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灯 第3章 第三章

宓雨和母亲宓灵芳住在距离便利店不远的出租平房里，那条巷道叫文化巷，有许多高三家长带着学生住在这里，因为这里距离学校近，交通也方便。

只是从巷子里环境却不算好，道路狭窄，容易积水，遇到下雨天，空气里便弥漫着尘土和苔藓的气息，杂草从不平整的石块缝隙中生长出来，叶子满是泥泞。

宓雨和宓灵芳在这里住了三年，在那之前，她一直跟着小姨宓灵凌一家住。

宓雨是单亲家庭，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因为感情破裂分开，不久之后，便双双重组家庭。大概是觉得她累赘，所以她没有跟着任何一个人生活，反而在家庭条件并没有那么好的小姨家，住了将近十年。

宓灵芳第二段婚姻结束后，从南方回到了凌城，那时候宓雨已经考上了四中，她便在这处租了这套房子，将宓雨接过来同住。

任谁也看得出，宓灵芳很想弥补从前对她的少教，但那会儿的宓雨已经十五岁，出落的亭亭玉立，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宓灵芳错过了她前十年所有的重要时刻，显然不如小姨妈与她更亲近。

结束一天的工作，宓雨回到了家里。

客厅的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透过纱门落在院里的水泥地上，她缓缓走进，推开了门，被沙发上躺着的宓灵芳吓了一跳。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沙发前面的地板上，摆着两个空酒瓶。

宓雨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沙发边上，清理宓灵芳留下来的垃圾。

好心情荡然无存，她的表情变得像白纸一样，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抹布沾染了酒精的味道，她又接了盆水，蹲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清洗抹布。

等她将客厅卫生打扫干净，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宓雨从房间里拿出一条毛毯，盖在宓灵芳身上。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躺在沙发上的人醒了。

宓雨静静地看着她。

五官端正的一张脸，但却没什么精神，眼角皱纹清晰可见，唇色发白，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健康。

大概反应了五六秒种，宓灵芳才抬手揉了揉眼睛。

“给我倒杯水。”

宓雨转身，倒了杯水，放在了桌子上。

宓灵芳眉头紧锁，动作缓慢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看起来有些狼狈。

“烦得要命，今天看见你爸带着那个狐狸精和狐狸精生的儿子在商场逛街，怎么这么晦气啊我……”

宓雨心脏收紧，半晌才开口，低声说：“你不看他不就行了。”

宓灵芳喝完整杯水，看也没看她便躺下，似乎心情更差劲了。

“你说说你，你要是个男孩多好。”

宓雨攥了攥手指，什么都没说。她觉得宓灵芳是在自欺欺人，她不是男孩，陆军也不可能回心转意。

她想了想，低垂着眸，问了句：“你都再嫁过了，为什么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这是宓雨第一次询问她和陆军的前尘，虽然不是很想多说，但宓灵芳还是答了腔。

“不是念念不忘，是不想他过得好！”

宓雨：“那就是念念不忘。”

宓灵芳啧了一声，睁眼瞪着她：“快去睡觉，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宓雨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听她问道：“什么时候出成绩？”

宓雨：“快了。”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宓雨刚好休班。

下午五点，她端坐在电脑屏幕前，一遍又一遍刷新网页页面。

表弟陈少柯一巴掌拍在电脑桌上，忿忿不平道：“这什么破网速？！”

宓雨扯扯嘴角：“肯定有好多人都在查成绩……”

身后的宓灵凌拍拍宓雨的肩膀：“别着急，小姨相信你。”

陈少柯也扭过脸来：“姐，我也相信你！”

宓雨抿了抿唇，安安静静地敲击鼠标。她原以为自己不紧张，早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下午，她就对了答案，估了分数，考试期间发挥正常，所以她自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但，也许是宓灵凌和陈少柯太会制造气氛，当下她竟然也有些紧张。

这份紧张并没有维持太久，在她退出网页重新登录查询页面时，只用了一瞬间，成绩赫然出现在眼前。

宓雨愣了。

“六百三十二！”陈少柯一边鼓掌，一边从椅子上跳起来，“妈，我姐考了六百多分！我姐考了六百三十二！”

“多少？多少？”一直屏息等待地宓灵凌这才敢眯着眼睛凑近宓雨，看清了屏幕上的字数后，喜悦道，“我女儿真棒啊！”

宓雨轻轻吐出一口气，笑着看了一眼小姨，心跳渐渐恢复成平静。

竟然还，超常发挥了。

宓灵芳知道她的成绩后，和人炫耀了一遍又一遍，于是第二天晚上，老板到店里时，笑着向她道喜。

“考得不错啊！”

她眉眼弯弯，笑容好看又羞赧：“还可以。”

乖巧漂亮的孩子总是能获得更多青睐，宓雨在卢雅的旁观下，半推半就收下了老板递过来的贺喜红包。

她是很诧异的，没想到老板考虑得这么周全。

老板靠近她，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告诉她：“别有压力，过两天你小姨夫设宴，我会吃回来的。”

宓雨点点头：“好，谢谢老板。”

老板走后，卢雅就过来问她：“你考了多少分？”

宓雨转头：“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卢雅一脸好奇，“你考得很好吧，老板都向你贺喜了，还给你红包。”

已经快十点了，夏风绵长，夜色里人影朦胧。

宓雨说：“其实我感觉，我有点儿超常发挥了。”

卢雅看着她：“多少？”

“六百多。”

“哇，很厉害啊。”卢雅虽然没有经历过高考，但也知道宓雨的成绩超过本科录取分数线二百分，“能上重点大学了。”

宓雨点了点头，没说话。

“哎你快看看，店长给你包多少红包？”卢雅对宓雨说，“你在这上班一天工资才多少钱？店长请你真是亏大了。”

宓雨神色平静，仍是没应卢雅的话。

卢雅讪讪地看她一眼，心思敏感的她以为宓雨不高兴了，想不到对方就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已。

余光里出现一道身影，宓雨下意识望了过去。

只一秒，她便收回了。

人在心虚的时候，会莫名显得慌乱。

后来宓雨想过，为什么会感到心虚？难道就因为收下他送给她的蛋糕吗？

或许不是。

但真的说不清。

珉冬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水，和一条草莓味道的口香糖。

店里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

他站在了宓雨面前。

“哎……”

卢雅叫了声，珉冬转头看向她。

“你也是今年的高考生吧？”卢雅自来熟地问，“你考得怎么样呀？”

珉冬嗯了一声，他看起来沉默寡言，眉眼冷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还有谁是？”

卢雅看了一眼宓雨，说：“她也是。”

珉冬：“你也是？”

宓雨抬起脸来，对上他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预感，他是带着答案问她问题的。

宓雨问他：“你不知道么？”

珉冬淡淡地笑：“我上哪儿知道？”

宓雨索性一鼓作气：“我知道你是启德中学的学生，我以为你也见过我。”

“……嗯。”他是见过她。

“她考了六百多分。”卢雅说，“学霸。”

他挑了挑眉，表情桀骜又随意。虽然表情变化细微，但宓雨还是察觉到了他的讶异，这让她顿时有种无可言说的愉悦。

彼时的他们都太过年轻，心思活泛得像泉眼中清澈透明的水，压不住。

卢雅继续问他：“你考了多少？”

他看着宓雨，宓雨也看着他。

灯光照在他黑色发丝之上，眼底投落一片阴影，他的眼睛深邃又亮。

“六百多。”他漫不经心地说。

宓雨低头，将他放在桌面上的东西扫进系统。

卢雅：“那你们是不是可以报同一所大学？”

珉冬垂眼，宓雨的睫毛卷翘而长，不说话时也在微微颤动，一张巴掌大的脸颊精致且白皙，表情柔软且认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结果。

他说：“可以。”

是be，文不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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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