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中。
三个月时间,仲夏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只是肩膀上的疤十分难看,就算是日日涂祛疤的药膏也没有任何作用。
这三个月,太子在皇帝皇后面前算是十分乖巧懂事,也不挨骂了,甚至在政务上还颇有自己的见解,惹得谁都高兴。
但偶尔也有出错的时候,比如在旁听皇帝议事睡着,但就算如此皇帝也没有怪罪过。
今日太子回来得早,去了书房,只是仲夏不在里面。
真是不巧,以前日日仲夏都在,只是今天偷偷溜出去,就被太子逮个正着。
不知为何这时太子十分想见到仲夏,就派人到处去寻。
最后知道了她在花园的假山后面。
没有带着随从,太子只身前往。
仲夏以一木棍为剑正在练武,动作行云流水,身上的衣服彷佛没有反应过来,随着一起翩翩起舞。
从那次受伤后,仲夏瘦了许多,现在又是夏日,所以穿得比较单薄,从太子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仲夏的身段。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仲夏自然注意到了太子的出现,虽疑惑,但还是将计就计。
仲夏动情的舞着,但只是一瞬,就朝地上摔去。
手中的木棍脱手,飞到了太子脚边。
仲夏看木棍的视线移到了太子身上。
装作惊讶的样子,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犯了错不敢看他。
但也没有从地上起来。
太子站着审视了仲夏许久,最后才慢慢蹲下捡起木棍,一步步朝着仲夏走去。
“小人参见,殿下。”
太子没有让她起来,一直跪在他脚边。
原本没有这么近,是太子自己走过来的。
“宋内人,这是在?”
太子打量这这木棍,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仲夏脸上。
刚才运动过,现在仲夏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脸也十分红。
嘴巴张合之间是说不出的魅惑。
“回殿下,小人没有玩忽职守,只是今日无事想着来练一练。”
仲夏说话时抬头看着太子,但说完又快速低下头。
“练这干什么,东宫的侍卫哪个不比你强。”
“可上次殿下还不是陷入险境吗?”
“小人想着再多加练习,让自己变强一点,以后也不用后怕。”
“后怕什么?”
太子追问。
“后怕殿下受伤,也后怕自己没法保护自己。”
“起来吧。”
太子说着,将仲夏从地上拉了起来。
“为什么选这儿?”
太子看着这假山后的景色,是很久没有来过了。
现在这一汪池水,倒是比以前要绿些。
“如殿下所见,这里没有人,也没有人会踏足这里。”
“你可知为什么没有人来这里?”
“不知。”
“这浅浅的池水以前却能淹死人。”
太子笑着说了这句话。
像是不相信一样。
“殿下?”
仲夏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
“你来这可听到过这里有孩童的哭声?本宫的亲妹妹之前就是在这淹死的,她死后就有人谣传这里常常传来孩童的哭声,之后就很少有人来这里。”
仲夏听了之后,往后退几步,像是被吓到了的样子。
眼睛已经湿润。
“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吗?”
太子问仲夏。
但是还没有等她回答就自己说起来。
“那是我母亲成为皇后的第二年,也是我成为太子的第一年。
第一次搬进这里,妹妹才六岁,她喜欢这假山,常常不听丫鬟的劝阻自己爬过假山来坐到岸边吹风。然而有一天,就被人推了一把,掉进了池子里,水不深,但是她小不会水,也没有人,她就那样自己慢慢沉了下去,找到她时,已经沾满淤泥,不漂亮了。”
“是为什么?”
仲夏开口。
“是嫉妒,然后将气撒在了一个孩童身上。”
“若是她还活着,比立苏还要大些。”
他说完,有一阵风吹过,池中的荷叶随风摇摆,露出了含苞待放的荷花。
再过上些时日就要开花了。
仲夏此时不知道该如何,她这一个月来故意与太子的乳娘交好,才套出这个地方,她当时只说,太子对这个地方有特殊感情,也没有说是什么伤心事。
然后就对仲夏说:“若是真心诚意地喜欢太子就与他去这个地方,他会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仲夏实验了,只是现在这场面,她不知该如何,是劝导还是轻声离开。
仲夏不说话,太子也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你怎么不安慰我?以往不管是谁,我都还没说什么,他们就开始让我节哀。”
太子轻笑。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亲人离世不是几句话就能安慰得了的。”
“但是我想说”
“公主现在一定过得很开心,因为这湖中荷花长得茂盛,假山上也开满了小野花,她的哥哥也成了优秀的太子,而且还一直记得她。”
仲夏说完,向太子走近,然后斗胆抱住了太子。
“小人僭越。”
只是一瞬,仲夏就想放开。
但是太子不允许,将仲夏紧紧保住,迫使她踮起双脚。
“殿下……”仲夏挣扎,这样着实不合规矩,而且她不喜欢与人这样近。
近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这会影响自己的判断能力。
“别动。”
是命令的口吻,仲夏只好不动。
虽然是仲夏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结果好像是好的,她离太子好像又近了一步,或者说又了解了他一点。
“自那以后,我就明白想要守住自己的位置,自己心爱的人,就需要狠心加无尽的权力。”
太子在仲夏耳边说着,然后放开了她。
“是对自己狠心还是对别人狠心?”
仲夏回问,不是下人问主子,更像是平等的对手。
“都是。”
“以后无事也来这教我练武吧。”
“说不定,妹妹会喜欢看。”
说完,太子就离开了。
穿过假山之时,他摘了一朵野花,小小的,白黄相间的花瓣十分小巧。
确实开了许多野花。
陈府之中。
昨晚之事,已经在陈府传开。
“简直是奇耻大辱。”
陈为农的管家说着,正在教训院中跪着的几十名下人。
“老爷买你们来是吃饭看戏的吗?人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你们……”
“陈管家,不是我们没有发现只是那三人是有备而来,我们无能为力,为了反抗已经死了许多兄弟。”
有一人大起胆子说话。
可是话音刚落,巴掌就落了下来。
“一群蠢货。”
管家骂着,最后一个字拖得十分长。
之后就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没有有人再反驳他,没有人再为自己辩解。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管家才停下了。
“去报官。说有人入室抢劫。”
“天子脚下还是有王法的。”
管家说着,全然不怕他们的事被别人拆穿。
“陈管家,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暴露了吗?”另一个大胆的人说话。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怕什么,有老爷在,就不会暴露。”
说完大笑起来。
死去的人留了一两个作为证据,然后其它的就埋在了后院或者府邸之外。
“生为我赚钱,死为我肥田。”
这句话倒是一直贯彻到底。
之后陈府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
有宾客来访,也有可怜之人被抓进来。
北蒙。
侍朋自那次让父皇失望后,就一直本本分分,做事也小心,没有自己出去杀人,也没有沾了血腥,惹得母后不喜。
他父皇已经渐渐消气。
他也发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开始有他的风范。
练兵布阵也十分熟练。
但是他知道其中的缘由。
皆是因为那个中原女子。
他的儿子与他一样是个情种,认定了一个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
可是作为君王是该摒弃这些的,但好在他现在为之努力做的事是好事。
齐国与北蒙之间的条约也该变一变了。
女子只该成为他们的玩物,为他们臣服。
他永远是这样想的,可是他不知他的儿子不是这样想。
他有着与他母亲一样的纯洁。
他与他不一样。
今日侍朋来请安时有些心不在焉,他就知道他遇到了难处。
“有什么请求直说。”
“父皇,儿臣近日在清点我军中能上战场的士兵,发现远远不够,许多士兵已经老迈,已无用,留在军中是累赘。”
“还请父亲重修征兵书,为军队添纳良将。”
“此事,若要征新兵,那就必须腾出位置,那些老兵该当如何?”
这是他给侍朋的一个考验,若是处理不好定会动摇军心,引得不满。
“这,老士兵就留着养马喂羊,或者给他们钱,总比一直呆在军中混吃等死。”
侍朋说了别人能接受的一种。
其实他还想到一种。
就是带他们上战场,让他们做前锋,用尸体为他们搭桥,助他们胜利凯旋。
“还是都先留着,先招一部分,都是草根也没什么用。”
“是,父皇。”
“还有一事,儿臣想要请求父皇。”
“说吧。”
“请父皇别在往我的宫殿塞人,大战在即,儿臣不想以此分心。”
话虽恭敬,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十分不好,像是痛恨那些女子。
“如此,朕就告诉你母后,让她不要再挑选。”
“谢父皇,儿臣告退。”
说完侍朋就离开大殿。
侍朋口中的那些女子是王后特意挑选,以后要做他的王妃的人的,可是他看都不看一眼。
心中只认定了那一人。
侍朋出了宫殿,才觉得心里面舒服一些。
“停云,我很快就会将你抢回来,无论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