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 第4章 青梅

林殊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盯着江子渊那边看，看着那个模样清冷的男生。仿佛要将他的躯体剖开，去窥伺他的灵魂。

也许从江子渊选择拉住他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注定不一样了。而江子渊这三个字的形象在那一刻过后仿佛也无端高大了起来。

其实那天的桥边虽然人很少，但总有零星几人，最后却只有江子渊选择拉住他。在不具义务的情况下，只有他。

很多年以后，林殊每每想到和江子渊的初遇，心里都有些许侥幸。还好没有死，还好是江子渊。

很快教室里人慢慢多了起来，大家坐好位子后就开始有人一圈聊起来了。林殊性格不冷也不热，有人跟他搭话他就能聊起来，没人聊天时他就还是有意无意看江子渊。

江子渊和同桌打完招呼后就继续刷题，题目难度高，他就看着题干在脑海设计思路。

天空中白云悠悠，大片大片的云彩正在缓缓的咀嚼着太阳。太阳似乎怒了，于是乎迸发出了更刺眼的光。

据说一个人太过强烈的视线是可以被感知到的，林殊原本不信。

直到视线里的江子渊忽然抬头，眼神一错不错地在空中交汇。

尘世喧嚣，这一刻却万籁俱寂。

一个女生突然出现，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哎，林殊，居然真的是你！没想到又和你一个班了耶…”

林殊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女生。林殊依昔记得女生叫李可可，是初二时的英语课代表。李可可性格比较开朗，每次收作业也会提前和不交的窜好信，大家都亲切的叫她coco。

林殊发现coco留了长发，初中时一直是短发来着：“好久不见啊coco，长发很漂亮哦。”

在外东聊西聊的陈昼突然回来，一脸哥俩熟的搂住林殊：“呦，朋友啊林殊，怎么不介绍介绍？”

林殊撇撇嘴：“这是我朋友，你还不配认识。”

陈昼“哎呀，咱什么关系，你朋友就是我朋友啦，介绍介绍呗~”

coco捂着嘴巴轻轻地笑，两只眼睛亮亮的，笑起来不经意间露出两个小梨涡，就那样看着林殊和陈昼拌嘴。

林殊在内心无奈扶额：“这是我初中时人美心善在业内备受好评的英语课代表，李可可小姐，满意了吗？”

“你也可以叫我coco的。”李可可笑着补充。

陈昼：“我叫陈昼，是林殊同桌。”

“那林殊我先去找我朋友了。”语罢冲林殊和陈昼挥了挥手。

陈昼都快痴呆了，一直盯着李可可离去的方向看。

林殊一脸坏笑的看向他：“干嘛啊我们小昼昼~”

陈昼看着还是呆呆的：“木木啊，她好漂亮啊，好漂亮啊。”

林殊表示赞同：“是吧？初中的时候经常有人给coco表白，不过都被她给拒了。”

“是吗…”

他拍拍陈昼，试图拍醒这个痴汉。

“行了你，班主任来了。”

江子渊停笔朝林殊那边看过去，学校里葱绿的梧桐树荫裁出一片片温柔的光晕穿透玻璃，在此时此刻成为了他的背景板。

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盯着自己，不过好在现在终于消停了。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本嘈杂的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大家好，欢迎来到高二四班。我姓石，负责大家的数学，大家叫我石老师就好。”

班主任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一头短发，一身职业装，看起来十分干练。

“为了方便大家认识，座位我就不再动了，期中考试之后再说。今天开学第一天，主要是收发东西，收收玩心。大家已经高二了，多的话我不再多说。社交这些我不多操心，大家下课自由安排，我就不再统一安排自我介绍了。”她手点点桌子：“待会我找几个男生去书库搬书，晚自习会安排一个班委选拔。”

一语激起千堆浪，教室里顿时充满讨论声。

石老师拍拍讲桌：“大家现在就可以想想，允许讨论，晚饭时间也可以好好想想。首先支持毛遂自荐的，重复的就投票，收不够的一律按照成绩安排。”

林殊有些佩服这个班主任，几句话把行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一点儿废话没有，是个狠人。

没多一会点人搬书，点到了陈昼，但是没有点到林殊。班主任安排完就出去了，教室里一些人开始讨论起班委竞选的事情。

陈昼一脸怨恨：“不是，怎么没点你啊！”

林殊没有多余的表情：“你看起来劲儿大。”

他正在算成绩，年级部统共是两千多个人，高一的时候他排名范围是二百到三百名左右。重点班是一百到二百，火箭班是前一百名，一次定型，不走班。

他在纸上草草写下各科的预估分数，以及提升上限。

一个身影突然遮天蔽日，林殊还以为是陈昼作妖，抬头却发现居然是盛徊。

盛徊蹲下身：“怎么那么不巧又不在一个班，你猜我在几班。”

林殊轻轻打掉他的手，“你不会都不在一楼了吧？”

盛徊笑笑：“怎么可能，好歹也是学霸，而且原来火箭班那些人很多都还在一楼。但是我不在A部了，我在B部，柴凌姐也在B部。”

一中教学楼是回字形结构，分为A部和B部，拐角处是厕所和茶水间。两边对称，但是无论是教学管理还是什么两者都比较独立，各自处理各自的。

盛徊这家伙成绩非常好，高一在A部的火箭班。

“我在B部一楼，你回头吃饭在天井等我就好，我来找你。就先这样哈，班里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林殊冲他挥挥手。

盛徊走的急，在门口突然与搬书回来的江子渊撞了一下。不过江子渊底盘稳，只是晃了一下。

盛徊抬起头笑着说了声“抱歉”便又匆忙走了。

林殊注意到江子渊往盛徊离开的方向看了两眼，然后放下书从讲台上走下来。脸上看起来依旧没什么太过明显的表情。

林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此刻把手按在书包上，若有所思。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殊去天井等盛徊。因为有事要办，林殊只是草草吃了点东西就要跑。

“知道了小祖宗。”

盛徊问不出缘由，只能加快进食速度不叫林殊等太久。

林殊回到教室的时候人非常少，他瞄了一眼，江子渊正趴在座位上。

他从书包拿出某样东西，然后朝江子渊走去。

他刚站定，江子渊就抬起了头看向他。他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玩具熊，有些被人抓包的尴尬。

江子渊的五官很锋利，显得面容很冷，几乎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即使是赤色的晚霞也没能温暖半分。

但是林殊一点点都不受影响。

他飞快眨眨眼，然后将玩偶递给江子渊。

江子渊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却没有动作。他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发丝看向他。

林殊这几天往二区那边跑了几趟，散步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一家玩偶店。他看了看手里的新钥匙扣，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店里陈列着大大小小的玩偶，木制的地板配上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十分的温馨。而玩具店的老板是个穿着裙子的长发姑娘，站在木质的桌子前，笑的正温柔。

“欢迎光临，请问是给谁挑选的呢？”

“给…额朋友…”

面对林殊的迟疑店长也没有奇怪的表情，只是说左边那些会更合适。

左边是一些不那么夸张比较小巧精致的玩偶，毛茸茸的看起来都很可爱。

林殊一眼看过去抓住了一只小熊玩偶，小熊穿着红白条纹的毛衣，仅比手掌大一点。

“就要它吧，帮我包起来。”林殊毫不犹豫道。

林殊看他没有要收的意思，干脆抓过他手腕轻轻把玩偶放到他手里：“收下吧，那天的事，谢谢你。那个钥匙扣很漂亮，我很喜欢。”

林殊不明白江子渊为什么老是拒绝自己，看来相处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江子渊慢慢收紧手指抓住那只小熊。这是他第二次收到同学礼物。

第一个人是“他”。可是，他却不小心把“他”忘了。又或许，是还没有来得及看清。

但这个人，他看清楚了。

林殊摆摆手回去了，江子渊没回答，眼神一直停在那个玩偶身上。

“他”像一个炸弹，搅动神经深层的海水，内里波涛汹涌。可是却没能撕开平稳水面朦胧的面纱，海面看起来是那么悠蓝广阔，江子渊看起来是那样沉着冷静。

那是只有“他”才被允许掀起的波浪。

江子渊拿起笔，笔尖却在草纸上克制地划下长长的墨，最后被浓墨浸出一个洞。

即使江子渊面上依旧是宁静的，可是倘若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里正狂风暴雨。

林殊回到座位，陈昼正在和coco几个人聊天，见他过来，给他递了颗青梅。

林殊撕开包装纸将青梅抿到嘴里，青梅滚在嘴巴里微微泛着酸涩，连心脏都被酸涩腐蚀出一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