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晓人缘好,在小学,朋友就一大堆,初中又交了不少。
等升上高中后,他并没有和异校的朋友断了联系,而是常常在网上聊天,还时不时聚一聚。
借此,他掌握了各大学校最新的消息八卦,堪称新世纪的“百晓生”。
在诡境通关那么多副本后,徐烬几乎本能的,直觉性的察觉出其中的怪异之处。
失踪人口似乎集中在某个特定的群体,比方说高校学生。但这一点表现得并不明显,需要进一步调查。
生怕两人不信,元晓压低声音,补充道,“我们学校尖子班的班长,前几天没来,也没请假,家长打电话也不接。现在班主任正忙着找人呢,课都让我们班老师代了。总之,你们最近谨慎点。”
徐烬“嗯”了一声,有一丢丢在意。余光瞥见新同桌,只见少年微微低着头,紫毛翘起,神色凝重,手中的笔在纸上划出无意识的线条。
一般只有对方烦躁时,才会出现这种小动作。
*
第二天清晨,
下了早读,元晓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后座两张桌子,都没有人。他的大脑懵了一下,花了五六分钟才反应过来。
靠,我我应该没有乌鸦嘴的属性啊?
出于对同学的关心,元晓站起身来,冲到办公室,找宋老师。他将昨天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宋老师不以为然,温柔安抚,道,“别担心,也别胡思乱想啦。卫木同学请了假的。至于许…同学,或许他是生病了。”
毕竟继前几天那次病假后,许同学的家长找她开过四五张请假条。并再三保证,不会耽误学习的,只是孩子有时候会比较忙。
如果学生来说,肯定是请不下来的。但家长要求,她就给开了。
元晓半信半疑,刚要说什么。宋老师抢先一步,开始撵人,“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听课。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会解决的。”
郊区一所陌生的学校中,
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少年双手撑着书,睡过了一节早自习。他松开书,坐直身子,哈欠打到一半,意识到了不对劲。
明明到来时还是晴天,现在窗外却电闪雷鸣。教室里光线昏暗,时不时有水珠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近在咫尺。
教室里人不多,约莫十几个人。前面坐着一个男生,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衣袖绣着紫色薰衣草,隐约可见歪斜的“真理”小字。
他坐得很直,半长发凌乱,湿哒哒黏在脖颈处。穿在身上的校服湿透了,紧紧贴在消瘦的脊背上,隐约可见突出的骨骼。
雨水正顺着他湿透的裤脚,滴在凳子旁边,汇成两滩小水洼。
这绝对不是元晓,徐烬愣了一下,试探着喊了一声,“同学,下节课上什么?”
前座转过身来,短促地“啊”了一声,道,“数学,不对,身为学生,你怎么连课表都记不住?”
说这话时,外面的闪电短暂照亮教室,男生一张苍白浮肿的面庞出现。黝黑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徐烬,脸上是警惕防备的神色。
但一只苍蝇停在他紧攥着课本的手背上,却没有激起任何反应。
借着一闪而过的强光,徐烬淡定打量前桌,看到对方胸前,戴着一个陈旧的铭牌,上面写着:汪呜。
“昨天晚上我通宵学习了,现在大脑不清醒,忘掉点什么很正常。”
汪呜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道,“课表借你,请你记住,只有学习是唯一的出路!不要被学校的糖衣炮弹,腐蚀了奋发向上的意志。”
一般情况下,学校为了学生能好好学习,会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但听对方的话风,似乎不是这样的。
初来乍到,信息不明,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好。
徐烬答应下来,接过课表,并道了谢。他硬着头皮打开书,发现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字。但教室里的学生,却背诵得十分认真。
十几个人,愣是营造出四五十个人的阵仗。
阴沉沉的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在雨幕下,是一栋栋一模一样的教学楼,仿佛是从同一所工厂的流水线上产出的。只在不起眼的角落,存在略微的差异。
北边的教学楼笼在阴灰的雾气中,大门上面写着一行蝇头小字——学习区。
而对面的教学楼,就算在大雨的笼罩下,也微微发出亮堂堂的光亮。玻璃大门的上面,是一个硕大的牌子,上面写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游戏区。
里面大厅的布置,颠覆了传统的教学楼模式,像是一个小型的电玩城,各种各样的游戏应有尽有。
二楼则配备了数百台性能优良的电脑,可以流畅运行任意一款大型游戏,中小型游戏更是不在话下。再往上的楼梯口有一扇电门,还挂了个“敬请期待”的牌子。
前十几天失踪的学生,都在这里了。他们基本上是学习成绩极好,学校重点培养的尖子班学生,不可能出现上错学校这样的低级错误。
但是,尽管看准站牌坐对了公交车,尽管进校时特地看过校名,尽管神采奕奕毫无疲倦,他们仍旧上了这所学校。
直到坐在二楼的电脑旁边玩了一个小时的游戏,才清醒过来。
最初的震惊混乱过去后,有学生试图离开。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凑钱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雨伞,压抑着忐忑推开玻璃门,然后一去不复返。
没人知道他们是回去了,还是……死了。总之,再无消息。
留下的学生轻易不敢冒险,待在教学楼等待救援。但比救援先一步到来的,是五十多个穿着崭新校服,趾高气昂,青白面庞的学生。
他们进来的第一步,就是赶羊般把留下的学生撵去玩游戏,不玩的直接扔出了教学楼,死生不知。
剩下的人老实了,乖乖坐了电脑前面玩游戏。
其实,他们周末时也玩游戏,但更多是愉悦放松。而现在不玩就会被扔出去,即使不用学习,吃的喝的都可以从自动贩卖机里获取,也感觉不到半分乐趣。
主动玩和被迫玩,这里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刚开始还好。只要调整好心态,就能坚持玩下去。但五六天过去,大雨没有停下,救援迟迟不到,大多数的学生,心态都有点崩。
更过分的是,穿着崭新校服的学生,似乎察觉到越来越敷衍的态度。在约莫七八天的时候,他们设定了玩游戏的指标,并开始随机抽查。
被抽查但不合格的学生,会被臭揍一顿丢出去。
直到外面的大雨忽然停下,呆板毫无起伏的系统音打破学校死一般的寂静。
【叮—检测到玩家人数已达到最低限度,真理学校正式开学!】
大段大段的信息浮现在两栋教学楼中间的空气中,形成一道血濛濛的光幕,上面快速闪烁着一行行大字,清晰夺目。
【欢迎各位学生来到真理学校,希望你们能在这里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并寻找到人生的真谛和世界的真理。】
【本校的办校初衷是为了解决外面考试制度的弊端,力求释放学生的天性,培养学生健全的人格,而不是沦落为令人不齿的‘学习机器’。】
【学生们在这里可以尽情玩乐,不必担心未来的任何事!】
【无所不能的投资商们会解决所有问题!】
【当然,经过部分家长反应,本校也设有学习区,但不建议学生去。优等生应以和后进生交往为耻。】
【学校虽提倡个性和自由,但无规矩不成方圆,请学生遵守以下校规:
1.校园内禁止学习,一经发现,罚站处理。学习区除外。
2.不准停止玩乐,一经发现,必须在操场上做检讨。
3.不准不早恋。超过三周没有对象记大过一次,记三次大过后会被退学。
4.不准在校园内无故逗留,一旦被风纪委发现,会被关进惩戒室。
5.不准穿校服,这是丧失个性的表征,会有一定概率被同学们认定为异类。
6.在校园里请保持优异的游戏战绩,这是一个学生的本分。若是长时间成绩不好,会有很大概率引发老师们的不满反感。
7.请注意排名变化,该校的优等生将参与到学校管理中。
8.请和同学保持良好的关系,一定一定不能违拗优等生的要求。
……】
近百条校规,密密麻麻浮现出来,从半空蔓延到地面,如鲜艳诡谲的红毯般铺开,一直通往大厅的门口,照亮一张张不知所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