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特权?
它能让规则为你弯腰,让公平变成笑话。
林晚想起以往自己来医院时,都是拿着单子人挤人,排着永远也预约不上的专家号,求爷爷告奶奶的托人看病。
可这次直接被安排在了顶层的vip病房。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顽固地钻进鼻腔,单人病房里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林晚立刻闭上眼装睡,在来人脚步靠近病床的瞬间,一滴的泪水恰好从她紧闭的眼角无声滑落,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至下颌。
沈西洲垂眸沉沉地盯着病床上的女人。
真他妈麻烦!
他脑子里就这一个念头。沈千雪那个丫头,玩起来没轻没重,害他好好的宴会泡了汤不说,现在还得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破病房里守着。
他越想越气,抬脚就踢了一下旁边的椅子腿,发出不大不小的“哐当”一声,自己倒先被这动静弄得一愣,心虚地瞄了床上一眼,见人没醒,才又烦躁地靠回去。
可目光扫过林晚那张过分安静的脸,还有那泪痕还没干的样子。心里那点邪火又莫名其妙地烧得更旺了。
犹豫几秒,他带着一丝恶意的用力,用指腹将那滴微凉的泪珠拭去。
林晚像是终于被吵醒,睫毛轻轻颤动,然后缓缓睁开。
她看到面前近在咫尺的沈西洲,先是微微一缩,随即仿佛认出了他,眼中的慌乱才慢慢沉淀下去,化作了依赖和委屈。
“西洲……”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溺水后的沙哑和虚弱。
沈西洲收回手,站直身体,心里的烦躁似乎冲淡了些,“沈千雪那个疯婆子,老子回头非收拾她不可!我让她来给你道歉!”
“不,不用!”林晚连忙摇头,动作牵动了身体,让她忍不住蹙眉轻咳了两声,更显得楚楚可怜,“千雪她还小,只是贪玩。而且,”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低柔却无比清晰,“她是你的妹妹。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们兄妹之间有什么不愉快。”
沈西洲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她的“识大体”。
她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眼神里是全然的善解人意,“真的没关系,西洲,你别怪她。”
沈西洲目光落在她脸上,一丝异样的情绪又悄然滋生。
是我的东西。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跳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是了,无论林晚是什么身份,至少此刻,她是挂着他沈西洲女朋友名头的人。他们哪来的胆子戏弄?
“这次是她太过分。”沈西洲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你想要什么补偿?包?车?还是看上哪块表了?”
林晚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更轻了,带着试探:“真的……什么都行吗?”
“废话。”沈西洲扬了扬下巴。
林晚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晰地说:“西洲……我想让你教我游泳。”
“游泳?你要那玩意儿干嘛?给你买个私人泳池,再配俩救生员够不够?”沈西洲以为自己听错了,挑高了眉毛。
林晚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执拗:“这样以后万一再有人掉进水里,或者……有人溺水的时候,我就能去救人了。我不想只能看着他痛苦。”她顿了顿,目光聚焦在沈西洲脸上,“可以吗?”
刹那间,沈西洲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见过太多女人问他要东西,要钱要物要宠爱,目的明确。可眼前这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不趁机要金要银,却要学一个差点害死她的技能,理由竟然是为了去救别人?
“啧……麻烦死了!”他别开脸,语气依旧不耐烦,但最终,还是带着点别扭,嘟囔了一句,“……行吧行吧,教你!省得你再淹死,老子还得费劲捞你。”
林晚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又怕他后悔,立马笑起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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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住了两天就出院了,刚收拾好东西,沈西洲打来电话,背景音嘈杂喧嚣:“我临时有事,没法接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她对着空气扯了扯嘴角,淡淡“嗯”了声,挂了电话。
本来她也没指望沈西洲能有多愧疚,沈千雪更是,昨天阴阳怪气地道了个歉就走了。
东西不多,她一手拎着走到电梯前,电梯门正要合拢,她快走两步伸手按住。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居然站着周司珩。他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身姿笔挺如松,另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腕间的名表折射着冷光。
“嗯。”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老爷子很好,不用担心。”那边似乎又说了什么,他随即又顿了顿:“不了,直接回公司。”
林晚安静地走进去,站在角落,猜想周司珩或许是来医院看望家里长辈的。
不过电话那头,是女朋友?沈西洲并有没提过他这位好友是不是单身。
电梯门合拢,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
周司珩挂了电话,手机滑入西装内袋。他并未看林晚,目光平视着电梯门,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
林晚犹豫几秒,脸上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感激的微笑,声音清甜:“周先生,那天在宴会……谢谢您救我。”
周司珩这才缓缓侧过头,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零点几秒,好像是在回忆她是谁。随即,他薄唇微启:“毕竟是沈家的场子,闹出人命终归麻烦。”
意思是救她出于对沈家的友好和对麻烦的规避,与她个人无关,不必自作多情。
林晚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像是毫不在意他的刻薄,反而凑近一步,眉眼亮亮的:“不管怎样,周先生于我而言都是救命恩人,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报答您!”
随着她的靠近,林晚身上淡淡的香气飘过来,是不属于任何名牌香水的清新气息。
周司珩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峰,不是厌恶,而是一种对距离被打破的本能排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将身体重心移向另一侧,拉开了那几厘米的距离,同时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眼神却已重新投向紧闭的电梯门。
成年人的社交场合多的是客套话,更不用说想要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没放心上,不过林晚不在意,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感激的模样。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浩浩荡荡涌进来一批人。
远处,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满脸通红、哭闹不止的婴儿,另一只手死死拽着一个三四岁、同样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女孩,声音急促得变了调:“宝宝乖,再坚持一下,马上到了!快,快进来!”
此刻电梯里已经挤满了人,果然在女人进来的那一刻,显示超重的警报声响起。
但人人都低头看着手机,事不关己。也有人盯着女人,意思是“你最后一个进来的,你出去。”
女人急得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想求情又不知如何开口,杵在那里进退两难。
已经开始有人出声催促。
林晚不经瞥了眼周司珩,他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神都懒得抬一下。眼见女人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堪,她想了想,她和女人差不多体重,一个婴儿和小女孩也不重,她下,女人留在这里,也不一定会超重。
随即她轻轻拨开旁边的人,可电梯内很挤,身体不可避免地擦过站在旁边的周司珩的手臂,但她没在意那么多,走到电梯口对女人说:“你带孩子先下去吧,我等下一趟就好。”
电梯门很快关上,女人还在不住地道谢。
电梯内,周司珩低头看着衬衣上刚刚不小心沾上一根不属于他的、微卷的长发,目光沉沉,随后伸出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拈起了那根碍眼的发丝,指尖微微用力,将它捻了下来,然后任由它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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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层是三楼,林晚也懒得等下一班电梯,转身走向旁边的下行扶梯,慢悠悠地踱步下去。
她必须时刻维持人设,因为任何人都会对纯善的人降低戒心。
她并没有回沈西洲的公寓,打车回了自己的家。
这几天陈佳薇总是发来消息约她,她总得赴约一次。换了件修身上衣和牛仔裤,想了想,还是抽出一本书放进帆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