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邢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分明上一秒的自己还在和许睢那货干架,下一秒自己竟然出现在了陌生的地方。他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心想这许睢还真是诡计多端,不知道把他干哪来了。
随后他又猛地反应过来,不可能是许睢做的,当下他们可是被困住在了城主府,要是他有这能耐早就出去了。
周邢这才沉下心来看了看四周。
他的记忆里从来没这处地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正一点一点的朝这边靠近,周邢立刻隐藏起自己的气息,找到一处躲起来。
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向前走着,身后跟着一个小孩子,唯唯诺诺的样子,在配上那一身隐约露出的青紫痕迹,和脸上明晃晃的血字,看的周邢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医师,他很清楚那男孩脸上的字是永远无法恢复的,要在痛觉没有被麻痹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在脸上刻下一个字,是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不知道是谁这样狠心,居然对一个小孩子也下得去手。
周邢正想着,突然身后被人碰了碰,吓得他一惊,转过头去发现是个女人。
只听女人道:“干嘛呢,你还敢偷看啊,赶紧进去帮忙啊。”
周邢愣了愣:“……我?”
说出话的瞬间,周邢就感觉到了不对。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细腻了?
“对啊,不是你是谁,赶紧的吧,去给公子上药。”
周邢这下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一副丫鬟打扮,他下意识的看看自己,心底猛地漏了两拍。
他什么时候竟成了女人?!!
“别磨蹭了。”
见周邢还在发愣,女子也不管了,拉着他的手腕就朝屋里走去。
来到屋子里,周邢终于可以好好审视一番眼前的小孩。他的眼里全是麻木和平静,还有一丝丝的紧张,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阿望,来我这里。小随,把药递给我。”女人刚说完,和周邢一起进来的丫鬟就上前把自己怀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给小孩擦药的途中,女人没再说一句话,周邢也安静的一直注视着他们。
女人擦药的手法十分熟练,很明显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在看小孩露出的肌肤上那些青紫的痕迹,有一部分明显不是新产生的,更多的是些陈年旧伤。
周邢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只能暂时按照这个身体的主人在这里活下去。
女人打发他们下去,周邢终于有了时间出去瞧一瞧,熟悉这里的环境。
刚走出院子没几步,就被身后的一股力瞬间拉到一处角落,周邢都准备好了开始一场恶战了。
“周邢?”
听见熟悉的声音,周邢抬头看见来人,气不打一处来。
“许睢?我们这是在哪?”
许睢上下大量了他一番,惊讶道:“你怎么……变成女人了?”
“……”周邢实在不愿意说出自己一过来就成这样的事实,只能胡诌了一个理由:“伪装……”
许睢淡淡的看着他,周邢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你还记得我和沈易失踪的事吗?”许睢问道。
周邢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
“所以我们现在也在这镜子里?”
许睢没出声否认。
“那要如何才能出去?”
“不知,我和沈易是杀了镜中的人才出去的,并且有人指路。”许睢忽然想起他当时在乌山的场景。
周邢皱眉,他们总不能把现在这镜中的人全杀了吧,那面积何处广,更何况他也下不去手。
“这镜中描写的似乎是曲行厌的过去。”
周邢的思绪瞬间集中到曲行厌三个字中,猛地想起刚才上药的孩子,脸上刻着的字,正是大大的一个厌字。
难道他就是曲行厌?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角落里跑出来,窜到了许睢面前。周刑这才注意到许睢这身上的打扮,和那男人一模一样。
“你这又是......?”
“......伪装。”
*
在遥远的过去,那时的景城还不叫镜城,掌权者是曲行厌的父亲,曲靖。
晌午时分,曲靖身边的侍从来报,说是大夫人去了四夫人的住处,并且出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曲靖处理完公务去往大夫人的住所,一进门就见一群丫鬟捧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围在一起,他悄然走进,丫鬟们感受到他的靠近忙朝着两边退步。
曲靖这才看见被围住的大夫人与那个孩子。
“哪里来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大夫人给曲行厌擦药的手都抖了抖,随后又停住站了起来。
“他姓曲。”
曲行厌一直不敢抬头,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感受到男人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是她的孩子?”曲靖问道,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提起。
“也是你的孩子。”大夫人道,更是一个眼神也没给到他。
“云知乐!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曲靖生气的时候,脸上的胡须都在抖动。
曲行厌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肩膀都在颤抖。
“别以为你当上我正宫的位置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现在的云城可是自身难保,我劝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这里不是你那云城,你更不是云城那高高在上的二小姐。”
大夫人一听见云城这两个字,心都跟着颤了颤。
“云城怎么了?”
“还不都因为你的好哥哥,预言应验,你的父母再也装不下去,百姓暴动,嚷嚷着不是让你哥死就是世上从此再无云城。”
“你……胡说八道。”
曲行厌这才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大夫人。
她的手死死的拽住袖口,指尖已经隐隐泛白。
“你哥是不是灾星,你比我清楚。”
曲靖离开了院内,大夫人就静静的站在原地,更是没一个人敢出声,气氛凝重。
曲行厌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夫人之前同他讲过自己的来处,但还是第一次知晓她还有一个哥哥。
曲行厌听自己的母亲说,大夫人能够坐上现在这个位置,也全是因为她来自云城,是云城城主唯一的女儿。
曲行厌不知道怎样安慰人,以前都是大夫人安慰他。
他后退两步,蓦然抬头,却瞧见大夫人的眼角流落出一行泪来。
曲行厌下意识的就想走,抬脚向大门处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逃也似的离开了。
也就是这一次见面之后,曲行厌下次再见到她时,是在牢狱中。
那天,唐钰发了疯般的狂笑,心情似乎很好,曲行厌也能够暂时幸免。
从唐钰的嘴巴里他知道了她为何那样高兴的原因。
大夫人被关进了牢狱,云城的百姓暴动,云城城主暴毙,城主夫人自杀殉情。现在的云城,就是一处无主之地,而代表了两城友好的大夫人,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会在明日一早被处决。
趁着夜里唐钰睡下,曲行厌从后墙爬了出去,躲避过牢狱的守卫,成功混进了牢狱内。
曲靖最近这段时间正在征集军队,想要一举拿下云城。云城距离景城最近,他们景城是最好的上位者,明日一早处理完大夫人,他们就会动身。
瞧见曲行厌来,大夫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更多的只有被各种刑具折磨的憔悴。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被发现了你也跑不了。”
曲行厌不说话,只是靠近她坐下。
“明日,他们要攻打云城。”曲行厌道。
大夫人低垂着眸子,道:“我知晓。”
“阿望,他们都说我的哥哥是灾星,你觉得他是吗?”
曲行厌不吭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哥哥比我早出生两年,一直尽职尽责的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也尽到了一个当哥哥的义务,可是你知道吗,父亲和母亲,其实一直都想要杀掉他。”
“明明表面上大家看起来都那么的和善,一家人相处的融洽和睦,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女孩儿。”
“他们说我的哥哥是灾星,庄稼不生长怪他,天上不下雨怪他,闹出了瘟疫怪他,地上大旱也怪他,仅仅是因为在他出生的那一天下了一场大雨,涨起了大水,淹没了农田。”
“他们一直商量着怎样处死我哥,而我的出生,也不过是为了在我哥死后能有那么一个人继承城主之位。”
曲行厌看见她落泪,好奇问道:“那你又为何来景城?”
“他们说让我嫁过来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后面会将我接回,可我知道,他们将我支开,本就是为了杀死我哥而做准备。”
“你想回家吗?”曲行厌问道。
“……”
“或许……不想,我想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变成一只鸟儿也好,我想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云知乐突然坐起来,手从牢笼的缝隙中穿过,抓住曲行厌道:“阿望,你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曲行厌吓得抖了抖,伤口被她碰到,疼痛感一下子传回他的大脑,猛地将手抽回,大口大口的呼气。
云知乐也不恼,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塞到曲行厌手里。
“阿望,你是一个好孩子,你会一直平安的。”
曲行厌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是扁扁的平平的,不大不小,正好他一个拳头就可以包住。
站在远处的许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为眼前的女人叹息。
他在夜里默默跟踪了曲行厌,想看看他究竟要去哪,结果他一路直奔大牢,许睢还以为他这样小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曲行厌临走时也没发现身后一直多出了一个人。
许睢正要跟上,却被女人的说话声音打断。
“你为何要跟着阿望?”
许睢愣了愣,知道自己没有再藏下去的必要,默默从阴影处走出来,来到牢笼前。
“何时发现的?”
“我只知道你是一直跟着他的。”
那就是从一开始便发现了。
许睢先前还未注意,现在才察觉眼前的女人身上拥有灵物主的气息。
“你是什么人?”
云知乐看向许睢的眼神里十分平静,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四夫人派我来的。”许睢答道,况且他现在身上穿着得还是他们家的侍从服。
“那女人不会聪明到这样的地步,曲靖更不会有这样的闲工夫。”
许睢闭了嘴。
“但我感受到你没有恶意。”
许睢内心一万匹纪丘奔过。
对长大后的曲行厌可就不一定了。
“能帮我护着他吗?”
“你有何资格和我谈这些。”
“我知道刑会的一些事。”
云知乐在赌。她感受得到眼前的男人并非普通人,并且知道现在的灵物主最想知道什么最想要什么。
她赌许睢和他们一样。
“那就要看能不能引起我的好奇心了。”许睢淡淡道。
许睢比任何人都清楚曲行厌不会死,毕竟现在他们可都还在曲行厌手里,但她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
“你想知道什么?”
“枯。”
云知乐缓缓抬起头来盯着他看,凌乱的发丝全然展示了她此时此刻的凄凉,但举手投足之间又不失端庄。
“你和他很像。”
许睢哑了声,不明白云知乐为何意。
她像是看出了许睢心中的疑惑,道:“你们身上都有着同一种东西。”
“是什么?”许睢追问道。
“他去过云城,可我也没见过他的正脸。你想知道他的什么?”
“他的灵物。”
随后许睢又沉声道:“两个。”
云知乐再次低垂着眸子,道:“我只知道其中一个,那位五阶灵物。”
虽说在前一段时间里许睢就得到了消息说“枯”有两位灵物,但另他十分感兴趣的还是那位六灵,这也还是他头一次听到来自五灵的消息。
“他的根,在云城。”
*
第二日天刚微亮 ,曲行厌还沉浸在梦乡,许睢来到他屋外的石板下坐着,回想着昨夜的情况。
云知乐将自己所知晓的告诉许睢以后,请求他杀了她。
许睢拒绝了,他怕如果随意插手会破坏曲行厌的过去,虽然是在镜中,但他依旧不想那样做。
可就在许睢往外没走几步,他就听见身后传来物体倒地的声音。
云知乐的脖颈处插着一根发簪。
许睢记得那个东西,方才还在她头上。
死的也不算太过痛苦。或许这就是她离开的最好方式了,许睢想。
能够死在自己的手里,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马上国庆啦~我要放假啦~但是回不了家[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半遮面,心难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