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林樊已经大四,课程基本结束,进入实习期。
为了不打扰宿舍里正在埋头苦干备战考研的室友们,但更多的是为了不让他们打扰自己的睡眠,他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苏斯昂的建议。
建议就是,搬到苏斯昂的那个单人宿舍,开始的半同居的生活。
然而现实的压力,并未因为爱情的甜蜜而减少分毫。
一年又一年,乐队仍然在“入不敷出”的泥潭中挣扎。
半死不活。
“什么意思啊林樊?”杨珂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你要找工作?乐队不要了吗?”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上手就要去扒拉林樊 脑袋,“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还是谈恋爱谈的小脑萎缩了?”
“大哥!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乐队了?少添油加醋地脑补行不行?”
林樊没好气地白了杨珂一眼,一巴掌打掉伸过来的手,“我总要吃饭吧?这个练习室也得要租金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真道,“我今年,包括以后都没有奖学金了,我拿什么跟你们分账啊?”
这一番一番话下来,如同一盆冷水,让在场的连上杨珂在场的几个人,共同沉默了下来。
看着被自己戳中心事的伙伴,林樊又主动去勾住杨珂的肩膀,“哎呀,我找那种朝九晚五的工作,肯定不耽误咱们乐队发展的工作。”
杨珂一把将他的手臂晃下去,闷声走开,“说得轻松,你那破专业能去找什么朝九晚五的工作?”
林樊想了想,他心里还真是有一个答案,“当老师啊,哥们有教师资格证的哦。”
“有份工作,总是要稳定一些的。”一直未发言的李航与他相视一笑,落寞道。
他的目光瞥见一旁的吉他,那是苏斯昂送他的生日礼物,除了好看以及用着顺手之外,那就是昂贵且……昂贵。
他还没敢跟苏斯昂说,自己的这个决定。
他知道,只要他一开口,苏斯昂肯定就会毫不犹豫地掏钱,甚至会暗地直接将钱给杨珂。
这让林樊觉得不公平,甚至难堪,那会搞得他们的关系像是包养。
他希望用自己的工作收入来支撑乐队的梦想。
教师,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已经错过了秋招,大概只能凭本事了。
本来他以为体制这种东西,会相当难考,难如登天。
谁知,学校还有一场春招。
更巧的是,居然真的有学校来招聘应届毕业生。
于是林樊凭借着优秀的嘴皮子,以及出色的皮囊,成功获得了在场考官的青睐。
当然,关于皮囊,是林樊自己这么觉得的。
看到自己入围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他喜气洋洋地拎着一个草莓蛋糕,迫不及待地想去和苏斯昂庆祝。
可天公不作美,论文指导老师忽然给他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一连串的修改意见看得林樊头皮发麻,刚才的喜悦瞬间被冲散,转而升起一肚子火。
“哐当”一声,林樊将宿舍的门踢上。
“怎么了,这么生气?”苏斯昂将转椅滑过去,很自然地张开双臂迎接他。
随即又注意到手中的蛋糕,心想林樊的生日好像还早,纪念日也已经过去,“诶,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樊咬了下嘴唇,愤愤地将蛋糕放在桌上,咬牙切齿,“是忌日!我论文的忌日!”
话音刚落,他就粗暴地掀开蛋糕盒子,拿着刀蒯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气死我了!”
“出什么事情了?”苏斯昂笑着问。
毕竟能让气鼓鼓的林樊先吃一口蛋糕,再说“气死人”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的论文,老师让我大改特改,我服了,简直。”
林樊学着指导老师在语音当中的语气,“他说,你这题目和这摘要,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又说,你这论文摘要和内容,我看关系也不大啊,尤其是第四段和第五段,简直毫无关系……”
苦水倒了一半,他终于将那口蛋糕吞下去,苦也变得甜了,语气稍微缓了缓,“哎,这蛋糕好好吃,好甜啊,你尝尝。”
说着就又挖了一勺,递到苏斯昂嘴边,看着他吃下去。
苏斯昂不爱甜食,但从不拒绝林樊塞过来的任何事物。
然后林樊又继续自己的抱怨,“那照他这么说,我的论文和我也没关系得了,哇……好生气,这都马上要定稿了,给我来句没关系。”
“真是的,早干嘛去了,我跟他也没关系得了。”
说完,又自顾自地吃了一口蛋糕,眯起眼睛满足道,“真的好好吃哦。”
眼下,苏斯昂摇了摇头,“还是改改吧,要不然,你的学位证书和你就没有关系了。”
说完,他转身给林樊到了一杯温水,“进门都没喝口水,也没洗手和换拖鞋。”
“我不是急着跟你分享好消息嘛。”林樊心虚地接过杯子,嘿嘿一笑。
“改论文是好消息吗?”
“哦对了!我真有好消息。”林樊这才想起来自己真正的好消息,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兴奋地从包里掏出来一份表格,“看,本人以后也是有编制的了哦。厉害吧!”
苏斯昂一愣,他只知道林樊在准备考试,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通知了。
“我就知道我家樊樊最厉害了,”苏斯昂接过那份表格,只是一份综合成绩的排名,林樊赫然在其中。
苏斯昂抬起头,眼中满是真诚的欣喜和骄傲,他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点宠溺,“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叫你一声‘林老师’了?”
“低调低调啦。”林樊嘴上这么说,眼中却闪着光,盛满星星,盛满苏斯昂,也盛满……眼前的蛋糕。
“快来快来!这个蛋糕是特价的,咱俩今晚必须要吃完。”
他依然是这样,碰到特价的产品,就走不动道儿。
因为他既想奖励自己,又想省钱。
所以,特价产品是最佳选择。
苏斯昂从来不会在买的时候制止,而是选择自然而然地接过林樊递过来的勺子,与他一起共享,这份掺杂着林樊独有考量的小小甜蜜。
因为他,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懂得生活的重量,也珍惜批次笨拙却真诚的给予。
林樊想要公平,苏斯昂就选择尊重他在这种小事上的公平感。就这样,两人就在苏斯昂那间小小的宿舍中,相互支撑着。
不知不觉,已经度过了一轮春夏秋冬。
林樊马上要毕业了。
这天,他从乐队练习室回来后,刚推开门就闻到了饭香,是他最爱的糖醋里脊。
“苏大厨,还忙着呢?”他一边换鞋,一边扬声问着。
苏斯昂闻言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可等他回头,目光落在林樊身上时,嘴角的笑便僵住了。
“你剪了头发?”
林樊一直都蓄着长发,或许应该说从苏斯昂重新认识他开始,头发的长度就从未在耳朵以上过。
而现在,金发黑发长发都不复存在了。
听出苏斯昂语气中的失落和错愕,林樊摸了摸自己略微扎人的短发。
他有些不确定道:“嗯,不好看吗?”
他今天本想将头发剪短一些的,弄个卷发什么的,结果被不靠谱的理发师作践毁了,一气之下他要求全剃了。
当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说,正好等到学校开学,应该能长得差不多,刚刚好看。
但他心中仍然忐忑,尤其是见到苏斯昂这幅表情后,更加不确定起来。
他记得,对方说过很喜欢自己的头发。
苏斯昂没说什么,只是将碗放到桌子上,“吃饭吧。”
声音听不出情绪,平静无波,但林樊仍然察觉出一丝不悦。
“你生气了。”他蹑手蹑脚地拉开椅子,眼神却在苏斯昂脸上打转。
“没有,挺酷的,很精神。”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林樊笃定道:“你只喜欢我长发的样子。”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苏斯昂虽然这么说,甚至和平常一样为他夹了菜,但视线从未落到林樊的脑袋上。
林樊有些倔强地抬着头,似乎想要用子的目光,迫使对方看过来。
但转念一想,他自己的头发,他说了算。
于是又赌气一般低下头,闷头干饭,也不再期待苏斯昂说什么。
餐桌上的氛围,是从未有过的冷清。
苏斯昂安静地吃着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视线。
没办法,他就是不自觉地就要去看林樊,发现对方正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再往上抬眼,定格在林樊的前额处,那里有一道疤。
虽然已经很浅了,但苏斯昂仍然清楚地记得它的位置。
就是那次在酒吧里闹事时,被一个小混混用酒瓶子打的。
林樊此刻的短发再也盖不住疤,一种复杂的情绪猛地攫住苏斯昂。
这么早开始准备学校的形象,是不是马上也会搬走,或者……苏斯昂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再然后,林樊就听见一声叹息。
他立刻瞅了苏斯昂一眼,语气并不算和善道:“怎么了,我剪个头发你至于这么难受?”
“没有,”苏斯昂终于肯直视林樊,“要不,你不要去工作了好不好?专心搞乐队,挺好的。”
林樊眉头一皱,刚要反驳。
苏斯昂先于他开口,急切道:“不就是没钱吗,我有啊,你跟我说啊,我又不是不会给你。”
“那我欠你的,不就更多了?”
“我愿意。”
“我不愿意。”林樊的声音提高了些。
他真是不明白了,也有点看不清苏斯昂所想的了,“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苏斯昂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低沉而压抑,“我一想到你以后到学校,会适应学校里面的规章制度,会尽力满足每一个学生的要求,我就很烦躁,很难受。”
“就好像,你的工作,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此话一出,林樊愣了下,他没想到,苏斯昂别扭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份别扭的不安。
看着苏斯昂流露出来难得的脆弱,他的心一软,安抚道:“你想的太多了,你对我们的感情就这么不坚定吗,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苏斯昂没说话,就那么望着他,正是因为了解他,了解他心软,所以才会那么笃定。
林樊见对方无动于衷,拖着凳子坐过去,握住放在膝头的手,“难道你喜欢工作多于喜欢我吗?”
苏斯昂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那不就得了,况且我又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们俩都是独立的个体,因为喜欢才会相互依偎。”
见苏斯昂没有接话茬,林樊以为苏斯昂还是有些生气,便凑过去亲了一口。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亲一个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亲两个。
但事实上,苏斯昂确实像让林樊变成自己的附属品,做什么都只给自己看。
他也更希望,更喜欢,林樊能够明确地要求,要求苏斯昂变成他的附属品。
想到这里,他便勾起一抹笑,来回应刚刚的吻。
林樊还以为苏斯昂消了气,可惜,他并不知道这单薄的安抚,并不能起到大作用。
当晚,林樊就切身体会到苏斯昂那剧烈的不安所带来的感受。
他被折腾得特别狠,一次又一次,苏斯昂就从林樊嘴里,反复确认着彼此的名字。
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散架,几乎坚持不住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瞥了眼柜子上的电子表,居然还没过12点。
还好,一通急促的电话打过来,让他得以喘口气。
是年佩慈,前不久她换了对象,林樊还去敲诈过一顿饭。
按理说,她应该和对象,在做林樊与苏斯昂正在做的事情。
林樊感到一丝奇怪,稍微缓了缓劲儿,按下接听键,“喂,年......”
话没说完,那边传来一阵哭声。
“你怎么了?”林樊急切道。
可那边就只是在哭,也不说话。
“年年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话音刚落,苏斯昂一个翻身将他紧紧压住。
他本来就不高兴,再加上刚刚又被打断施法,更加不满意。
于是,苏斯昂的下巴抵在林樊的颈窝,声音几乎是贴在手机上,黏黏糊糊道:“樊樊......”
哭声戛然而止,年佩慈带着浓重的鼻音,怒骂:“狗男男!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便挂断电话。
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通,林樊还在懵着。苏斯昂已经重新搂着他,温热的吻落在他的唇边和脸颊。
林樊一把将人推开,担心年佩慈出事,又赶紧拨回去,那边却怎么也不接了。
给她发了两条信息也没回信,最终点开朋友圈发现原来是分手了。
林樊:【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林樊:【我们乐队帅哥都单身,介绍给你】
年佩慈:【给老娘滚!】
“别看了,你对象在这里。”苏斯昂一把扣住他的手,身体重新压下来。
“我......”林樊还想说什么,可所有的话语都被苏斯昂以吻回执话。
但手机并没锁屏,依然停留在年佩慈的聊天框。
林樊无意识地挣扎,给年佩慈发过去一堆乱码。
年佩慈:【???】
“我不……我,不行了......”
林樊仰着头,喉结艰难地滚动着,脖颈上尽是痕迹。
眼睛都快要累翻过去,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彼此交融在脸上流淌。
他下意识地推拒再一次靠过来的苏斯昂,声音断断续续,毫无力气。
苏斯昂却只将他抱得更紧,感受着怀中人止不住地颤抖,声音低沉又像是带着奖励似得哄骗,“今年,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林樊的脑袋一片混沌,想不出来想要什么,只是胡乱地晃着脑袋。
“没有吗?”苏斯昂也不在意,小心地啄着林樊的脑袋,有些扎人,像是胡茬。
但也挺可爱的。爱人的眼中,爱人总是可爱的。
良久,林樊要累得快要睡过去时,他感觉苏斯昂将自己箍得更紧。
然后,他听见苏斯昂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贴近他的耳畔,“那我们,买个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