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吻过春时 第16章 朋友

林樊先一步跑到灵隐寺前，却发现人家已经停止卖票了。

“关门了。”他转头对着身后悠哉悠哉走过来的苏斯昂说道。

语气中带着湖边特有的潮气，以及孩子气般的不甘，像是在埋怨对方，为什么不走快一点。

“先去吃饭吧，”苏斯昂看了眼时间，就去牵起林樊的手，“吃完再过来，夜游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

林樊抬眸盯了他一眼，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你早就计划好了的？”

对方没回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餐馆也是附近的馆子，除了景区，走过去还要一点距离。

路旁正巧闲着几辆共享单车，两人一拍即合，骑车过去。

正当他们还在争论，到底要不要点西湖醋鱼的时候，林樊的视频铃声响起来。

刚接通，就看到杨珂兴奋的大脸挤满屏幕。

乐队的演出就是在今天，虽然林樊没有到场，但杨珂还是非常贴心的给他打来电话，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音乐节。

“樊子！下一个轮到我们登场了，悄悄给你看看现场。”镜头扫过观众区，众人就在暮色中一起狂欢。

林樊向苏斯昂招招手，对面的人便坐过去，与他一起看视频。

“我去，场地这么大啊！也是好起来了！”林樊的对着视频夸赞，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

苏斯昂默不作声地往他这边靠了靠，视线也从他的侧脸转向视频当中。

“那必须必的啊，是不是特后悔没来？”视频镜头又人群转到杨珂脸上，他一脸骄傲的说，“你可得快点恢复啊，要不然赶不上咱们乐队的上升期了都。”

林樊张了张嘴，又瞥见自己的左手，“我这边的风景……也不差的。”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心里肯定急死了。”

一只手就落在他左手背上，挤进他的指缝，反握住。

林樊的视线攀着那只手往上挪，就对上苏斯昂的笑脸。

视频还在继续，他又将注意力转回去。

“待会儿啊，我就把手机架在台上，”杨珂向身后照了照，其他人也纷纷招手，“嘿嘿，也算是你与我们同在了，咋样？”

林樊感觉心里胀胀的，他迅速地眨眨眼睛，舔了下嘴唇，才说，“不用不用！怪麻烦......”

手机里忽然出现刘杰的大脸，将林樊悬而未落的眼泪吓了回去，“麻烦啥啊，这可是咱们迈向国际大舞台的一小步，你不想见证见证吗？”

林樊抽动鼻子笑起来，“国际个der啊，谦虚点行不行？”

“瞧好儿吧，您就。”后面的李航也凑过来附和道。

林樊就看着他们在台上卖力的演出，音乐节的乐迷从不扫兴，只是趁着此间逃离平静的生活，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疯狂。

已经很好了，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都在慢慢变好。

这才刚刚开始，正如他们的人生，也才九十点钟的太阳而已。

他有无条件相信自己的朋友，有无条件爱着自己的……男朋友……

等手好了，等手好了……还能好吗？

演出还在继续，视频也在继续，他听见杨珂唱完最后一首歌后，趁着尾声的旋律，他拿着话筒讲道：

“谢谢各位！其实我们乐队还有一位成员，只不过因为生病来不了了，希望下次能够将完整的我们呈现给大家！谢谢大家！我们是——”

“感光银盐！拜拜！”

视频中的人合照后，向着台下鞠躬，视频外的林樊，视线终于有些模糊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看一场演出而已，可在听到他介绍自己的时候，先是指尖涌上冰冷，随后，自心口开始涌出暖流，传遍四肢百骸，将指尖的冰凉触感驱走。

在餐馆空调风呼呼吹着的地方，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流出的泪水是热的。

“杨哥，我……”

下场的后台乌漆嘛黑，但几个人都挺嗨的感觉，“得了啊樊子，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重拾信心，好好恢复，哥几个收拾东西去了，要记得咱们乐队的初衷哈！先挂了！”

视频挂断的瞬间，他泪眼婆娑地转过头去。

从身后递过来一张纸巾，苏斯昂的声音也攀了过来，“没事吧。”

他一把夺过纸巾，带着哭腔回应，“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儿，我就是迷着眼睛了。”

“我都听见了。”苏斯昂又拿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林樊立马扭过头去瞪他，红着的眼眶中依旧闪着泪花，“你听见什么了？”

苏斯昂轻轻蹭过他泛红的眼尾，“听见乐队越来越好，听见他们说，一直等着你，我也相信你。”

觉出异样的目光正往这边看过来，林樊一把拍掉苏斯昂的手，又将纸巾夺过来，擤了擤鼻涕，“你，你别看我，丢人。”

“啊，你这不是因为菜太好吃所以感动哭了吗？”苏斯昂在桌下碰了碰他的腿，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林樊将人瞅了一眼，继续在群里恢复着消息，末了，他冷不丁来了一句，“其实，我也想过辞职。”

苏斯昂为他夹了一筷子菜，说道：“可以啊，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好。”

“得了吧，谁前两天非要让我辞职来着。”

林樊夹了两口菜，心里也在思索着各种利弊后果。

“我辞职的话，跟他们赚不到钱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不是还有我吗？我都说我养你。”苏斯昂笑着说，“怎么着也不至于让你自己喝西北风。”

林樊将碗里的那块完整的鱼肉戳的稀烂，嘴角却翘了起来，“得，那就是咱俩一起喝西北风了。”

西北风暂时没喝上，西湖的晚风倒是让两人赶上了。

一群群夜骑西湖的朋友，他们混在其中，感受着这惬意时光，再次回到寺门前。

或许是因为晚上的缘故，山是不开的，所以游客就少了些许。

站在门前，林樊的手腕忽然被扣住，迫使他抬头望着身旁的人。

昏暗的光穿过云层洒下来，树影斑驳在苏斯昂脸上。

“你，有没有想起什么？”苏斯昂语气中带着些小小心翼翼地试探。

林樊晃了晃手腕，只觉得这人紧张兮兮的，好像很怕自己想起来什么一样。

有鬼，苏斯昂心里肯定有鬼。

“想起来了啊，”林樊下巴一扬，牵着几乎僵在原地的人，往前走了几步，“想起来……你前世是这里的小松鼠。”

身后的人瞬间如释重负，笑着跟上他的步子，“那你是什么？”

林樊耸了耸肩，回应道：“不知道啊，我失忆了啊，想不起来了，你又不告诉我。”

“你也是松鼠，”苏斯昂顿了顿，迅速向前追了两步，微微倾身，“因为我们是一对儿。”

林樊斜眼一瞥，“哼，美得你。”

在苏斯昂的带领下，两人一路拾级而上。直到他们真正来到大雄宝殿前，任凭林樊怎么拽他，都拽不动。

“你真的不去？”林樊有些生气，好不容易来一次，这人一直在扫兴。

苏斯昂仍然坚定地摇头，“不去。”

“大家都说很灵验的，”林樊叹了口气，近乎央求望着他，“一起去呗。”

这也是他想来杭州的另一个目的，他想去求一求漫天神佛，让他们两人快些好起来，长长久久的健康平安。

这样肉麻的话，他只会藏在心底，却不会说出来，他觉得说出来会被笑话。

另外，虽然不知道过去隐藏着什么秘密，但现在他想要多爱一会儿，这个无条件爱自己的男朋友。

只是，不知道会坚持多久。当然，时间越长越好。

哪怕是演的。

果然，苏斯昂是不信的。

见他仍然不为所动，林樊只好撒手，“那我自己去了，你在这里等着我。”

林樊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站在原地的人，看见苏斯昂正抬起手机拍他的背影，于是他相当配合的高高举起一个剪刀手。

随后转身，汇入人群中，一起进入庙里。

铜钟撞响的刹那，他猛地睁眼，学着旁边大婶儿的模样上了香磕了头，他十分虔诚地跪拜了两次，是想将苏斯昂的那份儿也带进去。

殿内檀香浓的呛人，林樊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认真想着他与苏斯昂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出大殿门的时候，正巧看到有卖手串的，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疤，不由自主地走向摊位。

等林樊握着两条手串再次出现在苏斯昂身边时，一轮将圆不圆的月亮已经悄然出现。

苏斯昂站在树下，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林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要蒙住他的眼睛，逗逗他。

却在距离只差半步之时，他的手都没有抬起来，苏斯昂忽然转身，与他撞个满怀。

从他的眼神之中，林樊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不安，随后献宝似的将自己求的手串拿出来。

他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眼神却闪着期待，“虽然你没去，但是我也大发慈悲帮你求了，不用谢。”

苏斯昂喉结不怎么明显地滚了下，眼神盯在手串上，却并未去接，“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林樊拆开袋子，不由分说地执起他的左手，就要给他带上，“咱俩一人一条，情侣的呢还是。”

苏斯昂忽然长长的叹息一声，颤抖着说，“这个不灵，一点也唔……”

“嘘！”林樊一把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不许瞎说。”

“怎么会不灵呢？”他将手拿下来，继续给苏斯昂带手串，“我诚心求的，一定灵啊。”

他还专门问了问工作人员，说已经是开过光的，但还是不怎么放心，又学着其他香客的样子，在那殿前的香炉中过了一遍。

“你的信仰呢？”

林樊被问的一愣，想到了自己是干什么的后便漫不经心道，“这跟信仰有什么关系，这更像是嗯……一种精神寄托。”

他举起自己的手，送到苏斯昂跟前晃了晃，“你看，手串正好将我这条疤盖住了，好不好看？”

颜色不一的珠串温润的贴合在他的腕间，那道狰狞的疤果然被藏起来一些。

“好看。”苏斯昂怔怔地看着，像是觉得自己只说两个字有些敷衍，继续补充道，“真好看，特别好看。”

说完他就又变得沉默起来。

林樊觉得他非常反常，凑到他的跟前，企图在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苏斯昂，你怎么了，感觉你有点不开心，你不喜欢这手串吗？”

“不是，不是的，我很喜欢，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那就是……之前我们来过这里，在这里发生了些不愉快？”

“来过的。”晦暗不明的灯火照进苏斯昂眼中，他摩挲着林樊腕间的手串。

难怪呢，在进门前就开始问。

他抬头想了一会儿，没有搜索到任何记忆，“如果你能跟我说一说我们之间的故事，或许我能过更快地想起来。”

苏斯昂笑着笑着摇摇头，“不，这样就很好。”

林樊望着他的眼睛，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可是在我看来，你的眼睛望着我的时候，总是……”

“总是很难过，就如现在一样。”

还有不安，焦虑，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焦虑症又发作了吗？

苏斯昂坚定地拉住他的手，往出口走，指尖在他的腕骨处细细摩挲着，回头扯出一个微笑，“有吗？那可能是因为太幸福了吧。”

林樊斜眼撇着他，嘴里嫌弃道：“咦，好肉麻啊。”

嘴上虽然说着不中听的话，却将苏斯昂的手扣的更紧，手串随着动作滑落到两人紧紧相贴的掌根处。

走出灵隐寺，西湖的晚风正掀起层层涟漪，带着荷叶的清香。

“明早来看日出吧。”林樊望着雷峰塔的轮廓，轻声说道。

苏斯昂一顿，狐疑道：“你，确定能起来吗？”

“瞧不起谁呢？我当然能！”林樊用力晃了晃拉在一起的手，“你叫我，我肯定起！”

每逢初一十五的前夜，是可以夜游寺庙的，不过，部分殿宇可能会关闭，游览的地方也会有很多限制。

然后，前一段时间好像看到十八籽不卖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不管怎样，心诚则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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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