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厚霖醒来时,发现高澈早已离开前往片场。他伸手摸了摸身旁尚存余温的位置,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是宋爸打来的。
“儿子,戏杀青了什么时候回家?”
宋厚霖翻了个身,懒懒答道:“明天就回来。”
“好!我和你妈在家就等你了!”宋爸声音顿时提高,“诶,你知道你二表叔家那表弟吗?人家元旦就要结婚了。还有你三堂叔家的堂妹,大学一毕业就带了男朋友回来,前段时间刚订婚……”
宋厚霖闭着眼躺在床上,忍不住笑道:“我看你和我妈朋友圈了,人家订婚宴你两在那发七八条朋友圈。”
宋爸语气突然严肃:“请问小宋同志,你觉得我和你妈发这么多是给谁看的?”
宋厚霖:“…………”
宋爸叹了口气,声音放柔和了些:“爸知道你这工作性质特殊,但我和你妈几年没回国,一回来发现比你小的弟弟妹妹不是订婚就是结婚。看把你妈给眼馋的,又不好意思催你。你爸我光随份子都随出去多少了。”
宋厚霖听着宋爸心疼份子钱的抱怨,把脸埋进枕头里笑了。
过了一会,宋厚霖轻声说道:“爸,今年过年,我会带个人回家。”
突然,宋女士的声音从听筒里冒了出来:“真的吗,厚宝?你可别骗妈妈啊!”
宋厚霖一愣:“妈?”
他顿时明白,这通电话不简单,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指挥”呢。
宋女士的声音激动不已:“什么时候带回来?妈妈得好好准备!等会儿就让你爸多买点年货,不对不对,先去取点现金,必须封个大红包!老宋,晚点我们去挑个金镯子!”
宋爸在一旁插话:“金镯子多俗气,要我说还是金项链好。”
宋妈立刻反驳:“那就都准备!可不能显得我这个当婆婆的小气。”
宋厚霖沉默半晌,无奈地笑道:“爸妈,你们不用准备那么多。”
“……只要做好心理准备就行。”
说完,他火速挂断了电话。
他抿了抿嘴,神情却异常坚定。
从他答应和高澈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他觉得有必要告诉父母,也正好趁高澈今年和他一起回家过年,让他们共同面对该面对的一切。
第二天,宋厚霖一回家就被父母抓着追问过年要带谁回来,不管怎么问,他都只是笑着敷衍。
“等过年带回来你们就知道啦。”
回家一周后,宋厚霖正专注地打着游戏,突然八卦群的消息开始狂轰滥炸。等他打完一局点进去一看,消息早已99 ,还有不少@他的:
【余雅:真的吗?】
【林妍:我杀青后就回去了,没在剧组】
【陈骁:当然真的!副导亲口跟我说的】
【何润:那严重吗?】
【陈骁:还不清楚,不过已经送去医院了】
【林苑安:消息被高澈工作室封锁了,估计是不想粉丝担心】
【余雅:@厚脸皮人呢?你跟高澈关系好,到底严不严重啊?】
【林妍:别@了,说不定人家早赶去医院了】
【陈骁:听说高澈是背部受伤,从威亚上掉下来的】
宋厚霖的手指顿在屏幕上,心跳骤然加快,快速翻看完群聊记录,立刻点开与高澈的聊天框。
明明两个小时前,两人还在轻松地聊天。
他立刻拨了视频通话过去,等了许久,对面才接起,却没有打开摄像头。
宋厚霖急切地问:“你在哪?”
高澈的声音传来:“在拍戏。”
宋厚霖眉头紧皱,声音已经有些发颤:“高澈,你把摄像头打开。你是不是在医院?”
高澈沉默片刻,终是低声应道:“嗯。”随即又补充,“没事,只是小伤。”
宋厚霖追问:“严重吗?”
高澈语气平静:“只是擦伤,明天就能出院。”
宋厚霖毫不犹豫:“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过来。”
高澈仍试图劝阻:“不用,你在家好好休息,我这边没什么大碍。”
结束通话后,宋厚霖已经开始匆忙收拾衣服,一边给王怡发消息安排司机,一边拖着行李箱就往门外走。
宋妈看见正在换鞋的儿子,连忙问道:“厚宝,你这是要去哪?”
宋爸也从沙发上站起身:“不是说这些天没工作吗?”
宋厚霖头也不抬:“我有急事。”
说完便匆匆离家。
从九杭到剧组的车程需要四五个小时,宋厚霖赶到高澈所在的医院时,已是下午。
他找到高澈的单人病房,推开门,只见高澈正趴在病床上挂着点滴,因疲惫而沉沉睡去。
宋厚霖还未上前,身旁便出现一个身影——是高澈的经纪人席青。
席青示意他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一间无人的休息室。
席青直视着宋厚霖,语气冰冷而肯定:“你和高澈在一起了。”
这句话并非疑问,而是一句陈述。
宋厚霖心知他们的事迟早瞒不住,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席青的脸色微微扭曲,压低的声音里压着怒意:“宋厚霖,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宋厚霖平静地回应:“我知道,他也知道。这件事,我们俩会一起面对。”
席青发出一声冷笑:“面对?你们拿什么面对?这不仅仅是你和高澈两个人的事,它牵扯到成千上万的粉丝、合作方、品牌代言,甚至是高澈这么多年苦苦经营的一切!”
说着席青向前一步,声音再也压制不住:“你这点商业价值当然可以不在乎,可高澈和你不一样!你让他拿自己拼来的一切去陪你冒险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她越说越激动,牙缝里挤出这些话:“这五年,你知道高澈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吗?是我亲眼看着他怎么熬过来的!从一个解体男团成员,一步步爬到顶流的位置,或许在你们眼里很简单,可这背后是我陪着他一次次面试、一次次被换角、一次次低声下气去求机会!”
“还有前几天的金云奖视帝,你知道他为什么没能获奖吗?”席青紧紧盯着宋厚霖,“就是因为他为了你上了综艺,还有你们那些CP粉的热度,过度曝光!你觉得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吗?”
她气急之下,终于说出了那句最重的话:“你是想彻底毁了他吗!”
宋厚霖怔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四肢渐渐发麻。他从未想过要害高澈,更别说毁了他,他怎么会舍得?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可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苍白的:“我……从来没有……”
席青看着宋厚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其实当年你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你为了保护队友,宁愿自己扛下所有退出组合,那时候我是挺佩服你的。既然你当年选择了离开,可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来打扰高澈?他能站在今天这个位置,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最后,她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宋厚霖,算我求你,放过高澈好不好?别再缠着他了。”
宋厚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医院的了。他只感到胸口闷得发慌,呼吸艰难,双手阵阵发麻,惊恐症竟然又一次发作了。明明这两年已经痊愈,明明已经好了,可为什么……
他独自走在僻静的小路上,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步履踉跄,漫无目的。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好转的时候,那些被深埋的痛苦记忆又一次翻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你是想彻底毁了他吗!】
【你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他现在拥有的这些很不容易,放过高澈好不好】
【别再缠着他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反复割裂着他的心。
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助。他眼角泛红,视线模糊,手脚冰冷而不听使唤,如同被困在深不见底的黑渊中的囚徒,被沉默扼住咽喉,喘不上一口空气。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
好难受……
谁能来救救他。
过了许久,助理王怡才终于在医院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宋厚霖。
“哥!你怎么了?”她急忙上前,将他扶起带上车。
原来王怡去了医院却没找到人,打电话也无人接听。本以为宋厚霖已经自行离开,却在开车途中远远瞥见他蹲在离医院不远的草丛里,身影单薄得几乎要被暮色吞没。
车上,王怡焦急地问:“哥,到底发生什么了?”
宋厚沉默不语,可被他抓乱的头发和眼尾那一抹猩红,无声倾诉了所有。
他回到家时已是深夜,手里依然拖着那个上午带出去的行李箱,仿佛一切从未开始,也从未改变。
接连几个夜晚,每到凌晨两三点,他就再也无法入睡。只要一合上眼,那天的对话就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心便开始颤抖,手脚也跟着发麻。
他颤抖着手从抽屉深处翻出一盒许久未动的药,取出一粒塞进嘴里。
药的苦涩在舌尖蔓延,早已干涸的眼眶却依旧滑下两行清泪。他失神地望向窗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他又一次,做出了那个决定。
——
高澈自从医院回来后,为了不耽误剧组的进度,他就马不停蹄地补拍了所有剩余戏份。这些天他虽然一直给宋厚霖发消息,对方却很少回应,甚至常常已读不回。高澈以为是自己之前从威亚摔下却隐瞒未报的事情,惹他生气了。
12月31日,是高澈杀青的日子。全剧杀青的现场十分热闹,香槟、鲜花和欢乐。可高澈的眉头却始终微微蹙紧,他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在人群之中。
明明前几天宋厚霖还保证过,会在他杀青这天赶来陪他,可直到最后一场戏拍完、直到杀青宴开始,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消息框里依旧静悄悄的,也没有一句回应。
杀青宴一结束,高澈便独自驱车赶往九杭。
冬夜的寒风凛冽,他却一路未歇。终于在十一点五十分,他站在了宋厚霖家的小区门口。
夜色深沉,路灯将他的黑影拉得欣长。
高澈站在小区门口的街道,望着那栋楼,那扇熟悉的窗户,心中翻涌复杂的情绪,期待,忐忑,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刺骨的风刮卷着他黑色风衣的衣摆,呼出的白气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高澈拿出手机,低头在整点发出一条消息。
【清水:新年快乐,我喜欢你。】
几乎就在消息发出的同一瞬间,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厚脸皮:我们分手吧。】
高澈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行字,反复确认着这五个字。
紧接着,消息接连弹出:
【厚脸皮:我不喜欢我们现在的这种关系】
【厚脸皮:那晚是我喝醉了,对不起】
【厚脸皮:我不会缠着你,你也别再找我了】
【厚脸皮:我们到此为止,结束吧】
高澈的心一点点坠入冰底,他立刻想要问个明白,却发现自己发出的消息旁边带着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他被拉黑了。
他不死心地一遍遍拨打宋厚霖的电话,机械的提示音反复响起,在安静的街道显得格外寂冷。几十通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他就这样从凌晨站到清晨,零下的气温中,他穿着黑色风衣和长裤,戴着口罩,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远处那扇早已暗下的窗户。
夜色褪下,晨光熹微,他却依然站在原地。心中无数个为什么,为什么宋厚霖又一次选择用这样决绝的方式草草结束他们的关系。就像当年毫无征兆地退团一样,如今又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他们这段关系。
寒风掠过他的发梢,脸庞,直至四肢百骸,他却感不到冷,因为心早已比这冬日的清晨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