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2832年12月31日 23:00
枫叶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逃了多久,羊肠子一样的别墅小巷在他眼里变成了两堵巨大无比向他倾轧的高墙,天旋地转的剥夺了他对时间和空间的一切分辨。
巷口再次出现了巡查队的身影,他知道了自己走投无路。
没办法,枫叶裹在被凉血浸透了的衣裳里打了个寒颤,面无表情地望着不远处的一道落单背影,起了打家劫舍的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分冷静的右手持枪,左手按住右肩上的布料使劲往伤口里塞了一塞,感觉暂时能止住些流血后,身形便猛地向左一错,在电光石火间将背影牢牢挟持进了怀里。
背影是个男人的背影,猝不及防的挟持打掉了他头上的毛毡礼帽,一颗脑袋登时被空荡荡的垫肩呢子大衣衬托得有些小了,显得整个人也颇有了几分高瘦伶仃的滋味。
但总体而言,其身高体型的修长,依然彰显着这绝不是个上乘的劫持对象。
不过枫叶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能在盎撒外域特区这等好地段置业的帝国人士,多半是些寓公显贵之流,巡查队对上他们,或许会客气几分;
而这些富商大贾、失权政要,既然能在外域特区里混得风生水起,十有**也是些卖国求荣、趁乱敛财之徒,那么他对他们,则是自然不必留情。
“不想死就配合我!”
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男人的后腰,枫叶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猛的薅着人翻了个个儿,迅速扯开那身大衣就从前怀挤了进去。
明亮的探照灯光果然紧随其后,巡查队伍中有人望了过来:“干什么的?!”
枫叶浑身肌肉紧绷着,眼底闪过了一丝略显焦灼的寒意。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知之明,面对荷枪实弹的巡查队,今晚是绝无可能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联络点了。
孤烟久等不到他,必然会意识到他遭遇了不测,从而安全撤离。可U盘怎么办?他该如何在眼下这前狼后虎的境地里,将它安全地藏匿起来?又怎么才能把它送出罘陵星的重重封锁?
一时间,枫叶的思绪乱如麻团,他也因此顾不上了深思熟虑,狠狠咬了咬牙,几乎是有些慌不择路的将手臂环过男人的脖颈,使劲拉近后,破釜沉舟的吻了过去。
男人大吃了一惊,手下意识抬高想做抵挡。可紧接着忽然动作一顿,他嗅出了一点古怪。
紧紧闭起了嘴唇,他不动声色的盯着枫叶,任凭后者吻得毫无章法。
而此时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巡查队长也跟见了西洋景似的开了腔:“哟,深更半夜的还在这摸着黑打野食儿。没听见警报声?这是偷人呐,还是私会呐?”
仿佛是意识到求助的机会就在眼前,男人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并向着巡查队长的方向极快地瞥去了一抹眼神。
然而还不等枫叶严阵以待,那巡查队长竟然“哎呦”的发出了一声怪叫。
只见他无比夸张的对着男人鞠躬哈腰,开始连声请罪道:“怎么是您呀?!哎呀呀,失敬!真是失敬!”
甚至一边说着,一边谄媚至极的自扇了一记耳光:“扰了您的好兴致,实在是对不住!”
枫叶心思电转了一瞬,男人非同寻常的身份让他心头一松又一紧。悄悄挪动枪口位置,他一边无声地勒令其不得妄动分毫,一边尝试着将身体更深地隐藏进对方怀里,从外人看来,俨然一副耳鬓厮磨的缠绵姿态。
巡查队长努力的想要做到目不斜视,脸上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灿烂:“那什么……您瞧,一收到消息说有逃犯在罘陵星作乱,我就赶紧带人先到您这儿来看一眼来了——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头儿,三皇子殿下,非得把局里所有人的皮都扒了不可!”
他笑得虽然虚假,可“三皇子”这三个字却是说得如假包换的毕恭毕敬。甚至听起来像是恨不得当场跪地,才能以示他的五体投地之情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三皇子本人就在当场。
枫叶眼皮一跳,倒是没料到男人能跟皇室扯上关系。
而那边巡查队长又十分狗腿地追问了一句:“为了安全起见,今晚上要不留些手下给您?”
枫叶用枪在男人腰侧用力抵了一抵,提示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也成,反正银色之剑上的人等会儿就登陆了,都是些精英中的精英了,抓个逃犯还不是手到擒来……那您、您二位自己小心?”
男人沉着脸,没敢说话。
巡查队长会错了他的意,生怕害得他欲求不满,很有眼色的立刻就带着人做了撤退。
只是临走之前,巡查队长到底没忍住好奇,试探着往男人怀里瞄了一眼,见其怀中的神秘人丝毫没有露面的迹象,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用口型无声的询问男人:“三皇子啊?”
男人拧着眉头,依旧是在枫叶的挟持下保持着最安全的沉默。
向下撇了撇嘴角,巡查队长带着满腔的眼热,给男人比了一个望尘莫及的大拇指。
及至巡逻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远处,枫叶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敢稍稍松弛。
后背往墙上一摔,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憋闷了许久的浊气。
若无其事的扫了男人一眼,枫叶后知后觉的因为对方的身份而产生了一点不妙的预感。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事已至此,别说是三皇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亲自来了,也得先想法子把U盘运出去再说。
另外,满街都是巡逻的队伍,他也顾不得预感什么了,先找处藏身之所度过眼下的难关,才是正经要紧。
威逼出男人的住处,天幸离得只有一步之遥,他将他挟持过去,还不至于大张旗鼓的惹人注目。
等到了地方,枫叶用左臂从后面紧紧箍着男人的脖子,胁迫着他略向后仰头的站在身前:“开门。”
男人乖乖上前,可或许是被迫保持的姿势不太好受,开门的时候竟然不管不顾的向前挣着挺了一挺胸膛。
如此冷不丁的一动,既不太像是挣扎,又远不够老实,枫叶瞬间皱紧眉头,心里被激起了恼意。
他拿不准男人是不是个刚烈到敢在枪杆子底下拼命的人,只是为了以免夜长梦多,干脆反手给了男人后脑勺一枪托,同时以一种极其强势的逼迫手段使劲扽住男人的肩膀一压:“老实点儿!”
男人头上挨了这么不轻不重的一下,立即晕晕乎乎的像个不倒翁似的顺着枫叶的力道又向下歪了那么一歪。
这一歪,便有些大事不妙了。
怀里的大高个子摇晃着要倒,连累得枫叶也跟着踉跄了一步。放到往常,枫叶绝不会这么狼狈,可在今晚,他有心无力,只能咬着牙认栽。
不得已的放开男人,枫叶强撑着表面的太平,将枪换到左手,后退一步指着对方作势威逼:“不许动——”
可谁曾想,男人侥幸脱离了束缚后,根本没想到要跑,反而是傻乎乎的转过身来,就那么无遮无挡的站在大门前问枫叶:“刚才那些人,为什么抓你?”
清泠泠的声音在幽长的小巷中响起,听得枫叶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原来男人虽然高大得很没有骨气,却是有一把温润如玉的好嗓子,并且将星际通用语说得十分标准,充满了文质彬彬的韵味,似乎是个翩翩君子。
枫叶感觉到了难得的赏心悦耳,以至于还苦中作乐的起了想要正眼打量男人的念头。然而刚才事态紧急没顾得上细瞅,这会儿又昏昏暗暗的,实在看不清了对方,于是他只从轮廓判定了眼前之人应该有个挺俊、挺板正的长相。
长相周正的人,总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觉得是个好人。枫叶虽没有彻底的掉以轻心,却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认为男人顶破了天不过是个文人政客,对付起来应该不在话下:“不该问的别问……让开!”
男人没说话,只眉头隐约极紧得蹙了起来,片刻后,他慢慢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偏身让出了一条进门的道路。
枫叶心里满意,却依旧是面无表情,他对着男人挥了挥枪,毫不客气的吩咐道:“你走前面。”
进了男人的家门,入目先是一个架着葡萄藤的小院儿,枫叶在门口略一停顿,隐在院门和葡萄架的夹缝阴影里,将小院儿的布局尽收眼底。
他一边在脑海中预设着万一出现变故的逃生路线,一边因为男人的身份而产生了点奢望:“家里有没有医疗舱?”
男人摇了摇头。
叹息一声,只好继续问道:“那医药箱呢?”
男人拉开了门廊下的吊灯,鹅黄色的电灯泡晕着光闪烁了两下:“这个有的。”
枫叶强撑着眼前发黑的视线:“去找给我。”
*
与此同时。
罘陵星太空港,出港接驳轨道处。
罘陵轨道防御部队的当值上尉,正恪尽职守地向银色之剑的舰长肃立行礼:“颐恪上校,罘陵有令,为防止重型武器交火波及行星防御网,15米限高以外的机动装甲与机动堡垒不可离舰着陆,请您安排部下所有机甲留在舰上,感谢您的配合!”
然而这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颐恪舰长,显然是把这番话当成了耳旁风。
等候整备人员将机甲和登陆舰调整到弹射轨道的期间,他仅有的几条简短指令只涉及等会儿出舰后的作战计划,对罘陵方要求重新部署的命令则是彻底的置若罔闻。
而他手下的舰队军官也无一例外的只对他忠贞不渝,把一应外来的登舰人员都当成了空气。
上尉见状不由得有些急了,干脆直接抢到颐恪的身前:“上校!请您三思,民众的生命安全不是儿戏!”
颐恪这才不得已大发慈悲的给这位“外来者”分去了一点儿心神,他其实本也没打算派出机甲去作战——抓一个联邦反抗军的小贼,还不值当的他如此大张旗鼓。
可用不用得上,和能不能,完全是两码事。
如此想来,他先是轻描淡写的瞥了上尉一眼,待看到对方身后一个个生面孔的愣头青卫兵,立即意识到这是一群热血上头,蠢起来给人当了枪使还觉得与有荣焉的究极蠢货,又不由得皱了皱眉,预先觉得了麻烦。
颐恪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这一点,常年跟着他的副官,最清楚不过。
于是副官很有眼色的抢先站出来,硬邦邦的对上尉说:“作为帝国的利刃,银色之剑拥有特别指挥权限:紧急情况下,本舰舰队指令可以优先于各殖民行星的政令。更何况本次抓捕对象是一名alpha新人类,为帝国一级逃犯,事关重大,你部更不得插手阻拦!”
上尉自然知道银色之剑的厉害,只是他此行身负上峰严令而来,务必拖延时间让地面维护局抢先抓到逃犯,因此纵使心中万般为难,也绝不敢就此轻易罢手。
思忖片刻后,他目光转向颐恪,到底还是决议试探一番:“颐恪上校,军令如山,还请您……莫要让我等为难!”
颐恪十分漠然的扫了上尉一眼,一瞥而过的一眼,毫无感情与目的。
他漫不经心的侧了侧身,肩上的利剑徽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上尉,既然你说军令如山,那么军衔就是一切——”
他表现得根本不屑多劳舌解释,只是淡声补充道:“——现在,我命令你,立即让开出港通道!”
随着颐恪这一语落定,他本人甚至无需任何多余的指示,银色之剑全体士兵便如同接收到无形的指令一般,带着森然杀气齐刷刷的向前迈了一大步。
比起浴血淬炼的银色之剑来说,久居大后方安稳度日的轨道防御部队,在杀伐气势上真是完全的不够看,遑论初出茅庐的小卫兵一个个的怯了场,就连上尉的脸色都瞬间变得了青白交加。
他没想到颐恪真的如此肆意妄为,浑然一副土皇帝的派头,连手底下带的兵,在面对陪都防御军时都敢说动手就动手。
颐恪身后有星系总督做靠山,可以不怕他出面所代表的罘陵星执政官,他却是万万不配擅自代表执政官挑起争端,与这位煞星兵戎相见的。
于是紧绷着下颌,他极其艰难的向颐恪昂首行礼,到底还是向后退了开来:“属下……遵命。”
散发着蓝色幽光的罘陵星港,终于在颐恪眼前缓缓撤开了封锁屏障。
于是一息间,两架隶属于银色之剑的侦察机甲飞驰着破开了夜幕,一前一后的护送着脱离母舰的登陆舰,抵达了罘陵星盎撒外域特区的上空进行悬停。
紧接着十二道突袭作战部队的机械银影仿佛白色闪电一般来势汹汹的自登陆舰中一跃而出,颐恪带着他的亲卫在登陆瞬间单膝跪地缓解冲击,帝国最尖端的纳米装甲完美包裹了他们的躯干,站定,阵列已成,远远望去便已带着一股先声夺人的气势,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彰显着这是一支切玉如泥的锟铻队伍。
副官一落地就来到颐恪身边,他警惕扫视了一眼四周,启用了和颐恪之间的独立通讯频道:“上校,罘陵防御军的人在跟着我们。”
颐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言简意赅的吩咐道:“杀了。”
副官没想到颐恪会这么不给罘陵星执政官的面子,心头不禁一跳:“杀了?”
颐恪心里想着事情,不大耐烦地从鼻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了一声。
副官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追问:“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这话问得颐恪倏地侧过头,冷冷睨了副官一眼:“再多说一句废话,明天你就给我打退伍报告滚回老家去!”
副官登时缩了缩脖子,紧闭着嘴巴打了个手势,示意人手赶紧去把追踪在后的探子给解决处理了。
讳莫如深的沉默中,颐恪精神力微动,一副纳米夜视仪便如流水般在他眼前汇聚成型:“定位到追踪器信号了吗?”
在空中遥遥布控的侦察机甲,几乎立刻切入频道:“报告上校,信号暂时还处在屏蔽状态中,我们在盎撒外域特区的权限不够,正在等待解权回应……大概还需要二十分钟。”
覆面两侧仿佛图腾一般隐约流动的荧蓝色能量液,使颐恪的音色略微畸变得了生硬,沉闷失真的语气带着一股子凌驾于人的冰冷:“混帐东西!”
低声骂了一句,颐恪满心气闷只燃起一瞬便又被强行压了下去,他实际很清楚此时撒气毫无意义:外域特区在银河帝国的特权独揽并非一日之寒,而那个代号枫叶的alpha也绝不会自己撞到他的手心里来。
沉着脸思量了片刻,颐恪也不怕把动静闹大,索性大手一挥:“分散进行地毯式搜捕,逃犯受了伤,跑不远的!”
*
星际2832年12月31日 23:35
枫叶窝在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整个人深陷其中,身上的衬衫解了一半的扣子,随后脱了半边的赤膊,**的肩膀在雪白的绷带缠绕下,显出了几分脆弱的柔情与精致来。
万幸男人是个独居的单身汉,并将家里收拾得十分干净,各类西式家居是统一的米白色基调,白得几乎一丝不苟。
但在枫叶一抬头便能正正好好看见的墙壁位置,却独独挂着一幅格格不入的浓绿色油画。
画里的绿,幽深过了头,边角隐约淡薄的灰白色,让枫叶意识到这原来是一片被笼罩在浓雾中莽莽无边的茂密老林。
画得真好,枫叶心想着,眼前若有似无地看到了弥漫的雾气挂在一蓬蓬树枝上缠绕,一种潮湿的、轻薄的、混着土的苦涩与水的甘甜的气息,隐隐绰绰地萦绕在了他的鼻端。
“你伤得真重,”男人收拾着医药箱的残局,把绷带与剪刀一样样的收纳整齐:“在罘陵星,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仅仅是干扰战列舰驻空就能被定为一级叛国罪的。”
说完,他顿了顿,嘴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那我窝藏你的罪名,岂不是会更重?”
枫叶因此发现男人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明明刚刚还怕他怕得要死,一转眼的功夫,竟然敢一边帮着他上药,一边絮絮叨叨的套近乎了。
然而由于他这会儿愁苦得专心致志,所以这近乎显然套得并不怎么成功。
但男人却不以为意的继续用镊子夹着棉球对准他额头上的伤口,兴致勃勃地摁过去:“听说银色之剑的舰长是个很嚣张蛮横的人,由他负责抓你,你一定闯了很大的祸事出来。”
枫叶冷不丁看到有只手向自己袭来,猛的向后一仰头,是个抵御防备的表现。
男人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并且似乎很体贴他身为一介逃犯的警觉性,不单是从善如流的收回手,还格外温柔地笑了笑:“弄疼你了?”
枫叶心事重重的望着他,一时竟然无言。
男人坐在枫叶面前的一只小板凳上,因为板凳太矮,他的大高个子蜷缩得简直可怜,规规矩矩的将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出了个很乖的小学生姿势。
见枫叶长久的不说话,他只好双手撑着膝盖作势站起,站了一半,微微俯身停顿在枫叶面前察言观色:“喝水吗?”
枫叶不大喜欢他问话的语气,觉得真挚过了头,反而有了一种令人不适的进攻之感,好像不得到回复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只是枫叶一向自认为沉勇,故而此时更刻意八风不动的往沙发背上一靠,选择了对视回去,免得露怯落了下风。
男人倒是没什么争胜的**。眼见得不到回应,他干脆扬了扬眉,站直身,彻底无视了来自枫叶手中那只枪的威胁,荡着手走得了闲庭信步:“太晚了,你又受了伤,喝茶喝酒都不太好,我只给你烧点儿白水吧?”
枫叶心中暗暗警惕着,依旧是没有作声。
不过男人本也没指望他会答复什么,慢条斯理的烧了热水,顺便还从茶水台上的多宝格柜子里挑出来只蓝波点的奶油黄马克杯。
男人的多宝格柜子就像一架杯子展览馆,仿佛收集各式各样的杯子就是他的癖好,而他本人则是像个勤劳的、居家的好男人一样,拿着马克杯来到水池旁认真冲洗着。
枫叶看向男人的眼神越发偏向于了审视,自打进了室内,男人的主人翁气质就一发不可收拾,瞧着不光是不怕了,嘴角还总是挂着一抹闲闲的微笑,有条不紊的行为举止,简直像汉尼拔要将他慢慢炮制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便有些不可自拔,“被炮制”的预感强烈到让枫叶几乎不寒而栗——死是可以死的,但他更希望自己能够痛痛快快的死。
毛骨悚然中,枫叶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他头痛欲裂的觉得了吵。
垂下眼帘,指腹在冰凉的枪身上不住的摩挲,再抬眼时,忽然不动声色的决定了先下手为强。
食指搭住扳机,枫叶盯着男人的背影缓缓瞄了过去——
男人关上了水龙头,正拿着一块白色的棉方巾擦干着杯子上的水渍,仿佛背后有眼似的,他头也不回的给枫叶扔了一道惊雷:“你是个omega吧?”
惊雷是真的惊雷,窗外白花花的一亮,天地间先是一片死寂无声,然后又“哗啦”的一声,瓢泼大雨便以劈头盖脸之势砸向了窗户。
枫叶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扳机就被扣动了。意识到自己开了枪的前一秒,他甚至还在想,雨声噼里啪啦的这么大,会不会是下冰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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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楔子:跨年夜(中)