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香客 第16章 016 朝会

随着登仙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越来越近，云迟国上下几乎全民都在关注此事，朝堂上自然也不乏议论之声。

“哎，本以为青元仙尊今年凭借登仙大会可以再进一步，晋升为神尊的，未料他今年竟是无法参加，早知如此，我之前就不砸那么多香火了。”

“赵大人是青元仙尊的香客榜前三，无论如何，早已在仙尊那里留下名字了，他日必定得到青元仙尊庇佑，也没什么可懊悔的。”

“还是刘大人有先见之明，提前做好布局，供出来几位新晋之神，不论他们之中哪一位在登仙大会中大放异彩，日后都会得到庇佑啊……”

这日朝会开始之前，沈珩桢见朝臣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口中议论照旧是神明之事，而非国事，不禁皱眉。

“哎，小沈大人！这次登仙大会，不知你供了哪位神明？”见他走过来，几位朝臣向他打招呼。

“我谁也不供。”沈珩桢臭着脸，硬邦邦回了一句。

几位大人被迎面泼了盆冷水，好没意思，也就不再招惹他了。

云天齐这几日倒是对上朝没那么排斥了，毕竟登仙大会在即，朝中多数讨论的都是这件事，总比那些枯燥乏味的政经问题来得有趣，因此他也格外有兴致。

“今年登仙大会的比试规则出没出呀？”升朝之后，云天齐歪在龙椅上，坐没坐相地问。

下面掌管鬼神祭祀之事的太常出列回禀：“回陛下，昨日傍晚，点香台那边才放了比试规则，本次登仙大会一共分为三个环节，分别为：造化神威，妖魔肃清，援救施恩。”

云天齐好奇，不禁坐直了身子：“哦？仔细说说？”

“造化神威，便是让所有参赛天神展示一样自己最为拿手的神威，让香客们对他们有一个初步了解，毕竟此次入围天神多数都是仙君以下的新神，很多香客甚至没听说过他们的神号。”

“妖魔肃清，这个环节和上次登仙大会差不多，都是让天神们去一些被妖魔所困的村镇城池斩妖除魔，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天神们要带上一位自己的香客同行。”

云天齐立刻兴奋起来，拍手叫好，“这个倒是有意思，够新奇！这香客人选，可有说是怎么选出来的？”

“回陛下，是由天神自行选择的，不过基本都会由各位神明香客榜榜首随行，除非是榜首自愿放弃，才会依次后推。”

“好！”云天齐一拍大腿，“那这次朕也要参加！太常，你这就去筛选出一位合适的天神，以朕的名义砸成香客榜首！”

这一出可是把众朝臣吓得魂飞魄散。

沈丞相率先跪下去：“陛下三思！龙体为重！”

众臣也纷纷跟着跪下山呼：“陛下三思！龙体为重！”

云天齐原地跳脚，“怎么，朕就是想去体验一下除魔卫道，好不容易有此机会，为何不行！”

“陛下！”沈丞相抬高了声音。

云天齐被这一嗓子吼得下意识缩脖子，不再出声。

朝堂上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沈丞相恭恭敬敬，再次俯身叩拜下去，“陛下乃一国之本，怎能轻易接触妖鬼，以身犯险？纵使有天神庇护，也难保万无一失，还望陛下为了国之社稷，弃了此念！”

云天齐很是气恼，一怒之下扯了身旁太监的拂尘，冲着下面砸了过去，刚好砸在沈丞相的官帽上。

“朕想做什么你都拦着，究竟朕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

这话说得太重，朝臣们吓得脸色惨白，全都喊着陛下息怒跪伏下去。

沈丞相闭了闭眼，头上的官帽已经被砸歪，却不敢抬手扶正，只能重重叩头。

沈珩桢想要出列说些什么，却被父亲眼神制止。

云天齐一股邪火发泄出来，看着头发花白的帝师额头慢慢渗出青紫，想到往日教诲之恩，也有点懊悔，但是死要面子，又不知该如何下台阶。

太常看出云天齐面上不忍之色，忙道：“陛下，不如先听听第三个环节的规则，再决定要不要去？”

云天齐重新坐回龙椅，有气无力道：“你说。”

“这第三个环节名为援救施恩，是要将随行香客藏于幻境之中，天神需要突破重重阻碍，救出香客。在这期间，香客可能被囚于任何地方，或是刺骨冰寒的极北之地，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洞穴，亦或是酷烈干涸的沙漠腹地……陛下……当真要去么？”

云天齐想了想，别的倒是好说，真要是被藏到地底，想想那种地方各种蛆虫横行，便吓得一个机灵。

“罢了罢了，朕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开个玩笑，你们都那么当真干嘛。沈丞相，你也起来吧。”

一场危机便这样化解，太常又禀告说，这次登仙大会比试期间，三神尊的所有神殿内都会以光幕展示过程，香客们可以聚集在神殿内观看，并根据天神的表现予以香火支持，香火数量变化会实时在神榜上公布。

“既是此等举国之盛事，陛下是否要批下一笔专款，用来修缮三位神尊的殿宇？”

云天齐点头，“修缮是一定的，一千万两银子够不够？”

还不等太常回话，沈珩桢先一步站出来：“陛下！如今西北山火赈灾款项还没着落，又怎能在这种事上浪费这么多钱？”

太常不高兴了，“小沈大人慎言！神明之事，怎敢说是浪费？”

沈珩桢冷哼，“活生生的人都快饿死了，也不见那些神明插手。饥荒来了，太常大人难道也要靠食香火果腹么！”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好了好了。”云天齐被他们吵得头都疼了，他最怕这些朝臣在他面前吵架，于是两边各打五十，和稀泥道：“不然就批五百万两吧，剩下的五百万两留着赈灾，就这么定了，退朝！”

沈珩桢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父亲拉了回去。

“父亲为何拦我？！这所谓登仙大会本就荒唐，为何还要在这上面花费大笔银子？”父子两人从朝殿中出来，沈珩桢不满道。

“你啊，还是太过年轻气盛。”沈丞相摇了摇头，“我朝崇尚拜神，且不说这事与民意相合，单是今日太常大人替为父解围，你也不该与他对着干。”

“父亲知道现在每天有多少西北来的流民被饿死？活人的日子过成了这样，还沉迷于拜神烧香，这样下去，云迟国早晚要完蛋！”

“住口！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沈丞相厉声喝止，看看左右，幸好无人。

“父亲先回府吧，我去觐见长公主殿下。”沈珩桢甩袖离去。

沈丞相一连叫了几声无果，也只能叹息一声，自回府去。

……

自从那日拜别，云天骄当真没有再见过知微。

可云天骄却时常想起他，除了习惯他无微不至的侍奉，还因临别前他对她说的那番话——

“殿下宣召沈小姐入长乐殿，可是一早就为了将我驱逐？”

云天骄自是不会承认，坐在水榭凉亭内，漫不经心擦拭真言，“你多心了，本殿也没想到琼枝会说动竺景仙君送我转世轮回镜。”

知微没有否定她，只是轻笑一声，“殿下避我如蛇蝎，可是因为害怕心动？”

云天骄拭刀的手微顿，不慎割伤手指。

知微上前以术法为她抚平伤口，将染了她血迹的雪白巾帕收入袖中。

如水月色下，他眉眼亦如水，漾着彻骨的柔情。

“殿下不必害怕。”他看着她笑，“既然已经给殿下造成困扰，我自愿离开。还记得我与殿下说过的话么？”

云天骄站在凉亭内，俯视着几步石阶下的天神。

“什么话？”

“无论何时，我都希望殿下能有选择的余地。”

……

云天骄此时百无聊赖坐在凉亭中喂鱼，碧波水池中锦鲤成群，可她偏偏似在水中又看到了知微的倒影。

随手将一把鱼食撒下，惊起一片涟漪，连同那恼人的影子也溃散了。

云天骄不禁在心里骂知微这祸害，走也走得不叫人安生，好端端说了那么一通废话，图惹人心烦。

凉亭由两条水榭连通到两岸，云天骄忽听身后有窸窣声，似衣摆拖过青石地面。

宫娥和太监脚步轻盈，而来人脚下颇有力度，一听便知是成年男子。

“不是离开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她将手中鱼食尽数丢开，转回身时唇角不自觉勾起弧度，可是却在看清来人时淡去了。

“沈珩桢？怎么是你？”

“殿下以为是谁？”

沈珩桢语气不算友善，黑着脸，在云天骄看来一副倒霉相。

她挑眉，“呦，这是刚下了朝？又是谁惹得我们小沈大人生气了？”

沈珩桢一路从前朝走到长乐殿，已然冷静下来，只是心里闷得慌，想找人说说话，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长公主殿下。

“有酒么？”

云天骄用下巴指了指凉亭石桌上的酒壶，“佳酿没有，倒是有一壶刚泡好的果酒，凑合喝吧。”

沈珩桢也不客气，自斟一杯一口饮下。

云天骄在旁一边玩着披帛，一边好整以暇地看，也不问话，等着沈珩桢自己开口。

两杯果酒下肚，沈珩桢心里憋的那股气总算顺了不少，这才缓声道：“臣无能，无法劝说陛下缩减修缮神殿的开支，便只能斗胆求见殿下。”

云天骄听沈珩桢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了，不以为意地笑：“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就这个？”

那果酒刚开始喝的时候不显，后劲儿却很大，沈珩桢已然是微醺状态，一双清亮的眼却锋利如刀，不掩锋芒。

“这还不算大事么？”他自嘲，“你们一个一个都如此，看来只有我是个傻子，也不知在坚持什么。”

云天骄终于收敛了笑容。

“我知你痛恨拜神之风，可如今云迟国仰赖天神庇佑，积重难返，民意如此，并非只凭一人之力就可改变。”

沈珩桢冷笑：“你不改，我不改，难道就这样听之任之？你们都崇拜天神，可是如今人们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多少吧。我只当陛下是小孩心性，喜欢瞧热闹，却没想到连殿下也……算了，不提也罢！”

云天骄由围栏边走到石桌旁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果酒，小酌一口便微微皱了眉。

这酒，调得可比知微差远了。

“沈珩桢，如今天神仰赖人间香火而活，香火盛，神力便强，你想做之事，并非是你想便能做成。”云天骄放下酒杯，轻慢道。

“你是说我动了属于天神的利益，会遭神谴么？”沈珩桢嗤笑一声，“没关系，我沈珩桢不怕这个。”

云天骄摇头，“恐怕在遭受神谴之前，你遇到更多的，当是来自人的阻碍。”

沈珩桢沉默，不禁想到今日朝堂与太常针锋相对的情景。

云天骄拍了拍他肩膀，“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听我一句劝，欲速则不达，不如徐徐图之。”

沈珩桢神色微动，“殿下竟是也有削减神权的打算？”

云天骄：“你可别抬举我，我每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想。”

沈珩桢手中把玩着空酒杯，看向随意倚靠在石桌边吹风的少女，分不清她这话中有几分真假。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沈珩桢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云天骄，她看上去行事骄纵放荡，没个正经，但放眼整个朝堂，包括他那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父亲，无人敢忽视这位长公主的存在。

她若是像外界传言那样，是个只知享乐的肤浅皇族，云迟国如今只怕早就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