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晨昏 第63章 混乱思绪

徐离在车里等了快两个小时，出来在疗养院大厅又待了一段时间，他现在坐的位置可以看见徐素宜住的房间门口，那扇门依然紧闭。

民宿那边只能继续拜托乔思思帮忙，今天上午他应该是过不去了。

早上买的早餐两人都还没有吃，已经在车里凉透。

徐离却感觉不到饿，只是固执地盯着那扇门。

他不知道徐素宜会和许承熙说什么，开始怀疑自己告诉许承熙徐素宜要见他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万一徐素宜想尽办法让许承熙放弃他怎么办？

他实在有太多应该被放弃的理由了。

他胆小怯懦，麻木愚蠢；他寡淡无趣，精神状态还不稳定……好像随便一点，都可以拿出来诟病。

徐离想着，坐在椅子上有些喘不上来气，胸口有股强烈的压迫感让他直不起腰，大厅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可他不想惊扰任何人，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异常。

他弯下腰，慢慢从椅子上滑下来蹲在地上，手夹在大腿和胸口之间捂着那处传来痛感的地方，额头隐隐冒出冷汗。

徐离眼前一片虚焦，干脆闭上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入到这种精神焦虑延伸到躯体表现的状态了。

好难受。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受。

许承熙，快点出来好吗，出来还是喜欢我的好吗？

“咔哒。”

很小的开门声，从走廊远处传来。

徐离抬头，看见许承熙在徐素宜门口关门的背影。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深呼吸想站起来，还没吃饭没什么力气，徐离手刚撑在地上准备借力，听见许承熙叫他的声音，慌乱短促，和他的脚步声一样。

明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许承熙却立刻到了他面前，握住他胳膊把他拉起来，一手虚虚放在他后腰。

“怎么了？”许承熙眉头紧锁，伸手摸他额头上细小的汗珠。

“没事。”徐离握住他手拿下来，用自己掌心给他擦擦手指尖，感觉到许承熙对他的态度似乎没什么异常，心里闷痛的感觉稍微减轻一点。

许承熙看着他不说话。

徐离被盯得发慌，掌心上移摸摸他手背，扯一下嘴角：“我没事的，可能是没吃早餐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许承熙忽然叹一口气，徐离感受到后腰的手撤走，连带着心里也一空，但好在他还抓着许承熙另一只手，于是下意识握得更紧。

“徐离。”

徐离听出他语气里的严肃，握他的手一颤。

“你真的很喜欢用这个理由骗人。”

徐离浑身僵住，刚刚的感觉去而复返。

“我……”

“还是只这样骗我？”许承熙打断他，眼底尽显无奈。

“不是……”徐离急促反驳，眼尾迅速发红。

有经过的人朝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许承熙回看过去，对方又收回视线。

他反手握住徐离手腕，拉着他朝门外车子的方向走。

上了车，徐离眼眶的红色没那么明显，眼睛却比刚才湿润，视线一刻不离他。

许承熙短时间内第二次叹气，手掌扣住他后颈，徐离随着他的动作前倾，许承熙近距离看他的眼睛，那双从前平静如水的眼睛，此时弥漫着薄雾，又随着他的动作搅起涟漪。

许承熙吻他眼尾，徐离闭上眼，眼皮颤了颤，睫毛轻扫他嘴唇。

“对不起。”许承熙后撤一点，摸他眼角和脸颊，徐离眼神疑惑。

“我刚刚太着急了，”许承熙继续，“没有怪你，怪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靠猜……”

“不是，”徐离立刻打断他，老实交代出来，“我刚刚只是胸口有点闷，以前经常这样，缓一会儿就好了，而且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是吗？”

“嗯，没有骗人。”徐离说完，又补充一句，“不骗你。”

“那刚刚为什么这样呢？”许承熙柔和道，鼓励似的，亲亲他嘴角。

“就……没有什么……就是随时随地可能会这样……”徐离眼神躲闪，“但是真的已经控制得很好了，这次是意外。”

“噢，”许承熙尾音下沉，像是很失望，“那看来这次是因为我的出现，刺激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没有！”徐离没想到许承熙会这么想，心急地否定，却又没有后文。

“徐离，你在害怕吗？”许承熙等了他一会儿才问，果然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

“你怕你妈妈跟我说什么？”

许承熙什么都知道，徐离哑口无言。

“你这么不相信我吗？”许承熙眼神受伤。

“可是我很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我也相信你很喜欢我……”他停顿一会儿，“你很喜欢我吗？”

徐离不停地点头，嘴里喃喃着“喜欢”。

“我也是啊，”许承熙揉捏他后颈，“就算我已经说了爱，徐离，可是你不信。”

“对不……”

许承熙倾身吻他，把他的话堵在唇齿之间。

“别说对不起，我不想听，”他含糊间道，“要说你相信。”

“我相信。”

“嗯，说到做到。”许承熙轻咬他下唇，像是警醒。

徐离喘着气，许承熙放开他，轻声道：“我们说了什么，我会慢慢跟你说，但不论是好是坏，对于我的态度，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知道吗？”

“嗯。”

“系安全带吧，我们去吃饭。”许承熙最后亲亲他仍然泛红的眼角。

已经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他们去了一家常去的餐馆，等菜期间，许承熙不时看一下手机。

“是有什么事吗？”徐离有些犹豫，还是问出口。

“嗯，”许承熙给他盛饭，放在他跟前，“我今天大概要回去一趟。”

“回去？”徐离拿碗的手一顿，“回……荟禾吗？”

“对，公司里有点事，我很快处理好就回来。”

“今天什么时候？”徐离直直看着他。

“送你回民宿了我就走。”

“这么急……”徐离低头小声道，放在碗边的手缩到腿上，慢慢握紧，“那你的东西……”

许承熙注意到他的动作，从桌子底下把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拳头，把手指挤进他拳心，徐离抬头，手自觉握紧他指尖。

“不拿走，很快回来，徐离。”许承熙大拇指摸摸他手背。

“嗯。”

毕竟还沉浸在刚刚疗养院的情绪里，许承熙突然说要走，他总觉得二者有因果关系，所以下意识担心。

但许承熙的安抚对他总是有用的，感受到手掌心的温度，徐离会踏实很多。

可这也只是许承熙本人在他身边时才管用，吃完饭，许承熙把他送回民宿，甚至都没下车，只在徐离下车前和他接了个吻，等徐离进了院子，许承熙就驱车离开。

徐离站在院子里看着空荡荡的院门口发呆。

“老板！”乔思思突然出现在院门口，大概也是吃完午饭回来，“你来了呀，我还以为你下午也不来呢。”

“辛苦你了。”徐离道。

“没有。”乔思思走近他，“对了，今天有位客人问了她的小猫木雕大概还要多久，她是后天退房……”

乔思思说着，慢慢才发现徐离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反应，她试探道：“老板？”

徐离回过神来看她，神情有些不自然，“抱歉，我刚刚没注意听。”

乔思思又重复一遍，徐离说今天就能做好，拜托她转告。

按理说这时候乔思思就可以回花店了，但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

对了，今天怎么只有徐离一个人？

“老板，”乔思思想到就问了，“许先生呢？”

“他回去处理工作，”徐离很快道，又补上一句，“很快回来。”

之后整个下午，徐离守在接待处，做做小猫木雕的收尾工作，做完送出去后，剩下大把的时间，他总控制不住想许承熙。

明明才过去几个小时，他已经想了无数遍“很快回来”。

其实还有新的预定单，但是新客人的宠物是一只串串小狗，发来的照片和小时候的茉莉简直一模一样，徐离一看见就能想到许承熙，以至于迟迟动不了工。

等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始做，画完轮廓刚下刀就割到了手指，做手工难免受伤，但做这些小木雕对徐离来说早应是得心应手。

徐离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并不深，血很快止住，他就没再管，重新拿起切割刀，却又只是看着初有轮廓的木头发呆。

他叹一口气，最终放下刀。

人一旦接触到自己久久仰望不得的幸福，比满足感先来的，是害怕失去。

徐离很讨厌自己这样患得患失，可是他控制不了，只能任自己魂不守舍。

许承熙说了他只是暂时离开，可他总要回去的，他不可能一直待在江蓠，徐离又开始担心未来。

乔思思来换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对着一桌子木雕工具却毫无动作的徐离，看到她来，他才连忙收拾东西。

怎么回事，不是才在一起吗，老板和许先生你们可一定要好好儿的啊！乔思思看在眼里，站在旁边无声叹气。

回家徐离选择的步行，晚上天气很舒服，特别是出远门的时候，风里都是茉莉清香。

虽然徐离已经一个人住了很久，可他一想到待会儿到家要面对有许承熙东西，许承熙人却不在的空房子，他就下意识放慢脚步。

但两地相隔不远，他还是很快到小区门口。

这个点下班的很多，车子几乎要排着队开进来，所以徐离站在门口，看见远处一辆有些眼熟的车时没太在意。

其实那辆车离小区还有一段距离，貌似开得很急，也不像许承熙风格，徐离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想他了，连相似的车也不放过。

心里这么想着，徐离却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车越来越近，车牌号马上可以看清楚，徐离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直到车在他前方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原本该在荟禾的人出现在他眼前，徐离还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这段时间，应该是不够江蓠和荟禾两地来回的，可不重要，徐离现在只想靠近。

许承熙比他更快走来，离得近了徐离才看清许承熙的脸，奇怪，许承熙眼睛猩红，是开车累了吗？

心里想着，才注意到视线范围内许承熙拿在身侧的东西，他脚步猛地顿住。

即使已经破旧不堪，表面都褪了色，徐离还是一眼看出那本日记。

徐离张了张口，满眼震惊与下意识抗拒，想问他怎么会有这个，许承熙却快步走来，深呼吸一下，先一步开口，声音颤抖：“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回家吗？”

“什么？”徐离有些疑惑，愣愣道。

许承熙没有回应他，自顾自继续：“别的小朋友都自己结伴回家了，你怎么还要妈妈接啊……”

徐离瞳孔放大，心脏像是有预感剧烈跳动起来，刚刚听到的话语与脑海里某个稚嫩的声音重合，他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