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莎莎把徐迦送到了小区楼下。
“老徐,你后天开始休假,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徐迦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什么事都来管我。趁我休假这个期间,你正好陪下小圆圆和谭明。”
李莎莎露出担心的样子,“你不能开车,休假的地方交通又比较闭塞,出行怎么办?”
“没事,那就是个小地方,估计没什么人认得我。”徐迦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好啦好啦,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向来不喜欢太麻烦别人,何况休假期间,还带着经纪人,这不等同于没休假。
徐迦住的房子是套复试,差不多两百平。
他脱掉外套,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但头似被无形铁箍紧紧勒住,太阳穴下的血管都按捺不住突突直跳。
宴会的酒果然还是太上头了。
徐迦拉开冰箱们,打算给自己弄点吃的压压胃,却看见保鲜层里的香水柠檬泛着冷光。他拿起一枚贴近鼻尖,清冽浓郁的气息刺入鼻腔,竟与今日在梁锐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尾调惊人地相似。
他沉默地将柠檬切片,橄榄在玻璃杯底磕出轻响,这个天气得加上一小块冰,再兑上一点蜂蜜。
杯沿抵住嘴唇时,他终于尝到了以前的滋味。
果然是香水柠檬。
徐迦凝视着杯中沉浮的柠檬切片,水汽中恍见今日台上那人,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凌厉肩线和微抿的唇瓣,与四年前那个青涩纯真,又带着懵懂的身影重叠,竟透出脱胎换骨的锐利。
四年了,没想到梁锐变得,简直越来越带劲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梁锐是长在他审美点上的人。
没想到现在,时间已将璞玉雕琢成刃,眸似寒星,锋芒毕露,彻底开光了。
徐迦虽然性向小众,爱好又向来不是阴柔娇媚的那一款,往往眼光刁钻,审美刚硬,喜欢内外兼修的沉稳。
四年前他虽然控制不住生理性的吸引,但理智还是让他犹豫了一下,总觉得梁锐还是差了一点火候。
当然最后也没承受住欲念的驱使,差一点就在一起了。
而今梁锐周身都是深潭般的沉静与锐利,有种诱人的威圧感,正是他喜欢的这一款。
但那又如何?
梁锐都有女朋友了。
已经与他再无半点瓜葛。
徐迦喝完柠檬水,又把冰箱里剩下的柠檬片全部丢掉。
分手是他的决定,所以现在也绝不后悔。
不就遇上了有过一天名分的前男友嘛?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上楼洗了个澡,一时还睡不着,又开始收拾行李。
赶紧为休假准备一下,让大自然的风来吹散他复杂的心情。
**
晚宴结束,梁锐又被一些合作方拦住,聊了许久才抽身离开。
回酒店的时候,下属方倩和他同乘一辆商务车。
梁锐喝得有点多,正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
方倩不敢跟他一起坐在后排,怕打扰老板休息,主动坐到了司机旁边的副驾驶,然后打开手机找行政秘书张佳聊天。
两人以前是校友,方倩还是通过张佳内推进来的灵犀计算,自然是无话不谈的上班搭子。
方倩:【佳儿,今天的老板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张佳:【出什么事了,难道老板终于被哪个野狐狸精勾走魂魄了?】
方倩:【小梁总今天对着我笑!!!】
张佳:【……】
张佳:【他除了给过金主爸爸笑容外,平时会对我们公司的人笑的吗?】
方倩:【所以不正常啊……他今天还跟我拍了很多照片,有些动作……还挺亲昵……】
她把现场的活动照下载到了手机,顺手传了几张给张佳。
方倩甚至能想象到对面张佳错愕的表情。
张佳:【莫非,你就是那只野狐狸精!】
方倩:【……】
张佳:【千年的冰山,难道要被你融化了。可我不觉得你配有这样的魅力啊!】
方倩:【胡说八道!他就在会场对我笑了一下,我直到现在还被吓得腿软。可宴会一结束,出了会场,他那副全公司欠了他几千亿的死人脸又对着我出现了。我现在严重怀疑,是不是会场里的风水,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短暂地附在了小梁总身上。】
张佳:【……】
方倩:【没错,肯定是会场里有什么不干净的野狐狸精!佳儿,你说小梁总他被狐狸精勾上,然后对我着笑,还拉着我的手拍照,等明天他回到公司后,会不会就把我开了。我房贷还没还清,还欠着银行几百万,不能没了现在的工作。】
张佳:【今天的直播我可是全程都看了,小梁总站在那里,跟那个什么男演员徐迦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他眼里哪看的下什么野狐狸精,全程除了看镜头,就是盯着那个徐迦……会不会你说的狐狸精,就是那个徐迦,微笑的表情.jpg】
方倩:【可我现在很害怕!明天还要跟他一起坐飞机回南城,我怕他用眼神刀我。】
张佳:【你要相信科学!倩儿,没事的哈,肯定都是你的幻觉,明天睡醒了就没事。】
方倩:【哭的表情.jpg】
张佳:【你就把老板当空气!】
方倩:【奴婢做不到……】
车开到酒店,方倩刻意落后两步,让老板走在前面。
没想到前方身影却倏然停住,等她跟上来。
“小梁总,”方倩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还有什么事吗?”
她努力回想了下今天自己的言行举止,明明没有任何疏漏啊。
Star运营上线顺利妥当,当天就拿到了一个漂亮的开头。投资方的代表也被她哄得开开心心,就连她今天抽空在会场赶出来的工作日报,也是严谨得无懈可击。
老板找不到任何要骂她的理由。
梁锐眼底看不出情绪,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平时早睡吗?”
方倩小心翼翼,正在想老板这句话背后的目的,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平时的加班情况,嘴巴已经抢先回道:“这才10点,差不多是我平时刚从公司加班回到家的点……”
梁锐一锤定音,“那就是没有早睡的习惯。”
方倩差点想翻白眼。
我倒是想早睡,老板你给我这个机会吗?经常性三更半夜问我要方案、要数据、要总结,要不是看在那诱人的期权和奖金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搭理你。
难道我不知道早睡对身体好吗!
“天台酒吧。”梁锐直接按了电梯键的88层,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反正还没到你的睡点,上去陪我喝一杯。”
方倩直接傻了眼。
天啊,佳儿。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居然要我陪他喝酒,还不如让我回去加班。起码加班只会让我□□受苦,但陪老板喝酒,那可是□□和精神的双重暴击。
电梯叮咚一声抵达天台。
梁锐率先步入酒吧。
方倩紧跟其后,她还没来得及换下晚礼服,却背着工作用的双肩包。勤勤恳恳的互联网女工,到哪里都不敢没有电脑在身边,否则没有安全感。
梁锐脱下西装外套,衬衣下摆收紧窄腰,布料紧贴着他结实的背肌。
方倩点的果汁到了,她慌忙垂头搅动果汁。虽然她害怕老板冰冷的视线,但也不妨碍她想要欣赏老板身材的爱美之心。
“你们都怕我?”梁锐突然侧身问询。
他要了一杯威士忌,肘部撑在吧台上,袖口挽至小臂,露出小麦色的皮肤。互联网工作强度很大,他注重健康,饮食规律,还保持了每周起码两次的游泳健身习惯。平时除非应酬,几乎不喝酒。
但今夜,他感觉特别想喝一杯。
许莫这个老中央空调不在,他一个人喝酒感觉有点凄凉。
叫上一起出差的同事吧。
虽然是女的,但凑合下也能聊聊天。
方倩愣了愣,老板不是来找她谈工作,而是来找她谈心。
妈呀,谈心比谈工作更可怕!
她在脑海里开始迅速组织语言,这种感觉比当初面试时的忐忑,还让人胆战心惊。
“小梁总,我们不是怕您,而是非常尊重您。正因为这种尊重,我们在做任何工作时都希望能达到您的标准,交出最好的结果,所以可能会格外认真和谨慎。这也是我们对您作为公司领导者的一种信赖,会对于您的意见格外看重,希望能精准理解您的思路。”
梁锐抿了一口威士忌,唇角扯出微妙的弧度,“这么说的话,你们对许莫不够尊重。”
方倩脑子顿时一片混乱!
天杀的老板,原来还有语言陷阱在这里等着她。
就说跟老板谈心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事情。
你跟小莫总能一样吗!
你天天摆着一张臭脸,看谁都一副不顺眼的样子。
但小莫总不一样啊,他是全公司的漂亮宝贝,人美心善业务能力强,会跟我们热情地聊天,一起吐槽公司变态的加班制度,然后贴心地请我们吃五星级酒店的宵夜。
我们都爱死他了。
方倩尴尬的咳了两声,“大概是……两位老板的风格不一样。我发誓,不管对梁总还是莫总,我们都是一样尊重。”
梁锐倒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慢条斯理晃着酒杯,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方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声音下意识拔高,“没有男朋友,我暂时也不打算找男朋友……”
妈呀,老板这是几个意思?
稳住稳住,佳儿说了,她没有这个魅力来迷住老板。
那老板问这个问题做什么,是想试探她在工作上的稳定性吗?
“为什么?有人陪着不好吗?”梁锐声音陡然变低,眼底还掠过一丝伤痕。
方倩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怎么可能在这个冰冷得几乎没什么温度的老板身上,嗅出那么一点孤绝的味道。
“我还在存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找生命中的另一半。”
梁锐像在对自己说,“存够了钱,可喜欢的人已经越来越远了。”
方倩咬了一口吸管,“那我也还是会先存钱,没有物质的爱情注定无法走远。爱里最害怕亏欠,害怕谁付出多一点,谁付出少一点,有钱的一方会害怕付出更多时间,没钱的一方会担心物质。一旦计较这些,爱就会变了味。所以要谈就去谈富足的爱情,富有的物质才会带来的富足的灵魂。”
梁锐低落道:“你留恋,曾经的爱人吗?”
方倩不骄不躁,“当然,我认为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意义。”
梁锐:“要是突然遇见了以前的爱人,你会怎么样?”
方倩:“曾经相爱的人,永远经不住重逢。只要爱过,无论经过多久,一定会再次爱上。”
“你……没想到看得还挺透彻。”梁锐抿完最后一口酒,便转身离开,“走吧,回去休息了。明早还要赶飞机回南城。”
方倩如获大释,甜甜说道:“小梁总今天辛苦了,晚安,祝您有个好梦。”
梁锐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今天也辛苦你了。”
方倩回到房间,立马给张佳发去了微信。
方倩:【佳儿佳儿,老板不是野狐狸精勾魂了,他恐怕是遇到前任了。】
张佳:【前任?我在公司四年,就没听过他有过女朋友?】
方倩:【是不是存在另一种可能,他有过男朋友?】
张佳:【!!!】
方倩:【而且我发现,在公司里大杀四方的老板,可能是个感情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