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无歇 第6章 正式拜师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被腐蚀的门，照进屋内的时候，鱼幼薇已经换上了她最好看的衣服。

她坐在窗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粉嫩的脸颊上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柔和。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枚粉色梅花小步摇，替自己饶了一个精致的小丸子。步摇很小，却很精巧，正好称的上她同样小巧的脸。

她站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这一身打扮很是满意，轻盈地转了一圈，衣裙翩翩，宛若游龙，她自己寻思着，这样去拜师，应该不是抚了温庭筠的面子。

母亲呢，鱼幼薇这才发现，母亲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屋内了。

门上昨天反锁的那把锁，今天也已经不在了，母亲这是大清早就出门去了啊。

鱼幼薇走进院子中，院子里还是一样的萧瑟残破，可是院子中间多了些东西。一筐成捆的绢帛，一壶酒，一案干肉，整齐的放在一个推车之上。

鱼幼薇的眼睛天生敏感，看到如此景象，她眨巴着双眼，犹如被沙子眯了眼睛一样，仰起头狠狠揉了揉。

母亲这一大早出门，原来是去替她置办这些物品了，这是《唐六典》中规定的拜师礼物，称为“束修 ”。可笑她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也觉得师父不会在意，但是母亲依旧替她筹备妥当了。

而此时的母亲，正蹲在一旁收割着杂草。

她也曾是爹娘掌中的明珠啊，也是好人家的小姐，如今，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重担。

鱼幼薇心疼地如刀扎一般，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道，“母亲？”

“起来啦。”母亲见到鱼幼薇，站起身来，双手在围裙上来及反复地擦了擦，“来吃早饭，吃完送你去拜师”

她起身的速度有点快，加上在地上蹲了许久，刚起身就眼前黑压压一片，头晕目眩，踉跄了几步。

鱼幼薇赶紧上前，扶住母亲，她的眉头皱着，担忧得看着母亲，目不斜视。

“没事没事，许是蹲的久了，我缓一缓就好”

母亲拍了拍鱼幼薇的手，反过来安慰她。

“厨房里炖着粥，走，今天我们吃点清淡的”

鱼幼薇是一个从来都不吝啬表达和赞美的人，她心疼母亲，也感恩于母亲的付出，她突然蹦跶道母亲身前，缓缓转了一个圈。

“怎么样母亲，你生的好女儿，这么可爱这么有才，自豪吗？”

母亲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嗔怪着鱼幼薇如此不害臊，哪有人这么自己夸自己的。

“我实话是说啊，您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培养我，我怎么样都要拿的出手，才能对得起您的付出嘛！”

“等着哈，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才女鱼幼薇，是您魏晏秋的女儿。”

因为他们住在苓巷，出门必须要经过长安大街。

热闹的长安街上，走着一对母女，两人推着推车，装了一车礼品，走过热闹非凡的街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母亲送鱼幼薇到温宅门口之后，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之后的事情，反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她有深厚的信心，鱼幼薇能自己搞定一切。

小小的少女整了整衣衫，双手抬至头顶，右手叠在左手之上，“弟子鱼幼薇前来拜师，还请师父开门！”

“弟子鱼幼薇前来拜师，还请师父开门”

“弟子鱼幼薇前来拜师，还请师父开门”

连呼三次之后，温宅的大门终于开了。与此同时，还引来了不少驻足看热闹的路人。

出来开门的，是温庭筠的小书童，他向鱼幼薇鞠了一躬道：“先生很快就出来，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无妨，我在此等候即是”

小书童见鱼幼薇一直跪着，想去将她扶起来，不料却被鱼幼薇拒绝。

拜师可是大事，她需要让温庭筠看到自己的诚心和尊重，不是温庭筠亲口让她起来，她是不会起来的。

“诶？你说这小丫头片子是谁啊？”围观的路人此时已经围了一圈，自以为是在窃窃私语地讨论，其实鱼幼薇听得一清二楚。

她也不回应，只是静静地等待温庭筠出来，静静地听着。

“一个小小女子，尽然想要拜温八叉为师，你们说是不是异想天开哦。”

“就是就是，天下多少人想要拜他为师啊，见他收了哪个当徒弟”

“对啊，还是个妮子，做什么白日梦呢，自古女子无才才是德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体型比较大的汉子挑着两筐萝卜经过，他往人群中简单的忘了一眼，说了句：“你们怎么知道不行呢，说不定人家有真本事呢？”说完他白眼一挑，轻蔑地瞅了瞅这群人，自顾自地走了。

鱼幼薇嘴角微微提了提，还算是有明白人，若是这世上都存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还成天嫉妒不承认他人有真才实学，认为自己办不到的他人办到了就是走了捷径，那真是呜呼哀哉。

想着想着，又摇头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这样的想法，是否在世人眼中就是离经叛道，不要做贤惠的妻子，只想在这男人们当家做主的世道中，挣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去施展自己报复和才华。

“哎哟，幼薇，我说过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的，你怎么还是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远处，一个温柔浑厚的声音，从温宅内部传来，由远及近，由轻至响。

众人纷纷抬头，注意力从鱼幼薇的身上转移，目光转移到门后，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温润浅笑而来。

众人惊呆了，这是温庭筠啊，传闻中的温八叉，但是他方才之语是什么意思？无需注意这些繁文缛节？幼薇？

大伙的大褂之心被一棒子激活，一个个睁着眼瞪着看一出好戏。

温庭筠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将鱼幼薇扶起来。温庭筠如此客气，她却不能失了礼数。

她从地上站起，与此同时，后退一步，弯腰九十度，向温庭筠行了一个礼。

温庭筠也心领神会，不再过度地客套，欣然接受她的拜师礼。

“看来温八叉是真的打算收这个小妮子为徒啊？”

“是啊，诶？你说这小女子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能打动温八叉”

两个中年大妈站在后面指指点点，第三个大妈将脑袋挤到他们中间，眼神之中透露着鄙夷的目光道：“你们说，这个小女子，会不会和温八叉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呢，看温八叉这反应，他们可是早就认识了啊”

“对哦，这温八叉上来就叫人家闺中名字，看来是关系真不一般。”

经过那中年大妈一讲，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更加好奇这次拜师行为的来龙去脉。

温庭筠自己倒是不在意被人议论，他都活了几十岁了，内心强大到已经可以完全忽视这些没见识的市井小民。但是他不愿鱼幼薇被人议论，这是他并不想看到的事情。

“各位，今日我温庭筠还请大家做个证”

温庭筠走向人群，双手在胸前，拜托着在场的各位路人。“这位小女子，名曰鱼幼薇，乃是我温某得徒弟。”

他顿了顿，继续道：“是的，她已经是我温某的徒弟了，今日，只不过是小姑娘不听劝告，定要补温某一个拜师礼才引起的。之前温某也是再三说了，不用这些礼，不用这些事情，温某都不在乎啊”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更是张大了嘴，不敢置信，为何不收拜师礼，这样一来，他们更加相信，他们有这非同一般的关系了。

温庭筠这样聪明之人，懂得引导众人的好奇心，也懂得主导别人的思维逻辑，他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好奇什么。

“那温某为何不要这拜师礼，是因为，这个徒弟，是温某亲自登门拜访，求来的。”

四下一片哗然，那几个大妈更是瞠目结舌，什么来头，还有温八叉亲自去求的徒弟，这小女子究竟什么何方神圣啊。

鱼幼薇扯了扯温庭筠的衣袖，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讲，是他登门不假，拜师却是自己要拜的。

“你们肯定在想为什么我要求一个徒弟是吗？因为温某想要名声啊，一个名师出高徒的好名声，沾沾徒弟的光”他呵呵自嘲着，脸上却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如此贬低自己，捧高徒弟的行为，是的他乐在其中。

突然世界有点寂静，温庭筠正准备继续往下讲，人群之后猝不及防地就想起了几声鼓掌的声音。

温庭筠也惊了一惊，有人居然选择了这样一种与他一样的先闻其声后见其人的出场方式，会是谁呢？

“难道这就是当时轰动文学界的鱼幼薇小朋友？”

“小朋友？”鱼幼薇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怎么就是小朋友了。不过轰动文学界这个词，她喜欢。

她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寻找着，那个对她地位极其肯定的陌生人。

只见方才那三个你一言我一语滔滔不绝的大妈中间，让开了一条路，从中走来一个人，他带着鱼幼薇期盼已久的名声，与他独特的行事作风，就此闯入鱼幼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