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 第8章 第 8 章

他想要廉贞成为他的妻，为此耗费了无数心神。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幕僚，到如今紫微垣七星君之首的天枢星君，一步步走得艰难，所付出的血与汗，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他所作的努力，皆是为了得到廉贞。他想，就算要分开，至少也得面对面谈一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封书信断绝一切，甚至决绝得自断神骨。

他得找到廉贞！

贪狼又去了掌命司，他请求司命帮忙寻找廉贞的下落。整个上界，与凡间联系最紧密的，唯有掌命司。而且，他也相信，司命能找到廉贞。

果不其然，没两日，司命就告诉他找到了。

廉贞在一处名为巫山的地方。

巫山之境，峰峦奇峻，连山不断，悬泉飞瀑出于山石之间。水气蒸腾，朝升为云，暮落为雨，是一处隐世的好地方。

司命领着贪狼落下云头，在云霭深处见到了一间与静云山小筑一模一样的小屋。

司命看着眼前这间熟悉的小屋，心情复杂。他朝后瞥了眼贪狼，但见对方目光颤了颤，神色颇有些意外。

天枢这家伙，大概真没想过，其实廉贞对他的在意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得多。司命不动声色，心中暗暗为廉贞感到不值。

贪狼失神地走入小屋，屋内一桌一椅皆是熟悉的模样。那张书案上，书卷散落，有一两卷滚到了地上，这是贪狼曾经无数次见过的场景。

每每见此，贪狼都会数落几句，让她收拾收拾。

廉贞淡淡看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哦，想得起来就收拾，想不起来就这样吧。”

贪狼：“……”

很多时候，贪狼对廉贞，总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似乎，无论外面何等风雨，无论他说的是什么，她永远都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他还记得，有一次外出归来，渴得实在厉害，便想要廉贞倒一杯水给她。可是廉贞像是没有看出他的急切，自顾自喂着小兔子：“等我喂完兔子。”

贪狼催促了几声，她仍是不为所动。最后，真的是喂完了兔子，再给他倒的水。

这让贪狼倍感失落。

贪狼转入里间，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册，抬眸间就瞧见了镂空木窗下的一只青瓷小瓶。粉青色的窄口小瓶里插着两支荷花，一支含苞待放，一只舒展了一半的花瓣。

山风透过小窗的缝隙，蹿入屋内，带得花瓣微微颤着。

已是许多年不见廉贞往窗台那儿摆放这样一个青瓷瓶子了。

廉贞有一个插花的习惯，差不多六七天就换一种花。

那时，他觉得插瓶的花开得不如自然生长的花饱满，且三日就得换一换瓶中的仙露，哪怕仙露用得再好，那花也顶多维持了十天左右，如此既麻烦又浪费，便建议廉贞换成盆栽的花花草草。

廉贞想了想，随即又摇了摇头：“养花要日日浇灌，除草，松土，得时刻注意着，还是插花来得简单些，想要有花的时候就放些花，不想有花的时候，就闲置着。还能常常换些品类。”

在廉贞看来，养花耗费的心神比换仙露来得多些。她也并不喜欢窗台前的花十几年如一日的一个模样，所以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贪狼同她的想法不一样，他就觉得隔六七日换着花的品类，矫情又浪费，远不如养一盆花来得有价值。

廉贞不听他的，他便有些生气。后来，他在北荒沙地里寻到了一种名为永生花的植物，生长于沙漠腹地，耐得住干旱高温的沙地，极好养活。这永生花夜时开花，花白如美玉，又有月下美人之称。

贪狼觉得廉贞定会喜欢，于是移栽了一株拿到静云山，换下了那只青瓷瓶子。

换掉了窗台的青瓷瓶子，廉贞没有说什么，也没再拿一只瓶子出来插花。贪狼喜滋滋地想，她应该是认可了他送来的花。

然而，当他再次从北荒归来之时，见到的却是死去的永生花。原先苍翠欲滴的叶子耷拉着，垂在花盆边上，绿中带着黑，已有腐烂之兆。让贪狼更生气的是，他上一次离开时，这盆花在这个位置，回来看到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任何移动过的痕迹。显然，廉贞并没有照料它，而是任它在那自生自灭。

贪狼知道，这只是一盆花而已，不应当为这个同廉贞置气。

可当时，他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没等廉贞开口就说了她一顿：“此花生于北荒沙地，耐旱不耐湿，静云山这些时日最是潮湿，你为何不拿出去晒晒太阳？你可以三日换一换仙露，为何却对它不闻不问。若不喜欢，我拿来那时，你就可直接扔了！”

彼时，廉贞正埋首书卷，贪狼劈头盖脸一顿话说得她有些茫然。

她看看贪狼生气的脸，又看看他手里已经死了的永生花，神情仍是看不出喜怒：“我先前就说了，养花很是麻烦。我没有养花的习惯，容易将它忘了，就像这些时日，我忙着整理玉衡宫里的卷宗，根本没想起它来。前日我回来的时候，这花就已经这样了。但我不确定，它是不是彻底死了，这才仍放在这里观察着。”

这一通话说下来，廉贞神色平静，语调平和，陈述之中亦不带任何情绪。这让贪狼笃定，廉贞就是没有将他送的花放在心上，这才有这样的疏漏。不将他送的花放在心上，就是不将他放在心上。

这般一想，他便更生气了。

见他脸色不好，廉贞思忖片刻又解释道：“你说我三日换一换仙露，说的也不对。我都是想起来就换，没想起来就等换花的时候，一起换。你送的这花，我是喜欢的，并没有嫌它，更没有差别对待它。”

廉贞的说辞，并没有让贪狼消气，这之后的好几天，他都一直拉着个脸。

似乎就是从永生花死去之后，廉贞的窗下就再也没了花的踪影。贪狼没有放新的花，她也没再次拿出青瓷瓶子来插花。

“你们是谁？怎在我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