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会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各自回了预订好的民宿。
徐迦刻意落在了人群末尾,他现在还不想跟梁锐独处。
整个晚上下来,他发现自己跟许莫还蛮聊得来。许莫性情随和,天南地北的知识大都懂一点,什么美食股票旅游,甚至一些时尚穿搭也懂,随便什么话题都可以聊。
许莫还吃着从晚会上拿来的烤玉米,“徐老师,你平时都住在平海吗?”
徐迦点点头,“嗯,我就是平海人。只要不跟组外出拍戏,基本都住在平海。”
“那我下次去平海出差,可以找你玩吗?”许莫笑得灿烂,今晚显得尤其兴奋,“我虽然不是平海人,不过我妈是在平海市出生的,小时候还经常去平海看我外公。”
徐迦轻笑着,“没问题,你要是来平海了,我请你吃饭。”
“真的?那加个微信吧。”许莫亮出了手机微信界面的二维码。
徐迦扫码,发送好友请求,通过后备注好对方的名字。
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
那个自他换手机后,便从未聊过天的头像,竟弹出一条新消息。
梁锐:【你在哪里,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哎呀,有人找你了。”许莫吹了记口哨,有点油腔滑调的样子,“那我就先闪了。徐老师,认识你很开心。”
徐迦愣了愣,他和梁锐的微信,从四年前到现在,谁也没拉黑对方,但谁也从不联系对方。
他还没想好怎么打字回复,就已经感觉到了梁锐站在身后。
徐迦的后颈皮肤不自觉抖了一下。
梁锐的体温即便隔着十厘米的空气,也让徐迦体会到了被笼罩的窒息,那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强大存在感。
梁锐沉声道:“走吧,已经快11点了,赶紧回去休息。太晚了你就容易睡不好。”
徐迦心里没来由一阵悸动,梁锐还记得他睡眠不好。
“多谢关心。”
梁锐走着,突然语气不太好,“你跟许莫一直在聊什么?”
徐迦这才看清,梁锐的面色沉郁,看起来一副不爽的样子,“没聊什么。他妈妈也是平海人,跟我聊了下家常。”
梁锐无厘头冒出一句,“我不是平海人,我是南城人。”
“什么意思?”徐迦一脸莫名其妙。
梁锐顿了顿,“我的意思是,别跟许莫走太近了……”
徐迦没再理他,头也不回地回了旧时光。
他听见了梁锐在后方不疾不慢的脚步声,但不知道两人之间还有什么话可以讲。
可笑!
如果当时两人是心平气和地分手,那么现在还是可以慢慢坐下来聊聊天,说说过去四年发生的事情,就像老朋友一样。
但当时分手那么匆忙,理由又难以启齿。梁锐当时那双包含震惊、不舍和心碎的眼瞳,仍会不时出现在自己梦中,令他无法平静。
再次见到梁锐,他怎么可能冷静下来。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徐迦终于可以卸下全部的伪装,背靠在门板上,无力瘫坐下来。
梁锐的脚步声停在门外,似乎还在他房门驻足了一会,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徐迦连衣服都没换,便直接躺在了床上。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好累好累,先睡一会吧。
正当徐迦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压抑的扣击声。
他本想忽略敲门声,当没听到继续睡。
手机又猝然在床头柜响了起来,屏幕蓝光刺破黑暗。
梁锐的微信头像疯狂跳动:【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民宿的隔音不太好,徐迦生怕惊动到别人,这会想装听不见也不行了。
他只能下床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连一句寒暄也没有,梁锐便侧身挤了进来。
男性清爽的气息,混着小镇夜露的凉风,蛮横地充斥着整个房间。
徐迦顿时感觉自己有些头晕。
“我没请你进来,出去。”徐迦压着嗓音,害怕被楼下的人听见,“开门只是想告诉你,这么晚了要有点素质,别打扰我睡觉。”
梁锐反手关上门,徐迦后退了一步。
梁锐倾身向前,“你手上有烫伤,我来给你送药膏。”
徐迦瞥了一眼,梁锐手里还真拿着烫伤膏。
不过今天那碗汤的烫伤并不严重,他自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估计差不多好了。
“你放下吧,我自己涂。”
“我还有话跟你说。”梁锐看着徐迦的眼睛,一步步逼近,“首先你误会了方倩是我女朋友,刚才在草坪那里的时候我没机会说。回到房间的时候仔细又想了想,应该是上次Star发布会的时候,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才故意在那个王总面前暗示方倩是我女朋友。”
最后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跟同事发生工作以外的关系,处理起来太麻烦了。”
徐迦已无可退的空间,背脊撞到了书桌,连站也站不太稳。
梁锐稳稳接住了他,俯下身在他耳旁轻声说道:“还有,许莫是弯的。我不喜欢你跟他走太近,哪怕他是我兄弟也不行。”
两人靠的很近,徐迦甚至能想象出梁锐衣服下肌肉的起伏轮廓,在一呼一吸之间,他心跳逐渐加速。
但他毕竟不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了,岂能在气势上输给这个小子。
徐迦忽然轻笑,“你三更半夜突然跑到我房间,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梁锐怔了一下。
“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跟同事之间谈不谈恋爱,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徐迦手抵在梁锐胸膛,骤然发力,推开了梁锐的钳制。
“另外,许莫是直的还是弯的,我也丝毫不关心不在意。因为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徐迦的内心堵得慌,“梁锐,我们曾经因为一段缘分,遇见过彼此,也心动过,但一切已经结束了。你和我的生活都已经回到了各自的轨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不敢再看梁锐的眼睛,侧过头去,“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梁锐像被瞬间抽走了神采,眼神一下子黯淡了。
他也没有再看徐迦,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还轻轻帮徐迦带上了门。
徐迦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反复在他脑海中重演,他一会梦见四年前的梁锐,想起了最温热缱绻的片段,又看到了四年后的梁锐眼中只剩疏离的眸色,嘴里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那黯然消逝的眸光,差点在徐迦胸口差点就要烫出一个窟窿。
梁锐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在四年后,这样突然出现,隐秘地试图将一颗心再次捧出来。
可徐迦连直视那双眼睛的勇气也没有。都说年少轻狂,他曾经不得不辜负了一份何等沉重的赤诚。
徐迦最不想也最不愿承认的事实,血淋淋暴露在他面前。
他还是觉得亏欠了。
亏欠了自己。
也亏欠了梁锐。
可亏欠了又能怎样?
喜欢又不是抹布,破了可以缝一下再用。他的爱意是纯粹到近乎偏执的信仰,掺不进一点亏欠的裂痕。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只要最初那份毫无阴霾、全无亏欠的赤诚。若得不到,他宁肯舍弃,也不求圆满。
毕竟已经受过伤了,何必再伤一次呢。
这迟来的顿悟,让他心中大乱。
直到天快亮了,才在迷糊中睡了过去。
睡到一半的时候还听见方倩和许莫来敲他的门了,再外面嚷着要约他一块去徒步。
不过一会便没了声音,似乎是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制止了。
徐迦睡到了下午,直到被尿意憋得不得不下了楼。
阿妹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徐迦下楼,热情打了招呼。
徐迦正好也饿了,便问阿妹可不可以煮点东西吃。
现在还不到饭点,阿妹没有准备食材,只能临时煮了一碗面,又加了两个鸡蛋。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今天的面,味道怎么不一样啊,淡了。”徐迦吃了两口,感觉今天的面味道不够辣。他已经吃阿妹煮的饭差不多一星期了,她煮东西就喜欢做成重口的酸辣味。
阿妹浇完花,又开始收拾院子,她手脚勤快,干活特别利索。
“今天那个梁先生出门前交代的。他说你昨晚好像不太舒服,估计今天会晚起,如果醒了想吃东西,尽量做得清淡一点。徐先生,你昨晚参加梁先生公司的篝火晚会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怎么会突然不舒服?”
一股酸热毫无预兆直冲眼眶。
徐迦甚至来不及偏头掩饰,眼泪就自顾掉了下来。
即使他说了那么狠心的话,梁锐也依旧关心他的身体,记得他的喜好。
阿妹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简直吓了一跳。
“徐先生,你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看看医生啊。”
被人看穿了脆弱,徐迦有点难堪,有扒了两口面掩饰了一下,“我没事,刚才有个虫只飞进眼睛了。”
这时,杨嫂火急火燎跑了回来。
“阿妹,快给镇上的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阿妹拿起固话,一边拨号一边问杨嫂,“阿妈,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来团建的公司,今天不是在搞什么徒步嘛?然后有人受伤晕倒了,听说就是叫什么什么总?小梁总?”
徐迦闻言,猛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