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择屿反应过来,冷着脸一把将他推开:“我不需要。”
苏遗一愣,很快眉梢微挑,抿了抿唇,点点头,扯了扯嘴角不自然地笑了下,仓促地说了句:“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随即倒退着步伐,笑得很僵硬地快速转身离开,哪知恰好撞上了端着红酒过来找苏遗的卡西汀。
酒液洒在衣服上,苏遗懵了一瞬,抬头看卡西汀时,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却忍不住涌上了泪花。原本听了一半好戏的卡西汀本就是故意洒酒在他身上的,低头看到这双泪眼时反倒一愣,忘了嘴里刻薄调侃的话。
苏遗忙低头掩饰,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低声道:“抱歉,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请问往哪个方向走?”
卡西汀善解人意地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勾唇瞥了眼站在那里脸色冷硬的李择屿,温声说:“没事,我带你去。”
李择屿看着苏遗低着头始终没有看他,被卡西汀扶着离开时,他能瞥见苏遗泛红的眼角,他垂眸抿了抿薄唇,不过瞬息间便调整好情绪,以今晚宴会主人公的姿态,成熟内敛地迈步走到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不过是个恶俗的玩笑,他不该放在心上。
苏遗进入高级香水扑鼻,宽敞还有休息室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手,再用湿纸巾处理燕尾服上的酒渍,背对着卡西汀,沉默不语。
“你没事吧?”倚靠在门口好整以暇的卡西汀发出友好而担忧的问候。
苏遗知道这人骨子里的阴雨和轻慢,对他这种所谓的绅士礼仪嗤之以鼻,对方越装,他越在他面前表现所谓的“真实”,只低头面无表情地用力搓洗着根本搓不下来的颜色。
卡西汀见他不理自己,有些不悦,走进去,看到他粗鲁的动作挑眉,开玩笑道:“再搓下去,这件六万块的衣服就彻底报废了。”
苏遗闻言,手抖了下,不是演的。
他终于卸气地停下被冷水泡得有些发红的手,眼眶红得吓人,盈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于没忍住大滴大滴地掉落下去,随即他又倔强地伸手一把伸手擦掉了眼泪,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卡西汀,对视了不到两秒,就怂得软了下去:“是你非要我穿的,酒也是你泼的,最多、我最多只能赔干洗费。”
卡西汀一愣,忽而笑出了声,年轻的少年音里透着别样的愉悦。
他伸手拉过苏遗还泡在水里的手腕,骨节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他的腕骨,低笑:“对,是我泼的,我跟你道歉。衣服当然也不用你赔。但你跟我说说,你跟李择屿是怎么回事?嗯?”
苏遗被他摸得毛骨悚然,甩手甩开他:“没什么事,我就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要把'初吻'送出去?”他特地咬重那两个字,字里行间都是调侃。
苏遗回头挑了挑眉:“哥哥我可是Zoo酒吧一条街的头牌,初吻这种东西早就没了。逗他玩的,你也信?”
卡西汀一怔,被他眉眼里清冷的笑意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像被随意搅乱的春水,他盯着苏遗微红的薄唇几秒,很想咬上一口试试,但低头凑近的瞬间还是理智地停住了,只喉结滚了下,低眸盯着苏遗的脸:“苏遗,你比我想象中得还坏,怪不得我们能做朋友。”
苏遗耸肩,伸手推开他:“我还是喜欢你喊我哥。”
“哥……”卡西汀忽然喊了声,音调却不大对。
苏遗福至心灵地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穿着联邦空军少校制服的傅沉,下意识站直了些。
傅沉冷嗤了声,“小年轻真会玩。”然后旁若无人地走进里面的卫生间。
苏遗:“……”
他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鼻子,旁边的卡西汀却噗嗤笑出了声,“走吧,出去,我可没兴趣在这听我哥放水声。”
苏遗嫌恶地瞪一眼卡西汀,快步走出去。他身上的燕尾服外套是不能穿了,直接脱了让卡西汀找人送去处理。
好在这城堡内暖风系统很高级,只穿着白色衬衫加马甲的他也感觉如沐春风,少了那件正式的外套,他也更自在些。
出来时,李择屿成人礼前面那些庄严的仪式也恰好结束,接下来开始舞会环节。
李择屿作为主人公会邀请一名女伴或男伴开舞,联邦婚姻法早就通过同性婚姻法,而城堡大厅两侧站着的年轻男女皆是整个联邦贵族及上流里下一代的佼佼者。
苏遗可没觉得自己能有幸得到这些有些少爷们的青睐,就连一直坐在他旁边陪他说话的卡西汀也歉意地说:“抱歉,格兰特家族也有些不得不对外的社交任务,小苏哥你懂的。”从卫生间出来这小子就这么调侃地叫他,说是和他哥的称呼分开。
苏遗耸肩,朝他点头,看着卡西汀朝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俊美青年走去,那同样是个黑发华裔的帅哥,周身气质明显和那些还在圣伊格读书的学生不同,他身上已经有了对外更成熟的杀伐果决和社交手腕,而且他原本就冷脸不耐,吓退了不少对他感兴趣的人,可对笑脸相迎的卡西汀没有一口回绝,远看似乎邀请舞伴被拒,但两人也顺势聊了几句。
明显相形见绌的苏遗对比那青年,心里有种轻微的危机感,但他并不觉得卡西汀会真看上那青年。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点儿不太爽。
与他同样不受待见,在角落里喝闷酒的还有一人。
苏遗端着一杯浅色香槟,挪着无人在意的步伐走过去,眼神瞥到李择屿竟然真找了个舞伴,还是个银发蓝眼,背后圣光普照,美得跟个天使似的少年,心里更不爽了。
身体里隐隐的焦躁在叫嚣,他喝光了那杯香槟,走到傅沉的旁边。
对方发现了苏遗,蹙眉,二话不说:“滚。”
“……”苏遗滚之前大着胆子问:“我可没有惹你吧?少校。”
傅沉俊脸上不加掩饰的烦躁,回头瞥他一眼:“你谁?”
“?”苏遗嘴角微扯,还是介绍了下,“苏遗,我在圣伊格的餐厅勤工俭学为你服务过。”
傅沉勉强有了点印象,回过头,又拿过一杯酒没再看他,“什么事?”
苏遗还真被他问住了,转念一想,小声问:“少校你怎么不去跳舞?”
傅沉冷嗤,瞥他一眼:“关你屁事。”
靠,这人说话好难听。
苏遗瑟缩了下,怂得不知道怎么再搭讪,于是也不说话了,拿了块小蛋糕埋头小口且快速地进食,吃完又换了份肋眼牛排用刀叉切成小块,吭哧吭哧地吃,秉着多吃一份赚一份的心。
傅沉原以为这人不敢再打扰他,起码也会有眼色地自觉离开,哪知道竟然就堂而皇之地在他旁边开始了吃播。
他眉头青筋跳了跳,在看到他津津有味地吃下第二盘口感一看就跟塑料一样的垃圾牛排后终于忍无可忍,有些无语道:“你真是饿了,什么都能吃得下。”
苏遗挑眉,嘴巴里鼓鼓囊囊的,确实吃得很香,这里的餐食可都是国宴级别,食材材质不说,就连温度都精准把控,没有一份牛排是冷的。
他咽下食物后看着傅沉真诚点头:“当然,我都饿了十九年了,从来没有敞开吃过一顿饱饭。”
傅沉难以置信,眼眸里全是震惊:“你都瘦成这样了还控制饮食?”
苏遗摇头,随即又点头:“我不是为了减肥,我是为了活下去。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他低头,看到那只帝王蟹,咽了咽口水,但是又犹豫,还是端了一盘三文鱼。
傅沉注意到他的选择,拧眉:“什么叫我不懂,我就算家世再显赫,祖辈再有钱,也知道‘何不食肉糜’是什么意思,别把我跟圣伊格那些草包少爷混为一谈,傅家出过开国元帅,也有数位将军,上了战场,就算厌食症再严重,虫子都得咽下去。”
厌食症?苏遗捕捉到信息,于是有些为难地边低头吃着三文鱼边小声说:“可是对于我而言,虫子也是有限的啊。”他吃了口三文鱼,眉头一皱,第一次吃这种生鱼的高级货,有点不太习惯,不难吃,但也品不出什么好坏,只能为了不浪费粮食继续吃干净。
傅沉见不得他这副强迫自己吃塑料的模样:“不喜欢吃就别吃了。”
“可我还没饱,而且我不能浪费。”苏遗回头一双漆黑的眼珠子认真地看着他说,眨巴了下眼睛,吃完最后一口后憨笑着松口气,“吃完了。可以吃下一个了。”
傅沉脸色有些怪异地看他一眼:“还没饱?你猪精转世吗?这么能吃。”
苏遗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有点苍白的脸微微泛红,却眼神一亮,期待地看他:“少校,我没吃过螃蟹,你知道怎么吃那个最大的螃蟹吗?”
傅沉:“那是帝王蟹。”
我当然知道!苏遗暗暗吐槽,眼神却更纯挚热切地盯着他,直到盯得对方有些烦躁了,却也口嫌体直,很好心地将那大盘帝王蟹以及旁边精致的蟹八件拿过来,臭着脸动手给他进行教学演示。
“哇,你好熟练。”苏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挑起一边眉毛,语气却隐隐雀跃着,“这一定很好吃。”
“一般吧。”傅沉不以为意,手上处理蟹肉蟹黄,并撇断蟹腿的手却和组装枪支一样干练且利落,“这种应该现飞去冷海海域从850米处的海里现捕上来的,直接烹饪才口感更好。现在吃跟吃塑料没什么两样。”
刚拿了一根蟹腿啃得正起劲的苏遗:“……”
闭嘴吧,塑料哥!安静给我剥蟹。
但他还是很捧场:“这么厉害?”
傅沉却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不佳,两手一丢,不干了:“剩下的你自己弄,好歹也是圣伊格招进来的特招生,别跟个笨蛋一样。”
苏遗:“……”他啃完了一根蟹腿,见他阴沉着俊脸盯着某处,放眼望去,发现竟是同样站在高处,冷冷与他对视的李择屿。
哦豁。卡西汀说这两人不对付,到底是怎么个不对付呢。
苏遗忍不住想拱拱火,小声问:“傅少校,其实我今天是被卡西汀带来的,我来之前也不知道是李择屿同学的生日,所以没来得及给他准备礼物,你说他现在那么凶地盯着我这边,不会是想把我这个吃白食的赶出去吧?”
“哼。他敢。我还不是照样没准备礼物。”傅沉冷戾的眉眼压低,浑身透着压抑的暴躁因子,“不过李三确实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上次我开战舰去洪都拉斯海湾空中作业,他非要打报告说我没有审批航线侵占了他的陆军领域范围,这事儿后面闹大了到了联邦元老院,让那些老家伙在我爹面前狠狠参了一本。”
苏遗咂舌,这就是天龙人之间的不对付吗?
他冷不丁问:“你说的空中作业……不会就是是撒网捞鱼吧?”
傅沉沉默了瞬,有些烦躁地解释了句:“我那阵子厌食症犯了,有些严重。”
苏遗懂了,这是有钱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的一点病罢了。
“我明白,吃不饱饭,心情差一点我能理解,我也总这样。”苏遗点点头,善解人意道。
[亲亲][亲亲][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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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