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主宅,刘氏屋内
宋观岁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室内只有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刘氏粗重惊恐的喘息。
宋观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一只手如铁钳般死死握住刘氏挣扎的双手,另一只手,则强迫地引导着她的手,紧紧握着一柄镶宝石的短匕——那是他幼时,刘氏赠予他防身的。
却也是在幼时,刘氏逼他用这把刀,杀死了他第一只宠物,也是唯一的一只。
——只因为与宠物玩耍,耽误了他的学业。
此刻,刀尖正对着宋观岁自己的心口。
“岁儿!你疯了?!放开!我是你母亲!”
刘氏的声音凄厉变形,往日的高贵端庄荡然无存。
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拼命向后缩,指甲在宋观岁手背上抓出血痕,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母亲,呵……”
宋观岁的声音低哑得可怕,像是砂纸摩擦过枯木,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
“您教我的……想要的,就要不择手段去抓住……失去的,就要让相关的人付出代价……”
他牵引着刘氏的手,猛地向前一送。
“噗嗤——”
利刃刺破锦衣,没入皮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剧痛让宋观岁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褪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握着刘氏的手,依旧稳得像磐石,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残酷,继续缓缓向内推进。
温热的鲜血立刻涌出,沿着华贵的衣料蜿蜒而下,迅速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不——!不!”
刘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眼睁睁看着那刀刃一寸寸进入自己儿子的身体,那种视觉和触感的冲击让她彻底崩溃了。
“停下…岁儿…母亲错了!母亲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动他了!我再也不掺和你们的事了…求你停下!啊……!”
她哭喊着,哀求着,眼泪糊满了保养得宜的脸颊,发髻散乱,状若疯魔。
可宋观岁仿佛听不见,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母亲惊恐扭曲的面容,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处。
这一刀,是罚母,罚她屡次挑战他的底线,罚她差点彻底夺走他黑暗中唯一执着的光。
他用她的手,将惩罚施于己身,让她亲眼看着、亲手“造成”儿子的重伤。
这比直接伤害她本人,更能摧垮这个一生都在为儿子谋划,却也带给他无限痛苦的母亲。
这一刀,更是罚己。
罚自己为何没能将姜慢烟保护得滴水不漏,罚自己竟然让母亲还有机会伤到他。
罚自己内心那丝对母亲复杂难言的情感竟然差点动摇了他的绝对占有。
身体的剧痛,反而让他心中那无处宣泄的恐慌、愤怒和绝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无尽的哀伤和绝望笼罩着这对母子。
一个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剧痛下崩溃哀求,一个在自我毁灭般的惩罚中寻求某种扭曲的平衡与解脱。
“岁儿……我的儿啊……别这样……母亲求你……”
刘氏的声音已经嘶哑不堪,只剩下无力的呜咽和绝望的重复。
她看着儿子越来越苍白的脸,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却依旧没有停止那缓慢的、酷刑般的深入。
刀刃,终于几乎完全没入,只留下华丽的刀柄抵在染血的锦衣上。
宋观岁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引导着刘氏的手。
刘氏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不成调的哀嚎,整个人瘫软下去,精神似乎已处于彻底涣散的边缘。
宋观岁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插着的匕首,又抬眼看了看崩溃的母亲,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致命伤,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鲜血还在不断涌出,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疯狂与痛苦交织,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圆满”感。
他用了最极端的方式,同时惩罚了母亲和自己,捍卫了他扭曲的“爱”的绝对性。
“来人……”
宋观岁终于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倒在地,声音微弱却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
“……守住这里……不准任何人……靠近……”
“主子!”
扶丛几乎是宋观岁开口的瞬间便冲了进来。
视线触及那柄露在胸膛外的匕首时,他瞳孔骤缩,却不及多想,箭步上前托住宋观岁的身躯。
左臂死死揽住主子的腰腹稳住重心,右手食中二指如电,先点胸口膻中穴阻住气血上涌,再顺锁骨下按中府穴暂缓呼吸滞涩,最后疾点腰侧数穴封闭出血脉络 。
指下触感滚烫黏腻,扶丛喉间发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主子糊涂!这等伤损便是避开要害,迟一刻也会血脱!”
他刻意压低声音,却掩不住颤抖——怀中身躯的轻颤越来越明显,整张脸已没了血色,唯有那双眸仍凝着未散的戾气,像燃到尽头却不肯熄灭的余烬。
宋观岁在扶丛的协助下,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用内力加药物封住心脉,止血缓痛。
对姜慢烟偏执和“要他活”的执念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他立刻下发悬赏令:以宋家名义发布最高级别的悬赏令——并非为自己,而是为"一位身中奇毒、唇色乌紫、陷入昏迷的贵人"寻求解毒圣手。
许诺的酬劳不仅是倾城的财富,甚至包括宋家的人情与权势资源。
此举在中心区引起巨大轰动。
尽管求医心切,宋观岁的多疑并未减少。他命令所有应征者必须经过极其严格的背景审查和搜身,任何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同时,他将姜慢烟转移到了一个更隐蔽、守卫更森严的密室,除了他信任的极少数心腹和最终选中的医师,无人能近身。
秦凌峰通过暗桩第一时间获知了"宋府急需解毒高手"的信息。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秦凌峰动用手头资源,找到了一位真正有本事的解毒名家——薛先生。
此人技艺高超,很快就通过宋家的初步检验,且也是个城府极深之人——若不是曾经受秦凌峰母亲沈清沅救命之恩,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卷入这滩浑水。
秦凌峰让薛先生带着两名"奴仆"前往应征。而他本人,则利用手下高超的易容术,冒充其中一人,成功混入宋府。
这是一步险棋,一旦暴露,不仅救不了姜慢烟,秦凌峰自己也可能深陷绝境。
但他对姜慢烟的担忧以及夺回他的决心,压倒了对风险的考量。
宋家密室内
薛先生凭借真才实学,很快准确判断出眼前昏迷的青年并非中了情报中所说的"孔雀引",而是东南区极少人知的"沉梦丝"——他心中起疑,嘴上却毫不迟疑。
“宋大公子,这位病人的确中了'孔雀引',但因食量少,加上病人福泽深厚,所以并未立即身亡。"
“薛某正好有一绝技,能够稳住这位公子的病情,通过针灸延缓毒性,再配合药浴蒸发出体内毒素。”
薛先生不愧解毒大家,说的十分自信从容。
而一旁,易容的秦凌峰看到昏迷不醒、唇色乌紫的姜慢烟时,内心遭受巨大冲击。
愤怒、心疼、杀意翻涌,但他必须死死压抑,扮演好卑微的仆役角色。
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小心翼翼,以免被敏锐的宋观岁察觉。
宋观岁重伤在身,精神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他强撑着身体,亲自守在治疗现场,那双锐利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监视着薛先生和他的"仆役"的每一个动作。
“你先针灸一试。”
相比起,其他听闻"孔雀引"就直摇头,或者看不出所以然的医师,眼前人的自信让他心中生起期待。
只是那"仆役"的眼神,那是窥视他“所有物”的眼神,即使刻意隐藏,但那眼神他太懂了...该死。
宋观岁强压心头怒火。
还是治疗慢烟要紧。
“是。"”
薛先生说完,熟练且专业地开始针灸,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其中还带着点内力。
不过多事,薛先生额头上也紧张地冒出细汗,针灸是“沉梦丝”的解毒手法之一。
“沉梦丝”的毒性非常具有随机性,能让人昏迷三日至一月不等。若不及时治疗,昏迷时间越长,后遗症越重,轻则身体孱弱,重则终身残疾。
这青年真的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施针后半个时辰,姜慢烟唇色终于恢复了点血色,手指也微颤。
宋观岁和秦凌峰同时露出欣喜之色。
宋观岁立马上前,抱住姜慢烟,即使对方身体压在他的伤口上,他也无所觉。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热泪盈眶。
“他怎么还不醒!”
宋观岁望向薛先生,语气急切。
“宋大公子,施针只能延缓毒性,需搭配三日药浴,定能让小公子苏醒过来。”
“好!很好!”
得到薛先生的承诺,宋观岁这才任由扶丛他重新涂药,包扎伤口。
他也要尽快好起来,他可不想慢烟醒来时,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而站立一侧的秦凌峰手掌微微向前伸展,似是想触摸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儿,却又克制地握紧成拳。
扶桑即使再小心,为宋观岁处理胸前那可怖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宋观岁的额角渗出冷汗,唇色甚至比刚刚恢复少许血色的姜慢烟还要苍白。
但宋观岁仿佛感觉不到,目光依旧死死锁在床榻上,看着薛先生指挥着“仆役”们准备药浴所需的器具和药材。
易容的秦凌峰低眉顺眼,高效地执行着薛先生的每一个指令。
他动作麻利地搬动浴桶、注入热水、分拣药材,每一个步骤都做得无可挑剔,完全像一个训练有素的下人。
然而,只有秦凌峰自己知道,每一次靠近那张床榻,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克制住将姜慢烟夺回的冲动。
但是他知道,时机不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救醒姜慢烟。
分开时,他明明那么鲜活,此刻却如此虚弱。
该死的宋观岁!
今天连发三章,宝宝们不得夸夸我
哈哈[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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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罚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