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七皇子 第50章 天阙五十

唐川的灾情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令天下百姓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没有唐川的难民流落到自己的地界，在华国，灾难发生之后没有难民对于政府是最基本的要求，但此时在物资尚且匮乏的戚国，对百姓又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且不论纪邀此番并没有花朝廷多少银子，就算是朝廷多花了钱，能达到如今的情状效果，那也是从来不敢想象的。

“如今，唐川已开始重建，七殿下功不可没啊。”

“军部昨日探子来报，如今年轻力壮的百姓们主动加入重建，据传七殿下善待老幼妇孺，没有皇子架子，威望极高，可以说唐川目下几乎没有难民。”

“陛下大喜啊，七殿下如今在唐川深得民心，老臣从未见过这样的办事方法，现在想来，当初劝阻实在愚钝！七殿下，当真是英明！”朝中的大臣们，尤其是位列首辅的几位，哪一个在各地没有眼线，如今得到好消息，连向来没有好话的丞相都夸赞纪邀，可见这事纪邀的确做得漂亮。

众人全跟着呼喊：“七殿下英明！”

戚帝心里美滋滋的，又不好往出表露，清了清嗓子道：“彦行啊，还是年轻，有什么话说得太过生硬，做事太冲的地方，还需要各位爱卿多多包涵。”这简直就差把儿子挂在宣政殿门口显摆了。

大臣们皆俯首道“理所应当，不敢不敢。”

人家老子就是客气一句，你当真指着说到人家儿子脸上，人家能高兴就怪了，只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但自古以来，向来最不缺的就是不怕死的。

“七殿下所做之事的确值得称颂，但我大戚如今十七万兵力皆聚集于唐川，皇城守备空虚，未免不会有贼人趁虚而入。”说话的是端妃娘娘的那位堂哥邹将军。

果然，戚帝闻言，面上显露不悦之色，诸位大臣也心有戚戚：人家儿子被派到那儿都还没说什么，现在做出一番成绩了，你又出来嫌人家把军队调走了。话里话外，还让人家还回来。

搁谁谁也得不高兴。

“邹将军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做得比彦行更好吗。”戚帝这话听不出来语气，但谁都知道他有些生气。

“臣并非此意。”

戚帝心中冷笑一声，指摘别人错处的时候说得像是那么回事，轮到自己的时候，倒是并非此意了。

邹家这一笔，他算是记下了。

纪迎站在旁边，打了个哈欠，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这个舅舅，脑子向来就是不太灵光，还偏偏觉得自己是聪明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被人当刀子使。

此刻倒是撞在父皇的刀尖儿上，本来嘛，想不开要诋毁纪邀做什么。

纪远则是巴不得殿上有人挑事儿打起来，左右是因为纪邀，他逃不了这个干系。

前几日派去的探子几日未归，才查到身首异处，还能是谁？八成就是纪邀下的手。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纪邀了，毕竟为了皇位，能屈膝和多年敌对的父皇言和。

纪邀的城府和手段，比他想象得还要厉害许多，如今心中恨意更甚。

他自己是恨得水深火热的，殊不知，纪邀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知道是他派来的人，反而更放心了。若他知道，定要气个半死。

没什么比被敌人轻视，更打脸了。

其他几个人到如今都没什么动作，从头到尾都像是只有他想要这皇位一般，可纪远不信，至高无上的权利，万人之上，受人朝拜，他们难道就不会动心吗？

肯定会的，呵，都是一群虚伪的人。

纪彦行不否认他是很想要，是因为只有坐上那个位置，他才能广义上不被人左右，才能真正给母妃争口气 ，才能真正造福于民，他不想后世的“戚祖之治”，只是一场史官竭力美化的空谈，更不想他从史书上看到的那些悲剧，一幕幕重演。

为什么说是广义上？古人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更有道：“君无戏言。”皇帝真就一言堂了吗，那必然不是的，只能说成为皇帝，他的言论必然是所有人中最受重视的，并且绝大部分可得以应验。

但纪远不是，纪远只想要权力，是那种浅显的，泛于表面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暴君。

纪远他显然不明白——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的道理。

纪邀是不知道戚帝如何在朝堂之上与人周旋的，此刻，他正带领唐川百姓围着篝火跳舞。

在他看来，包括他受到的教育都告诉他：人常言，哀莫大于心死。因此人只要意志不倒，那便能一直坚持下去。

此刻唐川百姓需要的，不仅是米粮衣物，更需要精神上的坚强。

大戚军队的到来，就为他们的精神打下了坚实的支柱。

纪邀身边坐着的半大少年，到他下巴高，十一二岁的模样。

他扯扯纪邀的衣袖，纪邀回头看他：“怎么了二牛？”

“七殿下，你们，啥时候离开唐川。”开口的声音算是挺冷静。

“应该还会再待一段时间，约莫着会到过年？毕竟现在刚刚起步，把你们自己放在这儿，我也放心不下。”他没把眼前的少年当成小孩子，他可是知道，唐川的小孩子们遭此大难，如今都成熟许多了，更别提这个年岁的穷苦人家的孩子，许多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

这个叫二牛的孩子他有印象，近日里总跟着军队一同干活儿，晚上便睡在营帐里，见面不止三五次了，给他工钱他也不要，只说管吃饱饭就行，二牛这个名字，也是听到士兵们这么叫他。

有次还是纪邀硬塞给他，跟他说：“你不要，家里的娘亲，爹爹，弟弟妹妹总要吃饭的。”他这才收下工钱了，印象里懂事得很。

看着男孩儿欲言又止的样子，纪邀问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说。”

他蠕动了两下嘴唇才咬牙道：“七殿下，军队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你想参军？”这年岁还是小了点儿，虽说看着干活挺有力气，但上军队里受苦……

“是！”二牛挺洪亮的声音，在纪邀面前起来站好：“我想参军！”

“为什么想参军。”

“唐川出了这么大事，官府老爷们都想着赶紧跑路，若不是军队来，我们不知道要等多久，别说跟现在一样，能吃饱饭，还有工钱拿，保不齐现在一路上逃荒饿都饿死多少人了！戚国的大军好厉害，我也想当厉害的人。”

“但你就这么去参军了，你家里人怎么办？”

二牛眼里有些泪光一闪而过，小声道：“……我没有家里人。”

“没有家里人？”

旁边百姓中一个老婆婆解释道：“殿下你不知道，他家是外来户，生他难产，他娘从他一生下来就没了，三岁他爹给他娶了后娘，后娘待他不好，成天饿着，没有饭吃。我们这些街坊有时候看了都是要心疼的，别人家的事，我们也不好管，总偷偷地接济他点剩饭剩菜，他后娘看到了，还要说我们管闲事。六岁的时候，他爹淋雨没钱治病，病得厉害就没了，他后娘也没有生养，就跟着他后娘过了这么几年，打他爹没了，后娘脑子也不清醒，对着他不是打就是骂，前些日子地动，谢天谢地，他那个天杀的后娘在牛棚里砸死了。”说到“砸死了”的时候，老婆婆语气中还有些解气的成分在：“这孩子算是没人欺负了，但也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纪邀听得有些心疼。

怪不得他不要工钱，原来家里根本没有人在等，那份孤独和酸楚，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他能体会的。

“其实我后娘要是活着……我也会打零工赚钱，给她养老送终的。”他轻声道，眼里没有焦距，某种意义上来讲，那是他最后一个亲人。

“我收下你了，你大名叫什么。”总不能登记在册的时候写二牛吧。

“我……我就叫二牛啊。”

“你没有大名？”

“大名是什么？”

“……那你爹姓什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看着纪邀错愕的眼神，旁边百姓解释道：“他爹的确不知道姓啥，他爹是个砍柴的，早先旁人都叫他爹老斧头。”

“官府的名册上也没有记载？”这斧头也不是个正儿巴经的姓氏啊。

“……不瞒七殿下，我们这些穷人家，没登记造册的人可海了去了。”没名字的也海了去了，多少人死了都不知道该在碑上刻什么字。

纪邀没由来有些悲凉，看来人口普查真是必要性，待他之后便要和纪彦行说说才是。

“这样说，你没名没姓了？”二牛点头，看来是这样。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好！”二牛眼里闪着光亮。

他灵光一闪，“跟我姓如何？”

德保上来劝阻：“主子，不可，纪姓为皇姓，此举会惹人非议。”

大意了，德保说得对，的确不好跟他姓，满朝文武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好不容易做了这点儿功绩，不能因为这事儿被抹得一干二净，搞不好还要倒搭上些什么。

“殿下若是不嫌弃！就让这孩子跟我姓如何？”

“庞将军？”

来人正是庞德：“我早些年，常年在外领军打仗。如今无妻无子，一把年纪也不想娶什么亲了，膝下也没个能继承遗志保家卫国的，颇为遗憾，我瞧着这孩子便不错，当我义子正好。”

纪邀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庞德将军兴许存了助他之心，但眼中的满意也不似作伪。

他连忙问道：“你可愿意给庞将军当儿子？这可是我朝威风的大将军，跟着庞将军，定然能成强兵能将。”

“能……能吃饱饭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笑，到底是孩子，还是天真啊……不关心要给自己当爹的人是什么爵位，也不关心是否家财万贯，脾气秉性如何，更不关心他是谁的人，什么阵营，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吃饱饭。

庞将军真有了几分慈父的模样：“能，我也很能吃，家里的饭管饱。”

“那……那我愿意！”

众人又是笑。

“既然如此，庞将军给二牛起个名字吧。”

“哎，此言差矣，此事多亏了七殿下，我才好后继有人，百年之后有人摔盆打幡，七殿下是这孩子的恩人，也是我庞德的恩人，自然是七殿下来起。”

纪邀也没推辞：“庞……天阙！”

庞将军问道：“敢问殿下，此名何意？”

纪邀望着火光冲二牛道：“庞天阙，既然要投身行伍，便要保家卫国，保护百姓！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①”

庞将军带头叫了个好，众将士跟着喊道：“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小小的二牛看着纪邀，心里就这样埋下一颗忠君为国的种子。

纪邀觉得自己越来越有搞传销的潜质，不但给庞将军认了个儿子，还激励了一把军队，他把这事儿跟纪彦行说了，还连带着夸了自己一番。

也只有在纪彦行这里，他能毫无顾忌畅所欲言。

“蕉蕉真厉害。”纪彦行夸赞道，给纪邀又美得够呛，看了没，未来陛下再次亲自认证我厉害！

可不就是厉害。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戚史上他都还没见过的，本来想着春闱寻找一番的，据说身长九尺赫赫有名威武霸气的庞天阙将军，原来没爹没娘是个小可怜，本名还叫二牛。

他们蕉蕉啊，还真是天生就带好命。

纪邀：我就知道有名字的角色都不简单。

①出自宋代岳飞的《满江红·写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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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天阙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