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徒弟跑路了 第27章 四象天阙会其四

五十名弟子虽素未谋面，却已在无形之中分作两派。墨无尘和顾清弦隐隐成为领头之人，各有二十名左右的修士环绕左右。唯有逢渊与灵泽，还有一个相貌普通、沉默寡言的修士，突兀地站在一旁，宛若棋盘上孤零零的三颗棋子。

“逢渊，要不咱们也去墨无尘那里吧？他看着挺好说话的，应当不会为难我们。”灵泽不安地挫着衣袖，目光在人群之间逡巡，凑近逢渊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你怎知组队便是好事？人心难测，杀伐之气又最会蚕食神智。待到最后，所谓同盟，转眼就是夺命利刃。”逢渊瞟了一眼灵泽，“你觉得自己打得过那两人？”

“可是......可是我觉得那锐金之气更是恐怖。”灵泽瑟缩了一下，望了望墨无尘那边井然有序的阵型和顾清弦温润如玉的笑颜，最终目光落回逢渊冷峻的侧脸，咬牙跟上了。

逢渊不再多言，进后山如同漫步自家庭院，他被师父带过来两回，每次都会收获一堆法器，满载而归。洞中法器散落一地，每一件拿出去都足以引起轰动，此刻却如废铁般被随意放置。

“哇……”灵泽两眼放光，他出身小宗门，何时见过这种阵仗，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摸一柄通体碧玉的短尺，却又猛得逢渊之前的叮嘱，硬生生缩回手，指尖都在发颤。

随着最后一名修士踏入山洞，“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石门缓缓闭合。山居负手立于洞外，身影被门缝里最后一线光拉的极长，他斜睨而来的目光死水无波，冷得叫人心底发寒。

灵泽望着那彻底关死的石门，只觉得他们如同丹炉被投入丹炉的蛊虫，注定要互相厮杀，唯有最强者才能踏着同伴的尸体走出去。

“屏息。”逢渊突然低喝，眉头紧蹙。他敏锐地察觉到，洞中血腥气正以不正常的速度变得浓郁粘稠，全然不似之前师父带自己来的时候。

“不对劲。”

然而警告已经迟了，其余之人吸入那诡异气息，眼神渐渐涣散，蒙上一层赤红色的薄雾。原本尚且算克制的氛围瞬间被打破，言语间的火药味迅速升级。

“墨无尘，你不就是仗着一个好宗门，好师尊吗？在此耀武扬威什么！”墨无尘那边最先爆发冲突，一名修士面目狰狞地吼道，手中长剑直指，不带丝毫客气。

幸好墨无尘本人眸光依旧清明，袖袍一挥，格开攻击，并未反击，只是沉声道，“守住灵台，切勿被外邪所乘。”

但这劝告如同投入沸水的石子，瞬间被淹没。另一边，围绕在顾清弦身旁的修士也开始躁动起来，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口角兵刃相向。顾清弦游走期间，闻言劝解，指决轻点，化解了一道又一道攻击，试图稳住局面。顷刻间，整个山洞陷入一片混乱，剑气纵横，咒术乱飞。

逢渊与灵泽退至一处偏僻角落，冷眼旁观。石壁上的光源微弱，却清晰地映照着每一张扭曲的面孔。

不过即便是神仙，也不可能屏息一炷香，逢渊脑中飞快思索对策，额角浸出细汗。头顶的锐金之气如同高悬的利剑，冰冷地注视着下方的闹剧。

“逢渊，我可以造一个结界出来。”事态紧急，灵泽也顾不得隐藏族中秘法。

接着化作原型，鹿角间流淌出柔和纯净的光芒，如月华般徐徐展开，形成一道光幕，将二人笼罩其中。这结界不法力催动，而是依赖灵鹿天生的祥瑞之气，便不会加速吸入杀伐之气的速度。身在其中，正正好挡住了那些浊气，与这第二关相生相克。

“呼——总算能喘气了。”灵泽恢复了人形，张开口鼻，大口呼气。他脸色苍白，显然维持结界消耗不小。

“还剩半柱香，撑得住吗?”逢渊别开眼，不想看灵泽的原形，目光扫过混乱不堪的人群。墨无尘祭出一面古镜，清晖笼罩身旁修士，隔绝外部双目通红之人；顾清弦身法如电，试图唤醒更多被迷惑的人。

“肯定能……”灵泽话音未落，脸色骤变。

一个双目赤红如血的修士踉跄走近。那人死死盯着逢渊，眼神癫狂，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占有欲。这种眼神逢渊自幼见多了，或欣赏或觊觎或爱慕，但白虎仙宫的人碍于他内门弟子身份，从来不敢造次。

可是眼前之人不同，他叫叶修，此次大会夺魁的第三热门人选，出身的宗门专修诡道，私下里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上界众人明知他们真面目，奈何他们总是游走边缘，从未留下任何把柄，天帝一时也无可奈何。

“灵泽，这结界可能防住他人？”逢渊厌恶地皱眉，手中的墨箨已然出鞘三分。

“原是可以的，只怪我学艺不精。”灵泽羞愧地以蹄挠角，觉得自己太过无能。

“罢了。”逢渊神色一冷，“先放我出去。”

“我有法器，你要不要……”

“不必。”

结界微收，逢渊闪身而出，指决轻掐试探对方，却被叶修本能般躲开，果然棘手。

“美人儿，还是带刺的。”叶修咧嘴一笑，神情扭曲，“不如从了哥哥？”

刚刚若有若无的视线原来是他。

逢渊懒得废话，墨箨剑铮然出鞘。山洞昏暗，剑身泛着冷冽的光芒，别致的剑格隐隐散发出和这山洞同出一源的剑气。

可惜他们全被迷了心智，看不到了。

叶修眼中最后一丝清明湮灭，面容狰狞如鬼，剑气破空而来，狠厉刁钻。逢渊侧身避其锋芒，袖袍一卷卸去七分力道。他与山君过招都不曾怯场，更何况此处全是自己熟悉的杀伐之气，叶修的剑意还是太弱了。

接着逢渊右手如电探出，叶修思维混沌，躲闪不及，被正中面门。他身形踉跄了一下，吐出含血的唾沫，狞笑道：“够带刺，你等着！”

叶修早已达到历三雷的境界，只因机缘未到未能突破。逢渊终究是入门太晚，也太年轻了，堪堪历了两雷，修为差了一大截。更别说对方神智尽失，全然不顾灵力消耗，只顾猛攻。

剑光越发急促，逢渊渐感吃力。

他紧握着师父所赠法器，正犹豫是否要在此刻捏碎，给那叶修致命一击。

突然，一道剑光从叶修身后突袭，精准地落在叶修命门。

“砰——！”

叶修如遭重击，周身黑气溃散，他闷哼一声，跌倒在地，昏死过去。

竟然还有清醒之人能发出如此凌厉准确的攻击？逢渊循着剑光望去，对上顾清弦清澈的双眸。对方唇角含笑，正在相助弱势弟子。

果然不负上界善人之名。

逢渊朝他抱拳，以表达谢意，对方微微颔首，目光便已转向他处，这件事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洞中修士多半挂彩，每当致命一击出现，半空中的锐金之气便会代为挡下，保全性命。

整座山洞，毫发无损之人，不过寥寥十位。

墨无尘，顾清弦，逢渊，灵泽，还有那位始终没有站队的修士，以及一位有特异功法高高悬挂在洞顶的，再加上四位排名紧随在叶修之后的凌晞月，无忧真人，余望和无望真人。

“时辰到。”天光自山门缝隙泄下，照亮了此间的浊气，众人恍然惊醒，回想方才的所作所为，皆扼腕叹息。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恭喜得胜之人！”山君站在背光处，天光从他身后打来，他整张脸都浸在黑暗之中，唯有声音依旧清晰入耳。

“逢渊，逢渊！”

逢渊原想追问山君洞中杀伐之气异状，结果还没迈出几步，便被身后灵泽急匆匆的呼喊叫住。

“你那把剑......”灵泽欲言又止，眼中满既是期待又是纠结。

“师尊所赠。”逢渊停住脚步，耐心回答，错过此刻，山君怕是傍晚才有空，也不急于一时了，“方才多亏了你。”

灵泽摆手，脸上冒着红晕，“这一路走来，都是你在助我，好不容易我有用，肯定义不容辞，还有......”他搓着手，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你那把剑，我可不可以瞧瞧看啊。”

逢渊当即就取下，递给灵泽。

灵泽小心翼翼地捧住，嘴里不住惊叹，“这材质，这灵性……你的师尊定不是泛泛之辈。”

“确实不是。”逢渊唇角微扬，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真切的笑容，看得灵泽怔在原地，只有嘴巴张的更大。

“在下可否也观赏一番？”顾清弦落于众人之后，缓步走来，温润的声音沁人心脾。得到逢渊准予后，他接过剑，仔仔细细抚摸，末了也发出感叹，“真是不凡，敢问令师名号？”

逢渊看着自己的剑接连被两人细细抚摸，强忍不耐，正欲搪塞，却听见山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师弟。”

顾清弦和灵泽双双愕然，对上他们更加惊讶的眼神，逢渊指尖发白，只想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