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之死 第36章 以毒攻毒

江既明随心随性，想到一出是一出，他微微俯首，靠近旁边的人，呼吸打在他的颈侧，卷翘的睫毛扫过下巴，几乎让他半边骨头都酥了下来。

这人年纪不大，看上去像是个第一次偷来酒吧的高中生，这小子之前哪里见过这样的“投怀送抱”，被江既明这番动作蛊惑得愣在了原地，酒都醒了一半。

江既明见这愣头青像根棒槌一样杵在原地，双眼发直，顿时就知道这是个不上道的。

他瞥了一眼绿化带，心想这画面要是让对面的人看过来，保不准认为是自己在欺负小朋友。

这与自己的目的可相去甚远。

于是他咬了咬牙，加足了马力。

他看见身旁的小孩儿夹着烟的手都在抖，于是轻笑了一声：“不会？”

“哥哥帮你点。”江既明抽走他手指间的烟，指节蹭过他的指腹，无比自然地将烟衔入口中，就着自己的双唇点燃了烟头。

打火机的火苗凑近脸颊，映照出嘴角处蜿蜒上扬的伤口，无端显出一丝性感。

旁边的小子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江既明，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而后，江既明将点燃的烟从唇缝中摘出，递给旁边人，缓缓渡出一口带有薄荷香味的烟，在烟雾缭绕中挑着一边的眉毛看着他。

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到对面有了轻微的动静，像是在向前走了几步，树背后的眼神投射在江既明的双唇上，如有实质，近乎有种灼烧的感觉。

旁边的人眼神微闪，着了魔似的，对江既明的话唯命是从，将烟接过，而后笨拙地就着刚才江既明衔过的地方吸了一口烟。

就在这时，江既明耳朵微动，他听到对面的绿化带突然发出了一个足以被他捕捉到的不小的动静，以及，他似乎幻听了一点急促的呼吸声，连带着踩踏在铺满一层雪的草地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树上的枝丫微微颤动，树后的那人走了。

而且看动静，感觉走得相当气愤。

江既明的眼神随着脚步声的走远渐渐晦暗下来，方才正起劲的兴致顿时烟消云散。

“咳咳！咳！”旁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江既明分神看过去，发现这小弟弟被这一口烟呛得猝不及防，腰弯成了一只虾米，满脸通红，在江既明身边咳得天崩地裂。

看样子是第一次抽烟，江既明看着这幅景象，不由得想到自己第一次接触香烟的时候。

那时江既明尚且没被卢清赶出来，放学时被人堵在死角处，被这群追债人的烟呛到咳嗽，引起了他们的不满，他们觉得凭什么这孩子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一副端正的相貌，穿着白净到刺眼的校服站在他们面前，又凭什么他们要在炎热的中午干着非法的勾当、奔波追债，衣服上永远沾着洗不掉的油垢以及汗臭味。

这不知找谁讨公平的怒火燃尽了他们的理智，将江既明拳打脚踢，直到少年跪在他们面前，又将点着的烟硬塞进他的嘴里。

“抽。一口气抽完，不然剩下的就摁在你的身上。”其中一个人掰着江既明的下巴，嘴里的臭气喷在他的脸上。

第一口，江既明还没来得及深吸气，便被呛得前仰后倒，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下一秒，就被一个人捡起来碾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江既明惨痛的叫声让他们越来越兴奋，仿佛这个世界也跟他们一样满身创痕了。

“等等！我抽，我抽。”江既明用尽力气拦住了另一个碾向他胳膊的烟头，一把抢过来，忍着不适，一口一口地吸着。

他痛苦极了，却因为对方人太多而别无选择，只得屈服，最后，在他们都因为他的窘相笑得出神时，逃跑了。

他跑得像风一样，身后没有一个人能追上他，他转过头去，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我抽你妈！都得肺癌去吧狗畜生！”

此刻的少年那样笃定，以为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甚至拍一拍腿上的泥污就能回到别墅里，回到母亲的怀抱中。

而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世界......虽然他依旧反感抽烟，但更反感他自己。

他想看看以毒攻毒，哪个能活下来。

寒冷的风将江既明吹得有些发抖，他回过神来，一扭头，却看见旁边的弟弟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

“你长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弟弟情不自禁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悸动，“等我学会抽烟，你会接受我吗？”

“......”

江既明左右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屁孩，这才发现自己玩脱了。

自从那次惠维宁跟他谈过话之后，他已经决心要改掉自己的老毛病了，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跟许望舒待在一起，他竟也没想过出去乱搞。

此刻面对这样的一番幼稚又真诚的表白，他顿时有些后悔。

“你多大？”江既明问道。

“十七。”

江既明皱了皱眉：“说实话。”

“......十六，但过完年十七。”

“我不谈年下。”江既明直接目标明确地放出结论。

“为什么？”

“性癖，没办法，对着比我小的我硬不起来。”江既明看出这小孩虽然一个人来酒吧，但本身算是思想单纯的“乖宝宝”类型，只是这会儿借着酒精直白了些，因此他有心想要放出些离经叛道的话将这小孩吓退。

果然，面前的高中生愣在了原地，张大嘴巴不知该接什么话。

江既明见有效果，立刻乘胜追击，上前一步逼问：“不死心么？那我现在开间房咱俩试试？”

说着，他就掏出手机。

“等等，你......”高中生拦住了江既明的动作。

江既明抬眼，奇怪道：“干什么？直接去酒店？那我还得买套啊宝贝儿，哦对了，上回的手铐和麻绳玩断了，得买新的。”

他挣开男孩的手，就打开外卖界面作势下单。

“什么？！手铐？绳子？你要干嘛？”男孩瞪大了眼睛，警惕性地后退了一步，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我都说了性癖啊......嘶！”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不小心把嘴角又扯裂开了。

男孩被这连环枪打得缓不过劲来，现在极度怀疑这是个变态，他看见江既明流着血的嘴角，眼睁睁地看见他用拇指将嘴角的血抹掉，然后用舌头将拇指上的血迹吃进去舔干净，并露出享受的表情，然后直勾勾地看着男孩，问道：“哦对了，有个事得提前问，你是什么血型？”

什么？！为什么要问血型？事后好抢救吗？

男孩的三观都在这几句话中被震碎了，他好不容易逃出了学校宿舍，叛逆一回，结果就遇见这么个死变态！

“我，我，那个我有事得走了，哥哥再见！”说完，男孩就要飞奔离开，结果就被人一把揪住了后领。

“等一下，”江既明一改刚才的“放浪形骸”，恢复了正常，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直了直腰杆，装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拨了一下弟弟的外套领子，“你里面的一中校服都没换就敢来酒吧，那些人可最爱找你们这种中学生骗，下次再来的时候记着装得像一点。”

“我不来了，我以后都不来了！”男孩不住地点头，像是已经听不进去江既明说一个字了。

江既明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放他走了：“行了，走吧，你们一中宿舍不是十一点半锁门吗？”

“哦！对！我，我这就走！”男孩转身抬脚离去的时候，感觉到口袋里的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他回头，看见江既明手里捏着的是刚才在酒吧里一个陌生人送给他的一包烟。

“不准抽烟。”江既明有些俏皮地甩下一句话，便抬脚离开。

送走男孩后，他并没有进酒吧，而是绕着酒吧外走到了后厨的门口。

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听见了后面有声音。

是个女声，在哭。

江既明放轻脚步走近，才发觉蹲在角落里哭的是惠维宁。

他从来没有见过惠姐哭，甚至可以说，他从来都没见过她脆弱下来的样子。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惠维宁在江既明的心中，已经有些像是爷爷一般的亲人的影子了。

爷爷是什么样的？爷爷从来不会哭，也不会丧气，他总是大笑或是愤怒，仿佛对这个世界有无限的精气神。

惠姐也是这样的，她在某种程度上，跟爷爷很像，都是倔脾气、硬骨头、要面子。

他以为像是惠维宁这样大不咧咧又没心没肺的女孩，哭起来会肆无忌惮甚至鬼哭狼嚎，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释放出来，不放在心底里长霉菌。

可是，江既明看着面前这个缩成一团，因为忍住哭声、小声啜泣而颤抖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江既明知道，惠姐是不愿意别人看到她这幅样子，因此才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

于是，他后退了出去，片刻后，又重新走了进来。

这一次，他不是小心翼翼，而是先吼了两嗓子。

“惠姐！惠姐！你跑哪去了？”他慢慢地，脚步很重、动静很大地在拐弯的墙角处等着，等待着自己出现的时机。

片刻后，惠姐回应了他：“哎！喊什么喊！咋了？朗姆酒没了我知道，明天就到货了！”

江既明拐过弯，出现在惠维宁的面前，然后哭丧着脸跑过去，“不小心”碰灭了后厨门外的灯，说道：“惠姐，我真的学不懂高数，谁来教都没有用！真的想死啊！”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高数这种脏东西可以拿来缓解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