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吻过春时 第46章 苹果

林樊看了看自己的钱包，又核对了下苏斯昂每一项体检项目的价格。

好贵。

肝儿疼。

但出于坦诚相待而言，林樊还是在某个晚饭过后，硬着头皮给樊女士拨过去电话。

电话接通，他小心翼翼道：“妈，您，吃了吗？”

“有事说事。”樊女士语气和平常一样，平稳、冷静，不带任何情绪。

“呃，就是......想跟您说，我去年考了教师资格证，过了。”

“嗯。”

“然后，我想体检一下，想问问你们医院......”

话还没说完，就被樊女士打断，语气有点冲，“稍等，我有个电话进来，挂了。”

忙音响起，林樊握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

他就不该打这个电话，他就不该抱有期望。

这个恋爱好像也不是非得要谈吧？他该对苏斯昂抱有期望吗？

要是谈到合适的女孩子还好，可现在是个男的不说，还是......

不过，既然爸妈什么都不管，那他岂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

就谈。

我喜欢他，为什么不能谈？

长得那么帅，为什么不能谈？

还会照顾人，为什么不能谈？

就谈！

他要和老林以及樊女士赌气。

和对自己不管不问的家庭赌气。

可是，他没钱做那么多体检项目，那对苏斯昂来说不公平......唉。

纠结在三，他心一横，给苏斯昂发了条消息。

林樊：【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苏斯昂：【你考虑了这么多天，给我说不合适？】

林樊还在输入自己的理由，苏斯昂就一通电话打过来。

“为什么不合适？”苏斯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没了之前的沉稳。

林樊嘴硬道：“就是不合适。”

“不喜欢我，还是别的原因？”

“那你那天亲我是什么意思？”

林樊咆哮着，“我压根就没亲到！！！”

这一嗓子，将另外三个室友吓了一跳，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齐凑过去。

电话那头，对方似乎被他的逗笑了，“就因为这个？......你下楼等我。”

苏斯昂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和一□□惑，随着笑声传进林樊的耳中，“我让你亲个够。”

那话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唰地一下窜进林樊的脊背，让他头皮发麻。

没等他回应，那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哟，跟谁亲啊这是？”

“快快快！如实招来！”

“......”

室友的起哄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林樊脸上发热，手忙脚乱推开围观的室友，一把拉过床帘将自己隔绝开来，躺平在床上。

去？

还是不去？

床帘外是室友不依不饶的玩笑声，床帘内是他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

林樊还是下了楼，但是直奔食堂。

买了一份糖醋里脊，他心中还在盘算着，怎样委婉地跟苏斯昂说自己的破理由。

诱人的糖醋甜香，愣是让林樊没吃一口，净捧着手机在那搜索攻略了。

对面忽然坐了个人，一句低语飘了过来，“胆小鬼。”

林樊眼皮一抬，吓得一激灵，看到对面好整以暇坐着的人，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还特意挑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苏斯昂怎么找到的？

苏斯昂微微挑眉，“躲我？”

“不是。”林樊眼神飘忽，“谁、谁躲你了……”

苏斯昂没继续追问，只是身体往前倾了倾，然后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慢慢推到林樊面前。

“不是说要亲嘴吗，亲了就能在一起吗？”

“没说！我没说！”林樊一把按住越靠越近的手，又顺着苏斯昂的视线，下意识将自己的背包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从背包里拿出一沓被他反复研究过的体检报告，还给苏斯昂。

“我们谈谈吧。”

苏斯昂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那个，我没去做体检。”他声音有点闷，视线落在餐盘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长这么大，就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更没有……在外面乱搞过。”

“你爱信不信。”

“我信，我也没有乱搞。”苏斯昂没有任何犹豫，目光专注地盯着他，十分郑重地问，“还想谈什么？”

林樊抿了抿唇，松开交握的手，认真道：

“我是一个特别重感情的人，特别念旧的人，如果你只是想要跟我保持一定的恋爱关系，包括那个跟那个......”

“哪个，跟哪个？”

“就那个嘛！”林樊垂下眼睫，抬手摸了摸鼻尖，含糊不清道：“亲亲小嘴……拉拉小手……上上小床……什么的。”

“想得还挺长远啊，”苏斯昂再也压不住唇边的笑意，“然后呢？”

“别笑，严肃点儿，我们在谈判。”林樊瞅了他一眼，慢慢往后靠。

“如果只是想要那种关系的话，那么在你离开之前，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准备，要不然……”

他刚想放一下狠话壮壮气势，却被苏斯昂轻声截断。

“你为什么要默认，我们两个会分开？”

林樊愣了下，脱口而出，“因为……”

因为爱是一种很累的情绪。

意识到自己即将要说什么后，立马停住，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你不能比我先不爱。”

“真是霸道啊。”苏斯昂笑意攀上眼底，带着纵容的意味。

“你就说，行还是不行吧。”林樊也抱起双臂，毫不示弱地看着对方。

“行，好，我答应，还有吗？”苏斯昂语气郑重。

“剩下的……我还没想好，”林樊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你呢，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斯昂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将手机举到林樊的面前。

林樊疑惑地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向手机后面那双带着清澈笑意的眼睛。

他听见苏斯昂用那种沉稳的声音，却又不自觉带着愉悦的调子，一字一句，清楚道：“现在是××年4月19日的傍晚六点零七分，我和林樊，正是在一起了。”

说完，他稍稍移开手机，目光坚定而温柔地看着林樊，期待他的回应，“我这么说，没问题吧？”

“有，现在是六点零八分了。”

说完，便重新拾起筷子，飞快地夹了一块糖醋里脊。

他低着头，嘴角却压不住一般，疯狂上扬，心里也像是有朵朵浪花在翻涌。

食堂今天做的糖醋里脊，比以往还要好吃啊。

“你没谈过恋爱吗？”林樊掀起眼皮，心中有所期待。

苏斯昂摇了摇头。

而这反应，也证实了林樊的期待。

“那我，岂不就是，你的初恋了？”

苏斯昂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本来想象中的热烈并没有到来，说什么亲个够之类的，也不过是个幌子。

林樊思来想去，感觉自己的生活也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恋爱打断。

他们这样，好像异地恋一样。

因为苏斯昂在本校的时间少，正如他所说，为了方便，一般都是跟着导师在租的宿舍里面。

也是真的很忙。

导致林樊每次给他发消息，半天等不来一句回复，甚至有时深夜才抽出一点空。

林樊：【分手吧】

苏斯昂：【？】

林樊：【看吧，敷衍】

林樊嘴角还没压下去，苏斯昂的电话就拨过来了。

“怎么了，生气了吗？”

林樊听得出来，对方在笑，心中哼哼两声，“我们是在交往吧？”

“是啊。”

“那应该有来有往啊，那我一直往往往是怎么个事儿？”林樊顿了顿，“我请问呢，我是狗吗苏斯昂？”

“你就算真的是狗，我也喜欢你。”

“有病吧你？！”

那边传来苏斯昂低低的笑声，笑得林樊脸颊发热。

好像小学鸡吵架啊，好傻啊，林樊！！！

紧接着，苏斯昂就说出解决方案，“我忙完这一段时间，就回本校了。”

“谁家狗在叫，我听不见！”林樊故意不好好回答。

他听见有人叫苏斯昂，应该是要忙了。

“我也想你，周末见。”

周末啊周末，可是今天才是周二。

周末好像还要去练习室，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热血梦想，好难抉择啊。

幸好，周五下午只有一节大课。他果断选择跑路。

本来想着提前去给苏斯昂惊喜的，但左等右等，给自己等的都睡了一觉了，苏斯昂仍没有回来。

看了看外面已经不算早的天色，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他选择出门觅食。

自己吃饱喝足的同时，还不忘给苏斯昂带着。

吃完出门后，正碰到一个老奶奶在卖水果。

还剩下不多，一些桃子和苹果，林樊就包了圆。

他刚刚进门，身后又传来开门声。

扭头一瞧，看到了错愕的苏斯昂，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

看着对方一步步靠近，林樊也愣了下，连忙举起手中的袋子，“我那什么，我给你带了晚饭。”

话音刚落，也是不巧，装苹果的袋子不结实，散落了一地。

“买了苹果？”苏斯昂听起来有些惊讶。

“额对，”林樊声音紧绷，忽然紧张起了，“我，我没有在暗示什么......从小到大，我可最烦苹果。”

“为什么？”

“说来话长。”

“我喜欢听你说话。”

林樊白了他一眼就扭过头去，偷偷笑着。

接着，他又听苏斯昂说，“让我多了解你，好不好？”

林樊深呼吸一口，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我跟你说过吧，我们家很冷漠，冷漠到我觉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我是一个意外......我妈是意外怀孕的......”

那时候，樊女士是医院里最负盛名的医生，也很有希望成为医院最年轻的科主任。

在晋升的关键时刻，林樊来了。

她已经人流过很多次，妇产科的朋友建议保住这一胎，要不然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就这样错过了那次晋升的机会，甚至之后的很多机会。

因为在生产过程中，以及生产之后，她开始焦虑，精神状况不佳，最终确诊为产后抑郁。

老林很忙，他们办公室是市里有名的长明灯，所以无暇顾及。

所以熬过林樊一岁后，就将其送往乡下，放在奶奶家里。

“就这样，我一直跟奶奶住在一起。”林樊顿了顿，调整了下情绪，“我对我爸妈一直都是模糊的印象，我很渴望他们来看我，因为别人都有爸妈带，可他们来的次数微乎其微。”

“我奶奶就说，我爸妈是救死扶伤的大功臣，很忙很忙，空了就会来看我，然后，我就不吃苹果了。”

苏斯昂将地上最后一个苹果捡起，又出声问，“为什么？”

“因为，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啊，我妈是医生啊。”林樊手托住袋子底部，站了起来，“直到，我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我爸妈才把我接回去。”

“但其实，还不如在乡下呢。”小学六年，他都是自己坐公交去，放学自己走着回家。

“放学，不坐公交吗，放学很晚吗？”

“很难想象吧，在上高中以前，我一直都没有家里的钥匙。”

苏斯昂眉头一蹙，“怎么，怎么会？”

“我是意外嘛，透明人。”林樊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过勒，他们似乎很爱苹果这种水果，天天给我包里装苹果，我都扔掉甚至送给别人，我记得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吧……”

“老林嫌我整天蹲在门口很丢人，于是给我塞进他同事家里开的武术班，武术班里面有个很瘦小的女孩子，我就每一次都将苹果塞给她。”

他还记得，他跟奶奶通电话时说起这个事情。

那个慈祥的小老太太，还打趣他，“天天吃你的苹果，那长大可得嫁给我们大孙儿。”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苏斯昂忽然出声，打断他的思念。

林樊扭头望过去，薄唇轻启，“桑桑。”

“很可爱吧，可以算是我的初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