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吻过春时 第43章 我要我们在一起

约定当天，下了大雪。

给这个特殊的日子，增添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感。

林樊本想骑车过去的，但距离实在有些远，又下了大雪，便坐地铁前往赴约。

找到餐厅，他远远地看见坐在巨大落地窗边的人。

苏斯昂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林樊抬起胳膊招招手，两人便隔着纷纷飞雪和透明玻璃窗，相视而笑。

直到推开餐厅的门，苏斯昂的视线才转向屋内，精准得落到林樊身上。

“呼，冻死了。”

林樊周身带着一股寒气，他打住了苏斯昂想要神帮他拉椅子的动作。

三两下将围巾摘下来，堆在旁边的空椅子上，一屁股在苏斯昂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我说，这家店看着就不便宜啊，”林樊看着餐厅不菲的装潢，以及温馨的氛围，“你是有什么好事儿吗？还是发了什么大财。”

因为平常苏斯昂衣服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名牌，甚至有一次林樊看见他穿的衬衣都起毛了，他都没扔。

再加上他的宿舍简单的要死，根本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

当然林樊也不是有钱人，但起码看着比苏斯昂有钱。

于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服务员招手，“菜单，谢谢！”

苏斯昂微微起身，将他的胳膊按下来，“我已经点好了，不需要你再点了。”

林樊不满地皱着眉头，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执拗道：“我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万一你点的不够吃呢？”

但菜单拿来他就后悔了。

啥呀，看都看不懂，也不是英文，也没有中文注释。

于是，他思量了下自己的钱包，硬着头皮，在服务员的微笑服务下，指着最顶上的菜说道，“这个和……这个，各来一份。”

“别……”苏斯昂试图阻拦。

林樊“啧”了一声，打断要发言的人。

他心想，这么贵的餐厅总不能让苏斯昂一个人掏钱。

于是更加斩钉截铁道：“就要这个和这个！”

餐品陆陆续续摆满桌子，服务员躬身微笑着来了一句，“您点的情侣套餐已上齐。”

“情、情侣？”林樊有一瞬的慌张，赶紧角逐要离开的服务员，“那什么，我刚点的上了吗？”

服务员核对了下清单，笑容依旧专业，“您点的是餐前甜品，在你左手边就是了，另外的是现场小提起演奏曲目，马上为您安排，稍等。”

“哦哦哦……好的，谢谢。”林樊看着那道甜点，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他点的情侣套餐，只是甜点和……等等！

“不是！”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瞪得溜圆，震惊到都忘了将嘴唇合上，“他是说，我刚刚点了首曲子？”

对面的苏斯昂点了点头，平静道：“对，确实。”

“你为啥不阻止我！”林樊气得简直想要捶桌子。

苏斯昂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将脸稍稍转向窗外，拼命忍住笑，“我阻止了的，刚刚也不知是谁，相当坚持……”

他顿了顿，学着林樊刚刚的样子，“就要这个，和这个……哈哈哈哈！”

“我以为……”林樊再也没了底气，扶额叹了口气。

“我去啊！”

等那首曲子演奏完，林樊都没提起精神来。

他以一种生无可恋的状态，嚼了两口眼前的美食后，他突然想起来，抬起头，“情侣套餐你点的啊，你为啥点情侣套餐？”

他俩也不是情侣啊。

苏斯昂眼皮都没抬，给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便宜。”

有道理，世界上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和他一样傻的傻蛋了。

小提琴的乐声依然在他脑子里盘旋，顺便将两人之间的氛围都升华，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甜蜜。

好奇怪，但林樊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我，我下个学期可能就不在本校区了。”

苏斯昂沉静的声音打断了林樊的思绪，将他从奇怪的氛围中拉出来。

林樊抬眸看了他一眼，读出他眼中的失落，却不明白为什么。

所以，他将自己以为失落的根源，扒了出来：“没关系，等什么时候有演出，我提前跟你说。”

对面的人垂下长长的睫毛，小幅度地点点头，接着掏出一把钥匙来，从桌子中央，推到林樊的手边。

“这是我另外一个宿舍的钥匙，你要是赶不上回学校，可以直接去我那里。”

林樊手指搭上钥匙温热的边缘，稍微往回推了推，“我拿走的话你怎么办？”

“我还有一把。”苏斯昂的下一句，又将他架住了，“就当是我这个忠实粉丝为乐队元老出的力。”

他不是不想收，是不敢收，钥匙对于他来说，过于沉重，像是在托付什么。

“那，这个是专门给我的吗？”

苏斯昂长睫微垂，没说是不是，只说：“新配的。”

吃完饭，雪终于变得小了许多，节日的氛围也变得更加浓厚。

“烟花秀，得到江平路附近才好看。”林樊拢了拢自己的羽绒服，恨不能将自己裹成粽子。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人，一件大衣将人的身材完美的体现出来，好像不怕冷似的。

林樊想，这人真的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等着得老寒腿吧。

“我们走着去吧，也不是很远，怎么样？”苏斯昂提议道。

林樊微微扬了扬头，看着走两步就到的地铁入口，“地铁吧，太冷了。”

于是两人便坐上赶往江平路的地铁，很意外，地铁上也没有多少人，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早早赶过去等着，也或许是早早赶回去和家人跨年。

空荡荡的车厢，身边坐着的不是陌生人，于是林樊非常放松的哼起歌，自由的音符就在车厢中飘荡。

苏斯昂从兜里掏出耳机，很自然地将一只耳机递给他，“听歌吗？”

林樊就顺从的接过去，塞进耳朵中。他想看看，苏斯昂平常都听些什么歌，歌单是否和自己重合。

第一手就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旋律，正是他去年在迎新晚会上唱得那首歌。也是他最喜欢的乐队中，最喜欢的一首歌。

他立刻来了精神，跟着节奏轻轻摇头晃脑，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第二首是首挺常见的摇滚，金属味十足，有点故事感但不多，只不过主唱的音色很拿人，他很喜欢，之前还分享在朋友圈过。

第三首歌前奏一响起来，林樊便没心思再哼下去。

他下意识将眼神转向苏斯昂，发现对方也正在看自己，眼神深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太奇怪了，今晚从他进餐厅开始，就很奇怪。

烟花秀，情侣套餐，小提琴奏乐，宿舍的钥匙以及现在的这首歌……过于暧昧了。

林樊努力说服自己，是他想多了。

但是在这种时候，跨年夜的时候。林樊有点害怕，他害怕自己想的有点少了。

苏斯昂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是gay，而林樊自己更是没有。

歌词却一直流转在耳中，缱绻又温柔。

“哎哟哎哟哎哟……”

没等下一句歌词唱完，林樊迅速摘下耳机，将它送还给它的主人。

他站起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语速飞快道：“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奶奶喊我回去包饺子，我得先下车了。”

忽然，他感觉周身的温度升高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他奶奶早在高三一模的时候就去世了吧。

他猛地鞠了个躬，“谢谢学长请客，咱们回见！”

话音刚落，地铁门正好打开。

林樊逃似得冲出车厢，徒留苏斯昂一个人拿着那只尚有余温的耳机，嘴唇微微张着，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三步两步跨上跨上电梯，林樊在闸机口处站了很久很久才缓过神来。

听着又一班地铁重新启动，驶离这里后，他长舒一口气。

接着又返回去，重新坐上另一个方向的地铁，他要直接回学校。

再上车，这趟车人很多，他被挤在门口处，眼睛盯着门窗上的自己，也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广告灯牌，光影照在脸上，明明灭灭。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忽然要逃，要拒绝，要下车。

这不像他的作风，他答应了的就一定会尽力做到的。

或许是因为那首歌的明细，恰好就叫《我要我们在一起》。

所以，他在那句要命的歌词唱出来之前，精准地在那一刻掐断它。

他怕歌放完了，苏斯昂会说什么。

更怕歌放完了，苏斯昂什么也不会说。

所以，步入自己先逃跑下车。

手机震了下，他掏出来瞧了一眼，接着烦躁的塞会兜里。

是苏斯昂发来的消息。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发个消息给我，期待你包的饺子。】

“唉，林樊，你真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他望着车窗倒影中，那个略显狼狈的自己，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像是期待又像是无所适从，一直缠在林樊心头，知道他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

那句叮嘱，还孤零零地躺在聊天框里。

已读，但不想回复。

新年的欢呼声阵阵，通过窗户隐隐传来。外面烟花盛放在夜空中，绚烂光芒短暂地照亮黑漆漆又空荡荡的寝室。

室友他们回家的回家，陪女朋友的陪女朋友。

只有林樊，只有他，从地铁的车窗前，转移到宿舍的玻璃窗前。

他有些烦躁地拾起窗台的那盒烟，不知是谁落下的。微弱的火苗亮起，他深吸了一口，却被呛得微微皱眉。

为什么烟还有薄荷味儿的？

很凉、很冲、很奇怪，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只抽了一口，他就莫名地更加烦躁，抬手就把烟狠狠按熄在手边那盆多肉上。

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丝更加古怪的味道，薄荷味的尼古丁和多肉烧焦的味道。

被放在窗台的手机又亮了起来，伴随着震动声。

他瞥了一眼那个不断跳出来的名字，立即将视线移开，任由那条接一条的消息自顾自蹦出来。

苏斯昂：你到了吗？

苏斯昂：【图片】【图片】

接连几张烟花的图片，又蹦出来。

苏斯昂：【烟花真的很漂亮，可惜你没来。】

苏斯昂：【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苏斯昂：【可以回复一下吗，我有点担心你。】

苏斯昂：【今晚其实还有别的话想对你说的。】

苏斯昂：【看来没机会了。】

苏斯昂：【对吗？】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最后一条消息弹出后，手机终于消停下来。

苏斯昂：【新年快乐，林樊。】

宿舍陷入沉寂，窗外偶尔闪过烟花，映亮林樊沉默又固执的侧脸，和那盆无辜遭殃的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