡。

南芝微微蹲下身子，陛下的身体很虚弱，邪魔从未对人留过慈悲，她还活着，不过是他觉得她活着更能给南芝他们添乱罢了。

身后一直紧闭着的木门嘎吱一声被人从里推开，许是屋里人太急，年久失修木门哐当一声坠落，发生一声巨响。

声音大到昏睡的东方昭眼皮微动了下。她只觉自己好像睡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期间还梦到了很多她不可能会去接触的事物，例如……

东方昭猛然睁眼，对上两双泪汪汪的眼眸。

“谢瑾？”她正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身处脏乱的地面。眉头刚蹙起，东方昭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画面，那是东方潜为了将她从一团散发着邪恶的雾气中拉出，自己反倒深陷其中。

“懿王呢？”东方昭在谢瑾的搀扶下站起来，环视一周，没见到东方潜，她没问自己为何出现在这个地方。

谢瑾两人也不知如何做答，他们将求助的视线看向南芝。

“秉陛下……”南芝躬身拱手，她想说东方潜不会有事，却是说不出口。

“是他救了朕？”东方昭从她通红的眼眶中可以看出，她心下一惊，随即抬眸，果真看到了血池边上，躲在墙边的国师。

国师畏畏缩缩不敢现身，知道郑大人发现，他一把将人拽出。

“陛下此子勾结肃王，意图谋害陛下。”郑大人义愤填膺道。

东方昭揉着还沉痛着的额头，她眼睛仍看向南芝方向，不知为何。她觉得此事她知晓的最多。

“你过来。”她轻声对南芝吩咐。

南芝颔首，她将手上长剑别在腰间，她没去看求饶的国师，人多是有两副面孔，只是有些人表现得更加极端而已。

在南芝不紧不慢的诉说下，东方昭眼瞳微微放大，她是知道肃王有野心，也在朝堂处处与她作对。但他没想他竟会为了私欲，罔顾苍生性命。

看到那池未干血液，东方昭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也快凝固，尸骨虽已被拉回衙门，等候亲人认领。

东方昭没能亲眼看到累累白骨，也能从血池看出，被害之人不下百数。

“肃王呢？”东方昭这话近乎从牙关里挤出。

郑大人跟谢瑾几人找了一大圈，最后将视线落在地面上他们从未留意过的角落。

那儿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干尸，尸身干瘪，脖子还被人拧了个弯。只有那身上穿着的蟒袍，还有散落一地的碎玉碎金能分辨出，死者生前身份尊贵。

在场几人哪还有不懂。

郑大人抬手，指了指地上那处，低声秉道：“陛下，逆贼已伏诛。”

顺着他的手指，东方昭也看到了那不堪的尸体。

她盯着尸身看了好一会，抬眼看向南芝，见她点头。

东方昭瞥了眼跪伏在地上的国师，这才吩咐郑大人道：“肃王不幸遇难，此事还请郑大人好好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