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 第140章 第 140 章

“坏事了主子，坏事了！”马车还未停稳，远远就听得段从星那震天响的哀嚎。

南芝捂着耳朵，好奇看向东方潜。

还未等他们下轿，段从星已跑到二人跟前：“主子，主子，左……我表姐不见了！”

东方潜眉头微挑，他掀开车帘大步跃下马车，只淡淡瞥了眼一张脸涨红成猪肝色的段从星。

南芝任由他搀扶着下马车，一下马车，她抬手捂住口鼻。就见段从星不知道从哪饮酒回来，整个人面色潮红，身上也像是酒缸里泡出来一样，通身都是酒臭味。

“左先生去京郊铺子巡视生意去了。”一旁老长史解释道，他怕这小护卫统领摔着碰着，忙过来搀扶。

“不，不是。”段从星倔强摇头，他语气很是笃定，“表姐就是不见了，她被人绑架了！”

“段大人，你且详细说说。”看他焦急的样子，南芝忙出声宽慰。

她不熟悉京城，对于东方潜有多少产业她也只听了个大概。左随月是王府管家，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未婚，喜好经商。

她被世俗架着成婚那几年，刚好是东方潜开府的时候。东方潜以前不认识她，府中也有先帝为他指的长史为他管理府中事宜。

那年，还是段从星求到他跟前，说他表姐要死了，问他该如何救她。

左随月到了王府之后，先是从账房看起，她喜欢这些常人看着容易犯困的数字。王府那几个陛下赐的铺子，还有封地上的田庄在她接手后皆是蒸蒸日上。渐渐，她也顶替了老长史的工作，成了王府管家。

段从星声音微带哽咽，他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表姐她不见了，她被坏人抓走了。”

“你听谁说的？”南芝眉头微蹙，段从星喝得烂醉，话都说不清楚，唯独对于左随月始终一事笃定。

身后林家兄弟勾肩搭背走进来，他们同样一身酒气，看着他们的样子，东方潜难得没有多话。

“且先进府再说。”老长史看到几人烂醉的样子，心脏都快吓没了。

这要是让哪个言官看到，王府纪律这般松散，到陛下那边上一折子，他这养老活计得丢。

进了大堂，林景喝得没那般醉，他还能说话，他道：“段统领招呼我们去望京楼吃酒，他中途出去一趟，就这样了。”

他们今日刚回京，不当值，东方潜也许他们今日回家团聚，只有这三人，喝个烂醉跑回懿王府来。

“何人跟你说左先生失踪的？”东方潜看向抱着朱漆大柱痴痴傻笑的段从星，开始怀疑起他这话是都为真了。

段从星还在抱着柱子，他红色的面容更红了几分：“小若，我们……我们…”

一颗橘子砸到了他肩头上，他这才停下胡言乱语，他迷蒙泛红的眼睛盯着地上一直在滚动的橙色球体，直到球体撞到一双黑色布靴停下。

段从星抬眸，对上长史那双苍老仁慈的眼睛，他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王府，他忙再度开口：“主子，主子，我表姐不见了！”

直到林景再度同他复述了东方潜的话，段从星这才捂住脑袋：“我见到了……我见到了……”

他涨红的面颊颜色更暗了几分，嘟起嘴吧，似乎那个人的名字很难记住一样。

过了许久，才听他讷讷开口：“是……是京郊铺子的伙计，他说，他说有个……不对，是表姐跟他说，她申时没回的话就报官，有个……有个长得像表姐家人的男人把她叫走了。”

“你可去左家问过？”东方潜问。

左家在京城地位并不高，最高官职是左家父亲，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东方潜对他的影响很浅，只依稀记得，那是个迂腐古板的老顽固。

段从星摇头，又点点头，他看向林家两兄弟，道：“问了，我们刚从左家出来。”

林景也颔首：“是左家说已与左管家断亲，不可能派人寻她，也懒得害她。”

“这便奇怪了。”长史同样是一脸不解，他是王府资历最深的人了，左先生跟家里断亲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按理，左家确实没有寻她回去的道理。

东方潜打了个呵欠，看了眼旁边若有所思的南芝，他道：“时候不早了，先歇息吧，明日再让京兆尹帮忙寻人。”

戌时了，他可少有这个点还未睡下。

南芝没多说什么，只是多看了眼烂醉重新扒回廊下大柱的段从星，她起身跟在东方潜身后，看到身旁跟上来的长史。

老长史看着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王妃今夜可是要住琅洄苑？”

南芝记得那是东方潜住的地方，她并不想这般早同他太过亲近，但今晚不同。

见未来王妃点头，老长史眼前一亮：“我已让人备下热水，就等王爷王妃回来了。”

入夜，南芝并未睡着，她睁眼，却没去看身旁呼吸匀称的东方潜。

在心中默数到一百四十时，外面果真传来了动静，她本就没褪中衣，拿起一旁放着的外衣披上，就推开了寝室大门。

院中，段从星穿着先前那套沾满了酒气的旧衣裳，他双目赤红，眼神呆滞。他拿着长剑，在院落中，他的衣裳无风自动，更衬得他此时举止怪异的很。

“统领你这是做什么！”林景的身影在段从星身后出现，他压低的声音中满是惊惧不敢置信。

南芝已看过院中，原先的守卫都已被支开，段从星拿剑的样子怪异，再看他后面的林景，她还有何不懂。

段从星没有搭理林景，只大步往前走着，刀尖划过青石地板，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夜幕下，他的目标很是明确。

“住手！”林景酒已醒了大半，他赶紧快步跑着跟上，不想段从星做蠢事。

此事段从星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屋中睡着的人，公主会是他的，表姐也会回来。至于屋中是何人，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拦路的，也通通杀掉就是。

南芝没有移开脚步，眼睁睁看着段从星提刀到了她面前。

“段大人这是要背叛懿王？”她冷声呵问。

段从星没有回答，只阴沉着脸，缓缓举起长刀。

“统领，那是南芝！”林景声音再没克制，他焦急的声音很大，不多时府中其他护卫也会闻声赶来。

段从星没有迟疑，他脑中只有两个字：杀掉！

手起刀落，预感中的血腥没有传来，段从星疑惑看向眼前，眼前哪还有拦路的人。

他带着不解，只得继续向前：杀掉，杀掉屋中睡觉的人。

眼看他离寝殿雕花木门越来越近，南芝再没有犹豫，拔过走到她身旁的林景腰间佩刀。

邪魔的幻术只有见血能破，她上前，横刀再度拦到了段从星身前。

段从星不知这个人为何又出现了，他脑中再度重复起那个指令：拦路的人，杀掉！

刀刃碰撞声清脆，惊醒了屋中睡得正香的东方潜。

眼看一直没能将人杀掉，段从星愈发力不从心，好几次险些握不住手上刀柄。

意识渐渐模糊，他只记得自己情急之下，朝前刺了一刀，之后眼前就只剩一片血红。

南芝诧异看着拦在自己跟前的林景，方才她假装不敌只是假象，引段从星上勾，好诱出蛊惑他之人。

越来越多人涌入小院，看到院中光景，已有人大喊出声：“有刺客！”

东方潜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段从星一刀刺中林景心口，林景也渐渐在他面前瘫倒。

他抿着唇，直到府医过来将人抬走。

东方潜始终没去看瘫倒在地，被人压制着的段从星。

隔了许久，直到易子实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东方潜面上才有了两分神色，他问：“伤势如何？”

“伤及心肺，恐怕……”他没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垂眸。

这段话一字不落入了段从星耳中，他不敢置信抬头，眼底赤红褪去，他现在脑中只有一幕画面。

他拔刀，要刺中南芝的时候，是林景，林景挡在了南芝跟前。

而他——

段从星不敢再想，他手指渐渐冰凉麻木，嘴唇不住颤抖，他的刀……他的刀无情刺穿了好友的心口。

那可是心脏，再厉害的太医，都……

“主……主子……”段从星挣扎着起身，他看向东方潜的眼里已被泪水浸湿，“是假的，是假的是吧，这都是梦……对吗？”

不顾他眼底祈求，东方潜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南芝身上也被溅到了不少血水，她垂着眼睫，走到东方潜身旁，握住他冰凉的手掌。

这个夜，注定无眠。

“假的，不可能，我不可能……我怎么会杀了林景，不可能的……”段从星崩溃呐喊的声音直到被守卫拉走才彻底消失。

进了里屋，东方潜揉着额头，看向南芝。

南芝朝他颔首：“等不及了，有人迫不及待要除掉我们了。”

在他们回京的第一夜。

南芝本想以身入局，没想到危机时刻，林景会为她拦下这刀。情急之下她只来得及护住他的心脉，剩下的，就只能看太医院的医术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