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之死 第8章 尾随

砰——

包间的门被重重地摔上。

然后包间内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许望舒抬头，缓缓地打量着已经原地“凝固”住的中年人们，而后又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被红酒渍沾上的衣角，沉默了几秒钟后，挑了一下眉尾。

他站起来对着许峰耀说：“抱歉，我学校还有事，也先失陪了。”

许峰耀一看这场面，也没拦着，点了点头。

而后他朝着已经气懵了的卢清夫妇一颔首，便抬脚走了出去。

刚一出酒店大门，在黑夜中，被盛夏里城市的热气一烘，许望舒顿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上，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立刻显现出了十足的不耐烦和厌恶。

“一出浪费生命的闹剧。”他心想。

从小到大，每次参加这种饭局，许望舒都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堵住了一般，被这种无意义却被迫参加的人类行为所条件反射地喘不过来气，却又不得不给自己糊上一层恶心的面具。

这里距离学校有些距离，但是许望舒觉得自己现在急需透透气，于是没有坐车，而是沿着城市的道路走着。

这时，耳机里老旧的英文歌被打断，电话铃声响了。

许望舒看清来电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喂。”

对面震耳欲聋的动感音乐声差点将他的耳膜震碎，他突然有点后悔接这个人的电话。

只听对面的人跟磕了药一样兴奋地喊道：“许神！你哪呢？也下凡普渡一下我们这些俗人啊。”

“颜兴，三秒钟，说正事，不然我挂了。”许望舒耐心耗尽，尽管他对别人根本没有“耐心”这个功能。

“哎哎，别啊我错了许神！我不是故意打扰您清修的，只是我那爹非逼我找你请教经验，所以我特地来吸收一下您上大学以来排出的精华。”

他皱了眉，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他可以将厌恶展现得毫无保留。

说实在的，许望舒这个资深洁癖一听见这“俗人”嘴里吐出的不干不净的字，就有要清理自己手机和耳朵的冲动。

颜兴是他的高中同学，但是跟许望舒不同，颜兴是被他爹拿钱砸进的重点高中，二人在上高中时虽然是一个班，但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俩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许望舒属于“精英派”，是学校的国宝级人物，偶尔受学校委托做做学习经验分享，平日里轻易不与等闲废物接近。

而颜兴则属于典型的“废物少爷派”，教室里经常不见其人影，坐在教室后排养生区，每日受重点班各大名师的眼刀洗礼，依旧嬉皮笑脸、仗着成堆的名牌鞋爱咋咋地。

所以这俩人的关系并不亲近，只是两家上一辈相识，而且还有那么一点利益相关，因此平日里颜兴的联系方式就这么平静地躺在许望舒的手机里。

只是今年高考结束后，颜兴就在他爹的黑脸下，频繁地联系上了许望舒。

因为他爹笃定，他家这个不学无术的**，今年绝对能考上临大。

谁成想，还真考上了临大。

但是既不是通过了许望舒这种针对天才少年的特招，也不是通过江既明这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加上一点运气的普通高考考上的。

颜兴他爹已经看透了他儿子，因此决定曲线救国。临川大学有一个中外合作办学校区，对接的是美国一所大学。

这所中外合作办学的校区不在临川市，而是在离临川八仗远的沿海市，虽说是临川大学名下的，但是跟名校基本不搭边，是一所定位很清楚的“贵族”普通一本。

而颜兴则因为临川市户口的优势，以及不知道哪门子的“优秀学生干部”加分，勉强爬上了一本线，顺利进了一年大几十万的临大中外合作办学。

他爹又托人将颜兴从沿海市校区调回了临川市校区，虽说学籍没变，但是他爹才不把上课、绩点当回事，他看重的是圈子和资源，跟真真正正的临大高材生一起上有头有脸的大学教授的课，他儿子将来也能拥有一大把人才资源，不愁公司堕落到哪去。

许望舒刚想挂电话，那边就鬼哭狼嚎地闹道：“求求你了，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的，只要咱俩见一面，我给我爹一开视频，他把我零花钱一开，就完事了！”

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正在等红灯顺便听着电话对面的恳求。

一低头，突然看见地上有点红色的污渍。

原本这并不会引起许望舒的在意，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刚在饭店里的红酒渍，于是多看了两眼。

许望舒突然间皱起了眉，因为那红色的似乎是血迹。

那是一串血迹，朝着他所在的十字路口的右侧道路延伸而去，许望舒的视线顺着这星星点点的血迹看去，而后他的目光定在了一个背影的身上。

那是个熟悉的背影——

许望舒看见了江既明。

以及他没有穿鞋也没穿袜子的双脚。

那人越走越远，丝毫没有因为脚底的受伤而放慢脚步。

这时，红灯变绿了。

本该过马路的许望舒却抬脚朝右拐去。

耳机里颜兴吵闹的声音听得他烦躁，于是他开口：“明天早上七点，市图书馆见，我不接受表面工程，明早带电脑来见我。”

“什么？七点？图书馆都没开门，你疯......”电话对面的颜兴听见这则噩耗，直接天崩地裂。

可是还没等裂完，对面就挂了电话。

许望舒朝右直直地走去，仿佛漫无目的的路一下子有了方向，他的脚步也跟着不再犹疑。

不知是因为基因还是用眼习惯，他的视力很好，即使前面那人距自己很远，中间也穿插了几个行人，他仍旧能看清那男人的背影。

江既明的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行走时有些行尸走肉，可是僵直的脊背却显出一点倔强和勉强。

“我有病吗？为什么要跟着他？”许望舒疑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