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 第19章 起居

前日，赵权早早发了赏钱，把奴才们打发去前院或是让回家住一日，正院的小厨房里备齐了米面肉菜，添满了柴火，院门一关，活像个一进的小宅子。

天蒙蒙亮时，赵权犹在酣睡，江郁白从被子探出脑袋来，见他睡得香，不知该不该叫醒他。

他犹豫了一会儿，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凉透后塞进赵权被子里，装作不小心摸了摸他结实平坦的小腹。

赵权冻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去，却见江郁白紧闭着眼眸，脸蛋睡得红彤彤，眼皮微微发颤。

赵权冷冷一笑，撩起他落在枕上的一缕头发，攥着发尾挠他的脸，顺着额头撩到脸颊，慢慢挪去唇角，作势要往他嘴里钻。

江郁白硬是忍着不睁眼。

赵权细细看他的唇，柔软水润，唇形极是漂亮，他情不自禁松了手里的头发，指尖揉弄着他的嘴唇，像是受了蛊惑，朝着湿润的深处探去。

江郁白蓦然睁开眼，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夫人饶命......”赵权疼得倒吸气，连连求饶。

江郁白松了口，虎着脸说：“叫你戏弄我！”

赵权心里嘀咕，还不知是谁戏弄谁......

他下意识想叫奴才进来伺候，猛然意识到今日院中无人，干坐了一会儿，被子里凉气都快跑没了，揉了揉脖子，支支吾吾问：“夫人可会烧水？”

江郁白还缩在被子里，闻言歪了一下头，“王爷烧水都不会吗？”

“烧个水有多难！”赵权不甘示弱，掀了被子下床，三下五除二把衣裳穿好，挑着下巴说，“你等着！为夫这就烧壶水来。”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外头北风呼呼的刮，房门一开，屋里屋外两个世界，冻得人瑟瑟发抖。

水缸里盛满了水，赵权还知道舀水往锅里倒，就是生柴于他来说十分陌生。

正四处找火折子，就见江郁白搓着手过来了。

“王爷，你干嘛呢？”

“这不烧水吗？”

江郁白抿着嘴笑了下，“那是炒菜的锅，水房在隔壁。”

赵权恍然大悟，跟着他去了隔壁的屋子，连忙又道：“那行，你回屋去吧，待会儿我叫你。”

“两个人过日子，哪有这样的，洗衣做饭打扫庭院，待会儿还要擀面剁肉，等你弄好了，天都黑了。”江郁白拍拍他的手，“你去院子里扫雪，我来烧水。”

赵权听吩咐，拿着把大扫帚往院子里去。

江郁白烧好水去叫他，就见他扔了扫帚，正在院里堆雪人，那畅快的模样，哪里有半点要干活的意思。

赵权堆了一个不像样的雪人，冲江郁白挥手，“你看这雪人像不像你？”

江郁白盯着那歪鼻子看了一会儿，转个身就走了。

赵权连忙跑过去，把扫帚捡起来，立在旁边，甩了甩潮湿的手，“我先洗漱，洗漱好了再来扫雪。”

江郁白睨他一眼，又往厨房里去，他摊了鸡蛋饼，估摸着赵权应该已经洗漱好，便去叫他来吃饭，走到廊子上却见他在扫雪，这会儿认真极了，角角落落都扫干净，阶梯上湿滑，又用干的抹布擦了一遍。

“别扫了，来吃饭。”

“你先吃。”

“来嘛。”江郁白向他递出手去，嘴角抿起笑。

赵权掌心在衣衫上蹭了蹭，快步向他跑去，难得江郁白的手比他暖，抓在手里又软又热。

两人没回房间，在厨房的小方桌前吃了早饭。

还不到晌午，赵权已经腰酸背痛，饭后喝了杯热茶，然后便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托着脑袋昏昏欲睡。

江郁白坐立不安道：“王爷是不是累了？”

“不累。”赵权坐直了身体，抿了口半凉的茶。

“我那日不知怎么了，想了这馊主意，若不然还是把人叫回来。”江郁白局促道，“王爷再去睡个回笼觉吧。”

“你这想一出是一出的，那我的酸菜饺子怎么办？”赵权怒目道，“要本王饿肚子不成？”

“你要吃饺子还不容易吗？”江郁白闷闷喝了口茶。

“那不成，我就要吃你包的。”赵权正想与他好好论论理，屋外传来方永贵的大嗓门。

赵权走到门外，方永贵正撅着肚子四处吆喝。

“不是让你们别进来吗！当爷的话是耳旁风！”赵权的咆哮声穿过长廊，灌进方永贵的耳中。

方永贵站在庭院另一头，扬声喊道：“别搁屋里演那比翼双飞了，戴震科来了！”

赵权撇了一下嘴，“叫他滚！”

方永贵喊：“带着杀威棒来的，你若再不去，怕是要血溅当场，这大过年的，咱也积点德！”

赵权咬牙切齿：“全他娘的是祸害！”

江郁白跟着来了院子，问：“戴震科是谁？与戴向天认识吗？”

“是他爹。”赵权搂着他亲了亲额头，“我很快回来，你屋里待着，别着凉。”

江郁白心头发愁，赵权前几日刚打了人，这不，老子要来寻仇了。

“那戴震科厉害吗？”江郁白问，“块头大吗？”

“身高九尺，力盖山河，素有猛虎神将之称。”

“那岂不是比你还威风？”

赵权瞪起眼来，“胡说，本王最是威风八面！”

方永贵恼怒道：“赶紧的吧，再晚要出人命了！”

江郁白心悸不已，见赵权逐渐走远，慌乱间跟了上去。

*

前院里，戴向天脑袋缠满了裹帘，屈膝跪在雪地里，身体冻得瑟瑟发抖，他爹戴震科举着棍棒，抵在他后背上，凡他敢动一动，便一棍子敲下去，丝毫不留情面。

赵权去时，戴向天嘴里已经吐了血，雪中点点红梅，夺目刺眼。

饶是赵权，此刻也于心不忍，脸上仍是不耐烦的，“戴震科，你要打儿子，回自己家打去，来本王这里现什么眼！”

戴震科五官凶煞，形似神荼郁垒，持棍往那一站，又似猛虎下山，他赫然扔了棍子，双膝下跪，抱拳道：“日前我儿冒犯了王爷，下官方才知晓，这天煞的畜生，趁我不在皇城，竟然耀武扬威，借着我的名声四处结交，还以下犯上，得罪了王爷，实在罪不可赦！”

赵权冷眼睨着二人，凉凉道：“打也打过了，本王不欲与他计较，天寒地冻，回去吧。”

戴震科一把提起戴向天的后颈，厉声道：“还不赶紧向王爷赔罪！”

戴向天满脸淤青，看似昨夜就挨过一顿打，他艰难地张了张嘴，眼皮肿得睁不开，口齿不清道：“小人、小人冒犯，王、王爷恕罪......”

赵权掸掸手：“行了，回去吧。”

他转身要走，戴震科突然立起身，喝道：“王爷且慢。”

赵权拧眉回身，想他看又有什么名堂，却见戴震科一扬袖，身后随从递来一只锦盒，锦盒揭开，赫然就是一颗鲜红似血的灵芝。

“为表歉意，这颗绀槐州的雪地灵芝奉上，还请王爷笑纳！”戴震科举高手，眼神睥睨，大氅随风扬起，精锐的眼眸中充斥着审视。

赵权骤然冷下脸来，袖中双手紧攥成拳，寒风中，两人对峙而立，目光如炬，互不相让。

上一回绀槐州大雪在二十年前，雪地灵芝早已绝迹，赵权派去绀槐州的人，花了重金不过找到半颗，加上太医府要来的，仅能支撑江芸杏一年药引。

戴震科将这么大的人情送到他面前，一旦纳下，将来必然牵扯不清。

可若他不收，江芸杏熬不过明年冬日。

戴震科屏气凝神，静待赵权的抉择。

方永贵急得团团转，就怕赵权收了戴家的礼，被卷进前朝那些是非中。

赵权脚底冰凉，冰雪消融，寒风刺骨，他每向前走一步，那厉风就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

方永贵见他举步，情急之下大喝一声：“爷！”

赵权静默着从戴震科手中接过盒子，沙哑道：“戴将军仗义，我就不客气了。”

戴震科似是嗤笑，掌心拂面，旋即露出爽朗大笑：“王爷痛快！既如此，咱们一笑泯恩仇，我这就带犬子回去，关了屋门再教训。”

赵权将盒子递给方永贵，颔首道：“年后待他伤愈，我再请他喝顿酒。”

“那可说好了。”戴震科哈哈大笑，提起戴向天大步往外走。

赵权吩咐道：“将灵芝送去给太医过目，检查过没问题，再送去白鸽城。”

方永贵恨其不争，压低了声音道：“你啊你，你怎好收他的礼？今日是灵芝，明日就是宅子田庄，一来二去牵扯不清，就要受人摆布，你懂不懂这个道理？”

赵权皱眉，只说：“人命要紧。”

方永贵一巴掌糊在他后背上，怒道：“他江芸杏的命难不成比你的还贵重？你是不是脑子冻糊涂了？还是你真......”方永贵顿住，绕到赵权前面去，盯着他的脸看，“你真看上那江郁白了？”

方永贵还没说明白，见赵权要走，急忙跟上去，却见江郁白就站在门扉后，扶着门框露出半张脸。

“你怎么过来了？”赵权快走几步，摸了摸江郁白微凉的手。

江郁白说：“我怕你挨揍。”

赵权哈哈大笑，牵着他往回走，“包饺子去。”

“你打了他儿子，他怎么还来跪你？”江郁白实在想不明白。

“他不跪我，难不成还要我去跪他？”赵权哼笑，“他要真敢上门找麻烦，我让他横着出去！”

江郁白糊涂了，追问了不少，两人说着话走远。

方永贵站在原地，怀里捧着那锦盒，眼神停留在赵权逐渐远去的背影上。

下一章可能要摸锁了，摸锁，明天晚上十点更新

大概再有三四天，就能写完了，应该能正常日更，或者每日两更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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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