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有缘再见就隔得太久。
侍朋也想不到几个月之后停云就出嫁,竟然还离开了边关,去到了那遥远的京中。
若是能提前预知,他那次就是算是停云不愿意,就算是挑起两国的战争他也要将停云带回来。
那是他第一次妥协。
后来他发誓再也不会为什么事妥协。
可是后来他经历许多事后还是会妥协,是心甘情愿地妥协。
侍朋醒来,恍惚了许久,他已经有些记不得停云的样子,明明记忆是那么深刻只是每次向画师描绘画出来的都不像。
停云是那么美丽。
那美丽他一定会再次见到并狠狠抓住。
侍朋出了一身汗,准备沐浴,温热的水包裹着他,他才放松下来。
齐国,真是棋逢对手,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京中。
一下子事情发生太多,群臣都不知道该顾忌哪一件。
卫集醒的罪名还是挂着,只是暂时不议,但有谣言说等到秋后问斩。
边关战事停歇,虽是险胜,但也皆大欢喜,群臣的帖子也上来,都是恭喜皇帝的。
至于那些丑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敢再说什么,惹皇帝生气。
新任的户部尚书是陈为农毋庸置疑,刚换了衣服,还十分神气。
翰林院少了一位官员,虽是议论纷纷,但也没敢往外传。
好像一切都渐渐平息,只有牧,宋两家不得安宁。
袁氏将皇帝给的赏赐和牌匾一起送往了边关,想必现在已经收到。
这丧事没准大办,只是那一天之后,牧府就卸下了白花。
但是牧府每个人手上又多了一个麻绳。
也只有如此才能抒发心中的悲伤。
在荒废的被抄家的卫府,一个小亭子上是挂着一朵白花。
是卫集醒托宋应辰这样做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不到家了。
今日事情都缓和了许多。
宋应辰自回来后,还没有正式地去过宋家,今日唐氏差人来了消息让他们夫妻两人回去吃饭。
话里话外都是不满。
宋应辰原本是不想让停云回去的,但想着不能一直闷在屋里,就带着一起回去,有他和槐序在,也不会让停云受半点委屈。
停云也没有拒绝。
毕竟她还有事情没有搞清楚。
停云一身素服,头上虽挽着发髻,但只带了一根素簪。
脸已然消瘦了许多。
“回来这么久,竟一次都没有正经回去过,真不知家在哪儿。”
宋应辰不想气氛太冷,就自嘲道。
“夫君,此番劳累,也该好好休息。”
停云说着,看向宋应辰,已是变了样子。
变得有些像军师。
“无事。”
宋应辰握着停云的手,想要将其捂热。
明明是六月好天气,怎么就感觉这么冷。
宋府不远,没说几句话就到了。
宋应辰下车之后,扶着停云下车,十分周到。
这一幕若是被唐氏看见又不知要说道多久。
今日宋杜平告了假,从皇宫回来之后,他就生了病,昨夜还有些咯血,将唐氏给吓坏了,今早起来连忙叫人熬汤药。
宋应辰带着停云先是给唐氏来请安。
宋清溪站在一旁,看着嫂嫂心中不忍。
“儿给母亲请安。”
“都起来吧。”
“听说你回来许久了,都不曾回来,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儿不孝。”
宋应辰现在不想和他们置气,柔声说。
“罢了,罢了。”
“去看看你爹吧。”
“停云就先去休息,等会吃饭了叫你。”
唐氏知道牧随风战死了,所以对于停云也没有苛责。
“谢母亲。”
停云行礼之后,就随宋应辰一起离开唐氏的屋子。
他们走后,唐氏才叹气道:“真是造孽啊,你这两位哥哥真是不知要斗到什么时候。”
宋清溪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一起叹气。
两位哥哥不合,与宋清溪也不亲,两位嫂嫂也不亲,宋清溪也只能每日围着唐氏转,过自己的闲散日子。
宋应辰将停云送回自己院中就去见宋杜平。
停云在书房坐了许久,最后和槐序一起去了刘氏院中。
宋华元今日不在,应该又是去什么花楼酒馆了。
从皇宫回来之后,就萎靡不振。
旁人也不敢奈他何。
刘氏在院中倒像是个没事人,还是喝茶看话本子。
这样子像是在等在停云。
停云走过去。
“嫂嫂。”
“倒是来得晚。不过也能理解。”
“坐吧,茶已经泡好了。”
“多谢嫂嫂。”
“今日前来怕是有事想不通?”
刘氏说着,看向停云,真是惹人怜爱。
“那封信是嫂嫂派人送的?”
“你还真是聪慧,除了我怕也没人知道你被关去了哪里。”
“多谢嫂嫂。”
“不知嫂嫂为何这样做?”
“这若是被大哥或者太子知道,可是……”
“我不这样做,你不就死在那儿了吗?”
“况且,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卖你个人情,说不定以后能有助于我。”
刘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日也是碰巧发现许久未用的宋府私牢竟突然有了人。
本着好奇心偷偷看了一眼,就看见停云被押了下去。
抛开她是宋应辰的妻子不说,她也是将门之女。
去过宋府私牢之人还没有活着出来过,所以她有些担心,就让人给牧府送信。
之后的事情她也是后来听说的了。
“救命之恩,以后姐姐有需要尽管提。”
“那就容我想想吧。”
“妹妹还是节哀顺变,去的人已经去了也无可奈何。”
刘氏说着,语气变得缓和。
这宅院之中像她这样真性情之人已经很少了。
停云点点头,只是胸中有气一直上不来。
每次有人提到,她都控制不住自己。
“他有没有为难姐姐。”
不知何时停云的称呼已经变了,不再随着宋应辰叫嫂嫂,而是姐妹相称。
“没有,只是这次竟没有想到他如此心狠,真是活该。”
刘氏想到宋华元就来气,他竟然想暗自杀了宋应辰真是好大的胆子。
现在好了,宋杜平也不待见他,唐氏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日日躲在外面,想要再爬起来怕是难了。
说着话,那边就有人来叫他们过去吃饭。
听说宋华元也回来了。
“你先回去,免得惹人怀疑。”
刘氏说着,起身送停云。
停云行礼之后就离开。
她明显地感觉到这次刘氏态度十分好,不知是迁就自己的缘故。
先是回到宋应辰的院子,等着宋应辰来寻自己,才一起去了正堂。
其它人已经到齐。
坐下之后才开宴。
这才算他们这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吃饭,以前不是缺这个就是缺那个。
只是饭桌上,各怀心思。
唐氏作为主母,当然张罗着缓和关系,还贴心地给宋杜平布菜。
宋应辰将停云照顾得十分好,今日饮食才算规律,给停云夹的都是些清淡爽口的菜。
停云虽吃不下太多,也配合着吃了一些。
刘氏盯着他们俩看了许久,最后兀自吃饭,将笑意掩盖。
终于有件事是利着宋应辰的了,她这样想。
饭过之后,宋应辰又被叫去了许久。
停云无事,在院中坐着,是六月但是阳光照在停云身上觉得没有任何暖意。
停云不敢写信回去,她知道每一个人都很难过,所以她不想勾起爹爹或者军师的伤心事,他们现在都很忙。
宋应辰向宋杜平求情了,这些天先留在牧府陪停云,宋杜平是愧疚的,所以同意。
之后他们两人就回了牧府。
刚到院子,宋应辰就看见牧闻雷一直在门外站着,像是在等自己。
屋顶上牧看也只是陪着,没有阻止。
他已经好久没有去国子监了,但是没有人逼他,不去就不去吧。
“闻雷,你有什么事吗?”
宋应辰轻声问。
“姐夫,你能带我去看看卫致?”
“我托人打听了许久,才知是你将他安葬。”
是啊,卫致离开这件事情,牧闻雷还是听别人说的,在嘈杂的言语中,牧闻雷才得出这个结论。
“对不起,我忘记了。”
宋应辰确实忘了闻雷,他也是卫致的好友。
“马上我就带你去,能等等我吗?”
“好。”
牧闻雷同意之后,就回房了。
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讲义还有卫集醒用草绳编的一只蛐蛐。
宋应辰来到屋中寻停云。
“要去看看我的朋友吗?”
宋应辰询问。
“好。”
停云没有多问,直接同意。
那位少年郎她还记得。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就去了城外。
牧看和槐序一前一后紧紧跟着。
这地方,槐序还是第一次来牧看早已轻车熟路,山路不好走,还特意找好给停云的落脚点。
这座山是宋应辰的,牧看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
“夫君以前就是来的这里?”
停云询问,这山路已经有了一条路,像是经常有人行走。
“是,日日来。”
宋应辰想起自己刚与停云成婚时,自己不情愿,日日往这山上跑,可又不想拂了停云的面子,临了临了,又赶紧下山去。
如此矛盾了许久。
现在也都过去了。
假假近日十分烦躁,在屋子里关不住,老和尚将它放出来来后,他到处跑,最后跑到卫致的墓前,使劲刨着上面的土,将上面刚刚冒芽的杂草啃个精光。
不知它的心思,老和尚也没有阻挠,只是在一旁看着,嘴里不停地练着经文。
又多了一个人,虽然他不需要,但是他还是念着,以示敬意。
只见过一面,但也喜欢。
知道宋应辰他们要来,就先自己回了破庙,等是时候再下来。
宋应辰的屋子虽在半山腰但还是有些距离,再加上停云走得慢,所以一路上走走停停也花了一个时辰。
牧看一直陪着,也没有走快。
牧闻雷心中想着事情,若是以前看到如此美景定会高兴。
若是卫致在就好了。
到了山腰,停云先是看见了石头做的棋盘,棋子被收到盒子里,棋盘上已经有了点点青荇。
再之后才看见那座茅草屋,屋子上还挂着去年的辣椒。
真是一个不错的隐居之地。
停云正想说话,脚边一只猫跑过来,先是在停云旁边蹲着,看了一会儿才敢跳到宋应辰身上。
“它叫假假,真真假假的假假。”
宋应辰解释道,然后引他们去了卫致的墓前。
火烛还未烧尽,宋应辰知道老和尚刚离开。
停云比卫致大,不该跪,所以只是在一旁看着,心中想着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牧闻雷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将自己拿来的书卷烧给卫致,然后找了个好地方将蛐蛐放上去。
这样就能一直陪着他了。
众人只是停留一会儿,就离开,只剩牧闻雷一人。
宋应辰已经哭过,不想再哭,也不想停云再哭,就带着停云回到了院子。
院子旁的菜地被打理得十分好,许多青菜都成熟了。
“这是我当时托牧看哥照看的,比我种得好。”
宋应辰向停云解释。
牧看有一种被拆穿的感觉,不好意思地看着槐序。
槐序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不在的时间不是去找周难而是跑到这个世外桃源来。
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
“如此神仙日子,我真是向往啊。”
停云说着,看向这周围。
“要下棋吗?”
宋应辰询问。
“好。”
停云同意,然后坐在了石礅上,槐序想要拿什么东西垫着都没来得及。
停云执白子先落下一颗。
宋应辰紧随其后。
牧看和槐序两人在一旁候着,假假在两人中间穿梭,最后停在了牧看脚边。
它也新奇为什么今日来了这么多人。
主人这院子鲜少有人来。
之前两年都只有他一人往返。
“哥哥就是在这劝我去三元镇。”
宋应辰说着,想起了那次弈棋。
“哥哥下棋很厉害。”
“是,将我下哭了,眼泪止不住。”
停云关切地看了宋应辰一眼,直觉告诉她,与他的往事有关。
“还没来得及问夫君,我生长的地方怎么样?”
“很好,很美。”
停云听了,只是笑笑,眼中是愁思。
她已经离开半年有余了。
一盘棋下来,天色已晚,牧闻雷红着眼睛回来,还是不苟言笑,但是眉头舒平了许多。
在停云落下最后一颗棋子,胜利之时老和尚下来了。
“这是我的忘年交,就叫他老和尚吧。他喜欢这样叫。”
宋应辰向停云介绍。
这还是老和尚第一次见停云。
真是天生一对啊!
停云没有叫,只是微微行礼。
“下山去吧,再晚露水就重了。”
老和尚笑着说。
他下来就是为了看停云一眼。
“禅师再会。”
停云向他告别。
一行人就这样下山去。
假假和老和尚看着他们离开。
若是时间就这样定格该多好,为什么偏偏有人要掉队或者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