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上只有你和死者的指纹,通过痕迹鉴定,现场发生过激烈的搏斗,所以你在地下杀了一个人,你承认吗?”
我从其他人的称呼中得知这个少了一根手指的男人姓褚,这是他撤走所有警卫走进我的拘禁室后问的第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很害怕看见他似的,心脏泛着痛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认为是我杀死了那个怪物,但目前为止所有审问我的人都没有提到第三个人,可我相信刚才发生的事不是一场幻觉。
他坐在我面前,身体前压,凝视着我:“接下来,我们说的话不会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徐刻。”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在他进来之前,已经有好几批自称来自BH调查组的人连续审问我,无非是问我承不承认在密室中杀了人、为什么从医院逃跑、是谁筹划了这次行动。
行动?
我并不知道进入地下通道后医院里发生了什么,所有问题都无处回答。
“你猜我们在医院里发现了什么?袭击发生的时候,负责监视你的是一位少将和两位中校,现在他们都死了,没用的东西们,这是当然的。可有趣的是,我们在病房内的电梯里发现一具女性护士的尸体,她的身份是TG监狱特聘的安抚师,你就是她的工作对象之一,你对她有印象吧?她叫夏云。”
听到这个名字,我恍惚了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紧接着,他观察着我的反应:“你觉得她一个出身低微的小小安抚师是怎么无视禁令走进你的病房,瞬杀三名训练有素的特种军人的同时,还干扰了房间和楼道里所有的监视设备和防御系统,在袭击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帮你越狱?”
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他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安抚师当然做不到这些,可怜的夏云,你的好同伴什么时候顶替了她的身份潜藏在你身边,利用完了又用她伪造出服毒自尽的假象,彻底杀人灭口。
当然,我并不关心无关紧要的人的死活。只不过,她似乎不小心留下了一些把柄,这个夏云似乎和方议员关系匪浅啊。”
他咬重了“方议员”这三个字,慢慢走到我面前,我的手脚都完全被缚住无法移动。
突然,他伸出完好的那只手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全无风度:
“你和方其闻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在脑海里寻找方其闻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结果。我感觉到脖子上的伤口剧烈地裂开了,鲜血浸湿了纱布。
他放开我,我才又得以呼吸。尽管痛觉明显,但我已经明白,他虽然恨我,却不敢杀我。
他嫌恶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居高临下道:“我不在乎你现在对我装哑巴,我们已经掌握的,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享受你的宁静吧,等会进了审讯室,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保持沉默。”
我听见一声冷笑,随后那男人大步走了出去,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带走。”
几个医生和警卫员敛声屏气地进来。戴上手铐的时候,我看见我的手指微微颤抖,我试图握拳和掐指以抑制这一懦弱的反应,却反复不得成功。手背上青黑色的骷髅头让我更像一个罪人。尽管我认为我是如此无辜。
“双手自然放松,后背紧靠椅背,严禁任何未经审讯员批准的动作。”毫无性别特征的机械声在审讯椅上响起。
在几个军人,不,既然他们自称来自那个未知的调查组,就先称他们为调查员吧,被抓之后,我所见到的一切人员都佩戴着银鹰标志,总而言之,我被迫进入了一间重重关卡的审讯室,坐在了这个特殊的椅子上。
我的全身都被以各种方式固定起来,双手连接着测谎仪器,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金属头盔,把我绝大部分视野区域都遮盖得严严实实,我只能看到正面前一片极小的昏暗区域。这样的状态让我很不舒服,还没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
在进入审讯室的某一道检查之后,我就没再见到那个姓褚的男人,我目视前方,不知道会由谁来审讯我,又是我毫无印象但与我渊源不浅的人吗?
我想扯扯嘴角,却发现戴上头盔后脸部肌肉很难牵动,甚至视线也完全固定在正前方。至于声音,除了刚才的提示声,是全然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汗已经浸湿我鬓角的头发之后,那片昏暗的视野区域骤然明亮起来,尖锐的白色灯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一个女人一瞬之间出现在了我视线之中。她金发绿眸,同样肩佩银鹰,但竟然不算威严,面上反而有种病弱的苍白。
“徐刻。”
声音有些失真。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我。
这种审讯方式和我入狱前经历的完全不同,这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折磨和逼迫,不知道为什么,我有必须要开口的念头。
我竟然说:“艾礼。”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种不能掌控自己意识的感觉令我不安,我想这头盔连接的仪器的功能简直恐怖,在这样的科技下,有什么秘密是这个调查组问不出来的呢。
这个我称之为“艾礼”的女人注视了我几秒钟,她的肩部有轻微晃动,似乎正在处理什么东西,随后她又一次说话了,声音毫无起伏:“我是特别调查部部长艾礼,现在总负责你的审讯工作,并执行此次审讯,有异议吗?”
我有些惊讶,将心里真实的反应脱口而出:“我还可以有异议?”
艾礼维持着她的表情和眼神不变:“第一个问题,你配合了这次恐怖袭击并试图通过医院楼体结构中废弃的密道逃脱,越狱行为属实,你承认吗?”
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心理战术,在这种目光下,我有些头脑发晕,试图再次咬破口腔来保持清醒,但是很可惜,戴着这个沉重的头盔,除了说话,我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无法执行。
我不希望我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所以十分谨慎地对抗着脱口而出的冲动:“袭击……我不知道,我没有打算……越狱。”
我不知道测谎仪对我这句话给出的判断是什么,但是艾礼并没有过多在意我苍白的辩解:“第二个问题,埃夫尔就藏在地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这个问题让我更加不解,埃夫尔是谁?
“徐刻,我有必要告知你,这次审讯和你以前应付的那些不一样,你矢口否认,或者装傻充愣,并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你以为你的某位盟友仍然有从极大罪责中保下你的能量吗?恐怕,你怎么放弃并对埃夫尔斩草除根,那位盟友就会怎么对待你。”
我意识到,如果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我就会无法控制地把这句话说出去,于是我胡思乱想,尽量不让自己冷静下来。埃夫尔是谁?那个怪物吗?我没被他杀了都算我走运吧,我哪来的能力反杀他。这个什么盟友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他也太缺心眼了,让我越狱却不多派几个人保护我,分分钟就被抓回来了啊,真的不是故意坑我吗?就连帮我逃跑好像也是夏云一个人做的,不对,那不是真正的夏云,给我药片的应该也不是,那之前一直陪我放风聊天的呢?这个好像在帮我的人怎么样了?
总之,我一直胡思乱想,没有回答,艾礼继续着她的流程:“第三个问题,你杀死埃夫尔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我很怀疑,你们组织这次显然无法成功的越狱,究竟是为了越狱,还是为了找机会斩草除根?”
这个问题占据了我的脑海,霎时,我刚才的猜测仿佛成了真,我这个所谓的盟友真的想救我吗?还是只是想要借我手除掉一个怪物呢?如果他知道这个埃夫尔一直藏在地下的密室里……可这个密室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还有生命体征的人能够不吃不喝地藏在里面?除非他是被人带进去的,目的是……为了杀我?
可是听这位部长的意思,要不是这个神秘的盟友,我应该早就判处死刑了,极罪……
我一头乱麻:“我不知道。我没有杀他。”
“第四个问题,除了你杀死他这次之外,你最后一次见到埃夫尔,是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彼时他已经异化了吗?”
“我不记得了。”直视艾礼的目光让我无比疲惫。
我想我这样的回答会很容易激怒审讯员吧,不知道这个调查组有没有刑讯的手段,她既然都部长了,动点私刑恐怕不在话下。
这时,我终于听到了艾礼不那么官方机械的声音,是一声耐人寻味的冷笑:“哦?那你说说,你还记得什么。”
我开始毫无起伏地陈述:“我原来是个服义务兵役的军人,没有父母,初等教育学历,入狱的罪名是在大街上开枪,但没有打死人,入狱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