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洲当晚就带着林晚回了自己的公寓。
他从小桀骜不驯,不喜有人管他,更年期的父母日益可见的啰嗦,所以他从成年之后就搬出来住,只有偶尔会回沈家老宅。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看到他妹妹沈千雪。
自从她青春期交了一些狐朋狗友之后,慢慢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骄纵跋扈的模样。
眼不见为净。
只是,当他把林晚带进这间顶层公寓时,沈西洲心里没来由地掠过一丝烦躁和后悔。
怎么就带到这来了?
不过看着那张温顺的脸,还是咽下了心里想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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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城中最难订位的私人会所“云顶”顶层包厢。
一群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儿正闹得欢,话题的中心自然是今晚姗姗来迟的沈西洲,以及赵家生日宴上那件新鲜事。
“听说你把赵天麟那小子带来的妞儿直接拐跑了?够劲儿!长什么样儿啊?”
旁边立刻有人哄笑接话:“还能什么样儿?赵天麟那品味,不就网红脸那一挂嘛!洲哥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沈西洲陷在宽大的丝绒沙发里,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口烟圈:
“长得嘛……还行。”
这话说得含糊又微妙,但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不知道沈西洲的白月光是岑杳杳?说不定这位林晚小姐,长得和岑杳杳有些许相似呢?
包厢里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暧昧的起哄和调侃。
喧闹中,唯有坐在沈西洲身边的男人格格不入。
白色衬衫严丝合缝裹住挺拔身躯,面前的酒杯映着顶灯的光斑,男人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却没有抽的意思。
“自己小心点,”他突然开口,“别被人下套了。”
沈西洲嗤笑一声,“阿珩,我心里有数。南区那个项目,给谁都一样。”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戏谑,“不说我了,听说你家老爷子给你牵了陈家的线?好事将近?”
早就听沈父提起过,周司珩在和陈家千金相亲,他这位好兄弟早就接手了家族企业,比在座的各位都有话语权。周家庞大的商业帝国在他手中运转得比上一代更为精密高效。和陈家联姻,对双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周司珩截断话头,语气淡漠:“没有的事。”
沈西洲本来也是随口一问,周司珩要真答应了也就不是他了,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行吧……下个月沈千雪生日,她可闹着要你来,你记得到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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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被带回沈西洲的公寓之后,料想过可能会发生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沈西洲把她往玄关一撂,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也好。除非必要,她也并不想和烂黄瓜做点什么。
没错,今天并不是她第一次见沈西洲。
她早就调查清楚了关于沈家的一切,包括沈西洲的喜好。
圈中都知道沈西洲心里有个忘不了的白月光初恋,分手之后找的每一任女朋友都有她的影子。
而她——绝对会是最像的那一位。
林晚慢吞吞地走进次卧,用卸妆水卸掉脸上轻薄的妆——沈西洲倒是体贴,临走前吩咐保姆送来了很多生活用品,包括洗护用品到贴身衣物。
保姆阿姨走前还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少爷也不是第一次带女人回来,只是一个为钱自荐枕席的女人罢了。
林晚扯了扯嘴角,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反而,这一切,都是她费尽心思想要促成的。
沈西洲、沈千雪、沈家……
她心中默念……
赵天麟把自己当作棋子,殊不知他自己才是那个被她用来当作踏板的工具。
她俯身,将一捧冷水狠狠泼在脸上。水珠滚落,镜中的脸,即使素白也美得惊心动魄。眼尾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愈发醒目。
她沉沉的目光看向镜子,水珠顺着白皙的脸滑落,镜中的脸即使不施粉黛也美的让人窒息,眼角的泪痣存在感明显。
当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刻意为之。
她的脸是她精心策划的结果,也是进入这个圈子的敲门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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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局夜半才散场。
沈西洲带着一身烟酒气推开公寓门时,已是凌晨两点。
顶层公寓空旷冰冷,只有玄关感应灯幽幽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扯开领带,随手扔在昂贵的定制沙发上,正准备直接回主卧,脚步却顿住了。
一丝极淡的、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他循着味道走向开放式厨房。吧台上,暖黄的岛灯亮着,一只白瓷碗静静搁在那里,碗口氤氲着薄薄的热气,散发出一股清甜的、混合着淡淡药材的味道。
沈西洲眉峰微挑,有些意外。他记得临走前只吩咐了保姆送生活用品,没提过这个。
嘴里的烟酒味确实难受,沈西洲抿了一口,并不难喝。随即喝完了整碗。
放下碗时才看到,桌上还有一张小小的便签纸,上面是几行娟秀的字迹:
沈少,喝点醒酒汤会舒服些。
——林晚
字如其人,清秀干净,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拘谨。
他心底嗤笑一声,径直回了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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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沈西洲偶尔会带林晚出去吃饭,选的自然是顶尖的私房菜或会员制餐厅。吃饭时,他话不多,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偶尔挑剔一下菜品,或接几个电话。
这天林晚穿了身简单的米色针织裙,画了个淡妆,嘴上涂了点润唇膏。
他刚接完一个电话,抬眼望去,林晚安静地坐在对面,小口吃着东西,仪态无可挑剔,脸上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温顺笑容,不多问,不多言,像一个精美的花瓶。
沈西洲冷眼瞧着,觉得她演得不错,至少比之前那些咋咋呼呼的强。
随即又皱眉,目光在她身上那身过于朴素甚至有点穷酸的打扮上扫了一圈:“怎么没穿我送你的衣服?”
林晚回答:“我今天下午有点事去京大。”
“京大?去干什么?”
“想去旁听几节课。”林晚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坦然,“之前没机会好好学……”她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西洲几乎要嗤笑出声。不愧是赵天麟找的人,功课做得够足的。
岑杳杳当年就是京大的才女,门门专业课都是第一。不过眼前这位,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真当自己是块读书的料了?
“随你。”沈西洲语气淡漠地补充,“晚上有局,不用等。”
林晚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讽刺,微微颔首:“好。”
一顿饭结束,林晚打车前往京大。
讲台上,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郑教授正在授课。郑教授的课从来都很受欢迎,座位都是满的。
林晚坐在最后一排最边缘的位置,背脊挺得笔直。手中的笔唰唰唰写着笔记。
“……当前模型能生成逼真图像、流畅文本,甚至音乐。但这表面的全能背后,是海量数据的堆砌和模式拟合。”郑教授的声音温和却极具穿透力,他目光扫过台下,“然而,理解和创造的本质差异在哪里?你认为这种模仿与人类基于情感和意识体验的创造,核心鸿沟是什么?”
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脸,最后落在了林晚旁边那个睡着的女生身上。
“这位睡觉的同学,你来说。”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林晚早就注意到坐在她旁边的女同学从一上课就开始瞌睡,她向来不多管闲事。不过在接收到女生求助的目光时,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小声开口:“核心在于意图与内在体验。模型输出是概率最优解,源于数据关联,而非内在切身感受。”
女生如获至宝,赶紧复述了一遍。
郑教授点了点头,没再为难。
女生惊魂未定地坐下,侧过身,脸上是满满的感激和后怕,小声对林晚说:“太谢谢你了!刚才真是丢死人了!我叫陈佳薇,你呢?你也是大三的学生吗?”
林晚不欲多言,刚刚开口也只是无心之举。视线却突然扫过陈佳薇随手放在地上的那只鳄鱼皮铂金上。
她做过功课,这只包是H家的限量款,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她开口:“你好,我叫林晚。”
“林晚?”陈薇眨眨眼,带着好奇和一丝探究,“你不是我们院的吧?你长这么漂亮,我要是见过一定有印象。你好厉害啊!刚才那个什么……我都听晕了,你一下就点出来了!郑教授的课超难抢的,你是哪个系的来蹭课?”她语气带着点自来熟的亲昵。
郑教授的目光扫过来,林晚皱了皱眉,将心神回归到课堂上,沈佳薇也知道此时不是聊天的好时机,讪讪地转过头。
下课后,陈佳薇立刻又凑过来,持续了刚刚的话题,听闻林晚早已本科毕业,但是一年后又决定再战研究生,才回来听课,沈佳薇似乎更加觉得很敬佩:“哇!是学姐!那你好厉害啊!”
说完立刻热情地拿出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加个微信吧!以后郑教授的课,说不定还能互相占个座呢!哦对了,我妈是院长呢,你要想听别的课,说不定我也能帮上点小忙!”
林晚眸光微动。院长千金?
她没有犹豫,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对方挥手再见:“今天真的超感谢!改天请你喝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